顾云霁眉间忧愁不减,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在城里找个活计吗?”
刘大壮苦笑一瞬:“我要带着我女儿回城外去。”
程炎眉头一皱,有些不理解:“回城外?你好不容易进城来,为什么还要回去?在城里找个事做,就此安顿下来,不好吗?”
刘大壮道:“我是外乡人,人家一听我的口音就听得出来,不会有谁愿意雇我的。何况我这身打扮,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官兵当做偷溜入城的流民给抓了去,倒还不如回城外,和同乡待在一起来得安全。”
他看了一眼顾云霁和程炎,语气里是让人心疼的小心翼翼:“我当初进城是受了二位公子的担保,我被抓进去倒没什么,就怕一个不慎,牵连了二位恩人,那才是真的罪该万死。”
顾云霁心中复杂,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最终只能偏过头忍住泪意,艰涩地道:“那……那你万事小心。”
道完别后,刘大壮郑重又缓慢地朝二人鞠了一躬,然后抱着女儿离开了。
顾云霁和程炎立在原地,望着刘大壮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直到二人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程炎才轻轻对着顾云霁道:“云霁,走吧,咱们回书院。”
顾云霁没有反应,仿佛仍在出神。程炎也不催,就那么静静地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程炎感到自己的衣襟被猛地一拽,耳边传来冷硬的声音:“走,去杭州府衙!”
顾云霁眸中墨色翻涌,眼底是藏不住的怒火,他紧了紧身侧的拳头,咬牙切齿地道:“我倒要问问陆显知,这些日子他是怎么睡安稳的!”
片刻之后,杭州府衙门外。
顾云霁冷着脸,对门口的守卫说道:“鹿溪书院学生顾云霁,求见知府大人,烦请通报一声。”
去年中秋前的游艺会上,顾云霁在与任英泽的比赛中出尽了风头,一时传遍了整个杭州府城,但凡是个知书识字的,无人不知他的光辉事迹。
守卫当时也跟着陆显知去了游艺会,对顾云霁此人自然有所耳闻,此刻也不敢怠慢,好声好气道:“顾公子,知府大人不在,您改日再来吧。”
顾云霁此刻正在气头上,只当这是守卫的托辞,闻言周遭气势顿时一沉,目光灼灼好似有火在烧:“不在?外面成千上万的流民都饿得吃树皮草根了,本该坐镇府衙的陆大人居然不在?你怕不是哄我的!”
守卫被他吓得一缩,连连告饶:“顾公子,小的哪敢骗您?知府大人是真的不在,他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小的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程炎怕顾云霁过火,连忙安抚道:“他就是个守卫,别为难他。看来陆大人应该是真的不在,咱们还是先回去,问问徐山长的意见再说吧。”
“便是你此刻见到了陆大人又能做什么?当面骂他一通,还是诘问他为何不安置流民?这样有意义吗?只怕一个不慎触怒了他,还把你自己搭进去。”
闻言,顾云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的怒火,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半晌,他有些疲累地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对程炎说道:“走吧,回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