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阳看起来已经差不多绝望了,走路都在飘飘打晃。
弟子趁机道:祝公子,我家少爷确实身体不舒服。
那便快扶他去床上歇着。祝燕隐很是关切,但关切归关切,就是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刘喜阳脸色蜡黄地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
祝燕隐则是在他的卧房中,兴致勃勃练了一整天的字画,一点多余的声响都没有。直到吃晚饭时才离开,留下满桌字画,说是供刘兄赏玩。
于是消息就又传开了,其余门派都极为羡慕。一来祝府确实显赫,二来祝二公子的书画也确实难寻,盛传一字抵万金。
刘家庄的掌门也知道了这件事,特意去问侄儿,你什么时候与祝府有了交情?
没有交情。刘喜阳躺在床上,头疼欲裂,烦躁道,许是许是看我喜欢古玩吧,所以有空就过来多聊一聊。
若真如此,那你这烧银子的爱好也算是有了用处。刘掌门又叮嘱几句,来回无非是让他借此机会,与祝府搞好关系,刘喜阳草草敷衍着答应,心里却是越发焦虑难安起来。
城外,万仞宫与天蛛堂的弟子仍在到处找人。
蓝烟问:宫主,潘锦华会不会已经跑到了别处?
外袍上衣都在山里挂着,他现在顶多只穿了一条裤子,若往外跑,哪怕昼伏夜出速度再快,也必然会引起旁人注意,没消息就是还在山里。厉随道,去找吧,与先前一样,尽量不要伤他性命。
是。蓝烟也挺想在对方还穿着裤子的时候结束任务的,于是带了十余名弟子往更高的地方找去。
阴暗不见光的角落里,潘锦华正瘫坐在地上,双目里的赤红消退些许,呼吸粗重。
而在他对面,还站着另一个男人,戴了一副银色面具,只挖出三条透光细缝,看起来有些诡异。
潘锦华艰难道:你先前、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过,有人能成,有人不能。面具人不紧不慢道,你以为你能,但很明显,你与张参一样,都是那废物的不能。
我不想练了。潘锦华嘴唇干裂。
事已至此,你怕是没法再全身而退。面具人蹲在他对面,与其回家当个全身残废的无用傻子,倒不如再博最后一把。
潘锦华浑浊的眼底重新亮起光:我还有希望能练成?
有,只要你听我的。面具人用冰冷手指滑过他的脸颊,速度极慢,像是在欣赏一件不怎么成功的作品。潘锦华靠着一棵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毛骨悚然起来,无边的恐惧从四肢百骸涌出,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捏开了下巴。
药水腥甜滑下喉管。
咳咳!潘锦华扑倒在草丛中,拼命想抠出那些药,大脑却已经再度失去了清醒的意识。
祝燕隐换好一身衣裳,站在月光下,展开双手问堂兄:如何?
祝欣欣实在疑惑:我发现你最近怎么搔首弄姿的。
祝燕隐惊呆了:你穿成这样,居然还有资格说我?
祝欣欣:但我一整天都穿着这套,并没有在大晚上换衣服。
祝燕隐心想,大家情况不一样。
我有人看,而你没有。
爱穿不穿。
作者有话要说:单身堂兄:遭到嘲讽。
第47章
江胜临这几日一直在忙着研究张参身上的毒,研究得整个人头晕眼花,夜半出门透气,看到院中雪白晶莹仙气一蓬,差点以为自己已经飞升,又一眨眼睛,哦,原来是祝公子。
祝燕隐问:神医怎么还没休息?
刚从后院出来。江胜临坐在石凳上,张参的尸体,明日就能烧了。
祝燕隐差人给他端来热花茶:查清楚了?
是。江胜临活动着脖颈,万仞宫的人还没回来?
没呢。祝燕隐抬头看了眼天色,黑云沉沉,山中怕是又要落雨。
风凉得刺骨。
潘仕候担忧道:不知蓝姑娘那头有没有消息。
没有信号弹,就是没有消息。厉随看了眼身边的小老头,你先回去吧,我再带人去东面找找。
我与你一道。潘仕候不肯回去,哪怕已经被熬得眼眶凹陷面容蜡黄,也放不下心回家睡觉。厉随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一起往另一头走去。
林木沙沙。
零星雨点飘落,打得火把只剩细细一条光,半分热度也感觉不到。到陡峭湿滑时,厉随几乎是半拖着潘仕候在走,周围呼喊声此起彼伏,回音阵阵,越发显得环境空旷寂寥。潘仕候被冻得牙齿打颤,想起儿子便越发担心,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滑下高坡。
厉随一把拉住他,默不吭声将人背了起来。潘仕候心里五味杂陈,过了好一阵,方才哑声道:这回幸亏有你,否则、否则
这个季节山里还不算冷,又有野果可果腹。厉随道,你不必太担心。
潘仕候颓然地叹了口气,大脑浑噩,不知在想什么。
雨下得越来越大。
万仞宫弟子拿了件雨披过来,想替潘仕候遮一遮。
厉随将人放在避风处:在这里等着吧,我去看看蓝烟那头。
潘仕候连连点头,知道自己腿脚慢,也没有说要跟。
山林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火把被雨扑灭,天蛛堂弟子燃了个小火堆,才总算换来半分亮。连野兽都躲去了地底深处,除去万仞宫与天蛛堂弟子,漫山几乎见不到别的活物。
厉随突然警觉地停下脚步。
身旁的影卫不解:宫主?
一道黑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草丛,四肢轻巧极了,连以轻功见长的万仞宫影卫都毫无察觉,只有厉随一人发现异样,却还是稍迟半步。
小心!
潘仕候正坐在树下捶着肩膀,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听到厉随提醒自己小心,才凭借习武之人的本能瞬间跃起。黑影却已在同一时间穿破树丛,裹着风和杀意迎面朝他扑来!
狰狞扭曲的面目在篝火中被无限放大,潘仕候在仓皇之间看清来人,一时却连躲都忘了虽然他原本也不可能躲得过,只震惊地站在原地:锦华!
潘锦华完全没有反应,甚至连视线都没往亲爹身上飘,整个人就如当初失智的张参一般,变成了一具只知道杀人的尸体。潘仕候急急伸手想去抓他,潘锦华却已与他擦肩而过,双目发直地继续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