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江湖。
唉,不省心的弟弟。
若被爹娘知道,可该如何是好?
而祝燕隐还在快乐地和大魔头一起晒太阳,两个人靠在宽大的软塌上,身上搭一条柔软的毯子,互相捏手玩。
大哥今天又拐弯抹角地问我了。
问什么?
问你怎么会从我的卧房里出来,还没穿衣服。
我穿了。
没穿好。
你扯的。
嗯。
但真的就只是扯一下,并没有做别的,甚至厉随昨晚也并没有留宿在祝燕隐处,只是早上来叫他起床时,被读书人拉进床帐中胡乱非礼了一番。
不过祝燕隐并没有向大哥解释,而是一脸对啊对啊我们就是有情况的心虚式表情。看得祝燕晖脸色越发变白,不行了,我呼吸困难。
厉随问:你就准备让他们这么一点一点猜?
也不算猜吧。祝燕隐转了个身,搂住他的脖子,我觉得我们已经很明显了呀。
厉随低头亲他。
最倒霉的当然就是祝小穗了,他先后被大少爷和老爷叫过去细细盘问,自己还很糊涂呢,心想这是哪跟哪啊,于是矢口否认,态度坚决得很,结果一回院子就看见厉宫主正抱着自家公子,让他摘高处树梢上的粉色小花玩,两人落了满身满袖的香。
慢慢的,全祝府就都知道了。
像这种事情,古往今来的书里其实有不少,而且有些故事还挺唯美的。但故事毕竟是故事嘛,一旦真的发生在眼前,大家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反应最大的是祝欣欣,因为他先是被祝燕晖骂了一顿,又被祝老爷骂了一顿,简直无妄之灾。于是堂兄气冲冲的出门,打算把堂弟也骂一顿,结果刚一进院子,就看见黑衣大魔头正坐在院中擦拭着那把恐怖的大宝剑,顿时觉得脖子好疼啊,读书人根本受不得这种惊吓。
祝老爷和祝夫人仔细琢磨了好几天,家里出了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儿子,到底要不要走一下一怒之下把人赶出家门的流程呢,可以倒是可以,但很明显,现在赶出去,过个三年五年照样得让他回来,所以不然还是算了吧,鸡犬不宁也挺累的,况且脑疾才刚治好。
于是厉随就还是继续住在祝燕隐的院子里,只有在万仞宫来人,需要他处理一些门派中的事情时,才会去城中的客栈待两天。
这天中午,祝燕隐让厨房炖了一点鲜笋排骨汤,亲自送去客栈。
厉随往他身后看了眼:是谁?
祝燕隐低头喝汤:我娘院里的仆役,来给她当眼线。
厉随立刻盛起一勺子肉,强行塞进他嘴里,试图营造出一种伉俪情深的效果。
祝燕隐被噎得咳嗽了半天。
时间过得很快。
最先接受厉随的是祝夫人,因为她实在心疼儿子,总是住在那又小又黑的客栈里算怎么回事,不如两个一起回来。
然后就是诸位祝府的少爷们,一来这事确实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管不着,二来那位武林至尊看起来真的好凶啊,哪个嫌命长要主动招惹他?而且二哥的嘴又那么毒,于是赶紧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紧接着是祝府的小姐们,年轻潇洒的帅哥谁不爱?
再后来,祝老爷和诸位长辈也就慢慢默认了,其中也有话本的功劳,因为自雪原一役后,民间就兴起了许多传说,在不同版本中,赤天要么吃人,要么吃鬼,要么长三只眼睛两个头,可谓各有各的丑,而厉宫主身为第一男主角,形象倒是十分统一,往往容貌俊美,武功高强,身世凄惨,美强惨,一看就知道是出自祝二公子的手笔,情节之催泪,基本没人能招架得住。
盛夏时节,厉随坐在山间巨石上,拿着一根杆子钓鱼。
祝燕隐在他身后丢小石子捣乱。
噗通。
噗通。
厉随岿然不动。
祝燕隐只好提醒:你再假装自己在钓鱼,晚上也是要回家吃饭的,快一点。
厉随一想起那一大桌子话多亲戚,头就开始隐隐作痛,他突然觉得,没有长辈疼爱也挺好。
祝燕隐没收鱼竿,强行把他拖回了家。
差不多跟抢亲一个样。
好恶霸啊,厉害的江南人。
第89章番外柳城日常
一、踏青和据说很好喝的粥
江南初夏总是雨水多,淅淅沥沥,将青灰瓦片与巷子都冲个干净,墙角也生出一蓬一蓬的苔藓来。
祝燕隐撑起一把绘着翠竹的伞,一边在细雨里倒着走,一边颇有经验地说:那我们明天要早些动身,否则等各家的车队都出来,街上就挤了,这里距离清芙河还是有些距离的。
清芙河位于城南山中,九曲十八弯地穿过峡谷,在蒙蒙细雨中是最有看头的,据说山岚白雾缭绕,美如仙境,所以吸引了许多文人蜂拥前往。
厉随扶住他的胳膊,免得踩了苔藓滑倒:只有文人?
祝燕隐回答,嗯,只有文人。
至于为什么这么美的景色,城中百姓却没有兴趣,那当然是因为嫌麻烦啊,江南胜景何其多,寻常人谁会想在雨季进山,又湿又滑的难走死了,还不如在家看看屋檐上挂着的雨。
不嫌麻烦的只有文人,因为他们全部吃饱了撑的不是,因为他们书念得多,心思自然细腻,对世间各种美的事物都有天然执着的追求,比如美人和美景,所以就算路很难走,那也是值得的。
厉随答应:好,那我明早来叫你。
祝燕隐:嗯嗯嗯。
第二天早上,祝二公子裹在松软单薄的蚕丝被里,睡得一脸香甜,正做梦呢,突然就被人捏住了鼻子强行叫醒,他连眼睛都懒得睁,直接拉高被子裹住头,试图将美好的梦境重新续上。
厉随靠在他身边:不是说要早些出门吗?
这才什么时候,天都还没亮呢。祝燕隐哑着嗓子抱怨,我再睡一会儿。
厉随手指绕过枕上一缕滑软头发,低头亲他的脸。
祝燕隐躺得雷打不动。
没有谁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就算是超冷酷的江湖大魔头也不能。
当然了,更主要的还是不怎么舍得叫。
于是厉随就陪着他继续睡了一会儿,直到天亮了,外头开始有仆役活动了,祝燕隐才打着呵欠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勇于推卸责任,都是你要睡,我们才会迟到的,现在一定会被堵在城外。
厉随用手指戳他的腰。
祝燕隐笑着往床下跑:别闹了,你也快起来!
文人出门都是要成群结伴的,可能是为了思想的碰撞,也可能是因为山路实在不好走,人多还能心理平衡一点,总之大家都是一早就约好的日子,各自带着酒与笔,盼着能在雨中河畔变成醉与诗。
祝府人多,少爷们都是各走各的,祝燕隐因为赖床,光荣成为垫底的最后一名。祝忠还特意选了一架最小的马车,结果依然被堵在城门口,半天往前挪不了一步。
祝燕隐单手撑着腮帮子:唉!
厉随闲闲靠在柔软的垫子上,翻着手边一本书,随口问他:着急?
倒没什么急事。祝燕隐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早知道这么拥挤,就让忠叔换一辆大点的车了,还能无所事事地躺会儿。
厉随合上书:不怕淋雨的话,我带你出去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