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言真真问了他张笠住的医院,说要去看看他。
凌恒诧异地挑起了眉峰,半晌,才说:“去也可以,不过你别把他当好人了。”
“是他要当好人。”言真真咽下最后一口布丁,气定神闲,“我配合一下。”
凌家豪富,待底下的人素来慷慨。张笠住进了玛格烈城最好的医院,虽然只是普通病房,却是单人间,清清静静。
他才动完手术,不能乱动,正百无聊赖的看电视。
门敲响了,他以为是护士,没想到对方却笑盈盈地打起了招呼:“张叔叔。”
张笠一愣,惊讶地看向言真真:“你怎么来了?”
言真真穿着春和的校服,白衬衫和灰蓝西装裙,秀丽纯真,满脸学生气:“我回来了,听说你出了车祸,特地来看看你。”
她的语气是那么亲切欢快,犹如一只百灵鸟,若是有人此时路过,一定会被青春少女特有的活力而感染,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可张笠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居然感到些许阴冷。
他定了定神,只当是错觉,微笑道:“谢谢真真了,叔叔没事,你回家顺利吗?”
“妈妈已经入土为安了。”言真真歪头,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就在外公外婆旁边,一家人团聚。”
张笠老于世故,面上松了口气:“那就好。”
“叔叔不用担心我,倒是叔叔自己。”言真真伏低身,语气轻柔悠扬,“那么想跟我回国,却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好遗憾呢。”
张笠眼皮子一跳。
那种阴寒的感觉又来了,仿若半夜三更熟睡时,忽然有人在耳边吹了口气,心脏忍不住抽紧。
然而,等他想要仔细打量她时,少女又浑然一副无辜的样子,拿了一袋点心放在柜子上,殷勤道:“不过没关系,我给叔叔带了特产。”
这是她逛街的时候买的,和蒙游客的礼盒不同,都是本地人在买的糕点,量大便宜。
她才不要给张笠买贵的。
而如此一来,张笠不禁陷入了自我怀疑,方才的感觉到底是真的,还是他做了亏心事,才下意识地心虚?
他看向言真真,女孩会错了意:“叔叔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倒了杯冷水过来,又笑,“您一个人在医院肯定很不方便吧,家里人怎么不来照顾?”
张笠的神色陡然淡下:“他们不在。”
“是么。”言真真笑眯眯地在一旁坐下,“那我陪陪叔叔好了,正好,我也想听您说说我妈妈的事——之前舅舅问我,我好些都答不上来。”
这正中张笠下怀,他强行打起精神:“你母亲啊,让我想想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妈妈是什么时候去的凌家呢?”言真真主动抛出话题。
张笠道:“二十年前,今年正好第二十年。”
言真真感慨:“那好久了,我妈是做得最久的那个吗?”
“林管家做得最久,三十多年,然后是你妈,接下来是我和老李。”张笠说着无关紧要的信息,“她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很难过,尤其……唉。”
他欲言又止,就差在脸上写明“有内情,快追问”的提示了。
言真真满足他,果然问:“尤其什么?”
张笠苦笑:“出事前几天,你妈看起来心神不宁的,她说是老毛病犯了,我们也没在意,谁知道会……唉,要是我们多上点心,劝她休息两天,也就没事了。”
言真真笑了。
线索断了怕什么,人家会主动把关键递到她手上:“心神不宁?为什么?”
戏肉来了。
张笠精神一振。他早就想和言真真谈一谈,奈何这段时间以来,她很少主动向他打听,后来又时常和少爷待在一处,为防少爷起疑,他只好按兵不动。
今天可总算有机会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他斟酌用词:“我也不清楚,不过以你母亲的为人,能让她那么在意的,恐怕不是小事。说实话,凌家对我们都很大方,有些事我们愁白了头,不过是主人家的一句话——唉,她人都走了,别留什么遗憾才好。”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似乎只是随口闲聊,而非有意引导。
言真真自然配合演出:“叔叔说得对,可惜我不知道妈妈在想什么。”
张笠却点到为止,附和道:“她就是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舅舅也这么说。”对手偃旗息鼓,想告一段落,言真真可不肯,反客为主,“他说我妈一个人把我养大,倔得很。”
张笠笑了笑:“她有苦衷,你父亲……你要知道,你母亲是爱你的。”
“叔叔知道我父亲的事?”言真真停顿了下,施展言灵,“和我说说。”
无形之力的推动下,张笠无从拒绝,也没有意识到异常,只当是拉近关系:“你妈应该没和你提过他吧,我也只知道个大概,说是以前的老同学。可人家是来这里旅游的,你妈要留在这里,谈不拢,只留下了你。”
“他叫什么?”言真真问。
“咳,你母亲后来还专门回国参加了他的婚礼。”张笠委婉地提示,“那会儿正好过年,她几年没有回过国,忍不住了,专门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回来就再也没提起过那个人。”
言真真眸光微闪。
她明白张笠的意思是,那个人已有家庭,甚至不一定知道有了她这个女儿,没必要去找。但她在意的却是时间。
“那是哪一年啊?”言真真不经意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