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出宫玩,到中途,陛下就不见了,丢她一人。
元莞笑了笑,走下马车,被眼前缭乱之景惊得难以言喻,瞳孔里闪着惊艳,笑道:自然是要丢你,难不成你还要跟我入宫,你难不成没有友人一道玩?
没有,我同陛下一般。周暨哼了一声,走到皇帝面前,看了一眼她的衣裙,再看着自己的袍服,低声道:你看我二人出来玩,别人肯定认为我们是夫妻的。
元莞睨她一眼:心思不正,告诉大长公主,你就怕了。
我、怕她作甚,她自己不成亲,也不让旁人喜欢陛下,是何道理。周暨不满,想起皇帝心中有喜欢的人,不免好奇:陛下喜欢的是何人,是女子吗?
女子,凶巴巴的一女子,你肯定害怕。元莞随口应了一句,就往街上走去,瞳孔里映着灯火,璀璨亮丽。
玉壶光转,朱轮华毂,她算是见识到了御街的繁华,身旁的周暨道:陛下可去宣德城门下看杂耍?
那里好玩吗?元莞初次见到热闹的场景,光是商家各出新意的花灯就比宫里有趣,她走到一户店铺面前,望着精致的纱灯,上面所绘是寻常的山水。
周暨提醒她:这里的纱灯可自己绘,陛下可要试试?
自己绘画?元莞诧异,心思一动,拉着周暨就往店里而去,问店家要了笔,握笔时才想起自己手力不如以前灵活,不知下笔会成什么样。
周暨在一旁也提笔蘸墨,凝神于皇帝侧颜上,清丽柔美,眸光不定,她提笔画下皇帝的侧颜。
元莞却是犹疑不定,试着落笔,笔墨落在纱布上,脏了白纱,她郁闷不定。
店铺里亦有人在画图,三三两两,男子俊秀,女子戴着帷帽,看不见容颜。元莞观察过一阵,提笔随意画了小人图,眯眼一笑,就当作是元乔了。
小人图看不出模样,可见笔力不足,灯有六面,元莞就画了六幅小人图,举止不同,最后一幅图,叉腰怒目,极其凶恶。
周暨画好后,凑了过来,看不出是何意,但第六幅府图是看出来,不解道:怎地那么凶?
你方才不是说她凶的?元莞不理她,将小人图交给店家,看着她们扎灯。周暨思路转不过来,她方才说谁凶了?
下马车的时候,说大长公主凶了,可那小人图是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虽凶,端庄矜持,性子高洁,哪里像那图上的叉腰?
她不懂,店家已将灯扎好了,元莞喜滋滋地提着,看着那副叉腰图,很是满意,而后抱在怀里,从装有银钱的锦囊里掏出一串钱给店家。
周暨糊里糊涂地跟着皇帝出店,见她高兴地抱着灯,就觉得奇怪:陛下画大长公主做什么?
元莞道:因为她凶。
周暨更加糊涂了:凶、可你画得也不像,再说你这么画她,她会生气的。
生气便生气,我还将这灯送她。元莞于陆离光影中得意一笑,若真送元乔,可想而知,元乔的脸色有多难看,定是铁青着脸,拂袖而去,这般才符合她的性子。
想到此,元莞笑意更深,小心翼翼地抱着灯。
两人在最杂耍之地行走,侍卫远远地跟着,两人衣衫配饰都很配,周暨生得好看,时不时有人回头看一眼。
元莞敏感,不知那些人为何侧首看她们,想起自己的眸色,心里闪过一丝恐惧,伸手将帷帽压低,同周暨道:我不想走了,有没有地方可以坐着看灯?
周暨当她走累了,带她去酒楼看灯。
临安城内最大的酒楼当属白楼,楼下空地摆着许多杂耍,楼内珠帘轻撩,烛火晃动,不少人走动,且这里日夜不分,不会因时间晚了而赶客,常是达官贵人爱去之地。
两人进楼,被门人拦住,询问事先定的哪间雅室。
周暨脸色一红,道:没有订,都满了?
门人眼色好,见两人衣衫不俗,知晓是城中贵人,为难道:没有了。
周暨头疼,应了一声,拉着元莞就走了,元莞不解:客临门,他们为何不接待?
今日热闹,想必这里都有人的,不若我令人去问问?周暨拉不下颜面,示意侍从拿着永安侯府的令去试试。可偌大临安城,贵人无数,小小侯府怕也不管用。
元莞不解,抬眸看去,酒楼足足有五六层,黑夜里似是望不到顶,她不知酒楼生意可以这么好。
侍从去了无果,元莞恼恨,本当令宫内侍卫去试试,一想仗势欺人不好,就偃旗息鼓,择一处搭棚的摊子坐着,离酒楼不远。
元莞将灯放在桌上,周暨与她待了整夜,心情甚好,令店家端了吃食过来。元莞不敢用,摇首不应,她历来警惕,鲜少在宫外用吃食。
点心未端来,恼人的陈砚就来了,周暨识得他,在人未近前的时候就悄悄拽了元莞的袖口:陛下,陈大人来了。
晓得,朕眼睛好着。元莞摆弄着白纱灯,漠视走近的陈砚。
陈砚走近,碍于周遭旁人在,只行了虚礼,道:陛下可要回宫?
元乔讨人厌,就连她的人也是这样,元莞不理会,反指着白楼:朕想进去看灯。
陈砚回眸看一眼,明白过来,低声道:陛下等候片刻,臣去安排。
片刻之后,侍从来请皇帝入内,她拉着周暨一道,想起一事,陈砚与元乔几乎形影不离,陈砚在,元乔是不是也在附近?
她顿下来:你家殿下也在这里?
陈砚道:殿下还未到。
未到?她也会来?元莞想起白日里元乔拒绝她的事,就生气,抱紧了手里的白纱灯,趾高气扬道:她若来了,你让她来见朕。
臣领命。陈砚恭谨道,引着皇帝直入二楼。
进入楼内,元莞明白此楼为何如此热闹了且不说构造,光进入雅间,整洁雅致。再放眼看去,家具摆设不俗,陈列的杯盏都是上品。
房间很大,设置两重,不设屏风,反以珠帘隔开,炭火旺盛,热意氤氲,可见方才是有人的,被陈砚赶走了。
想来也是,临安城内约莫没有莘国大长公主府做不到的事,元莞坐下后,不令陈砚离开,反问起元乔为何而来。
陈砚是元乔的心腹,懂得事情不少。
皇帝幽幽望着陈砚,目露不善,陈砚不敢对视,忙垂首道:臣不知。
你不知,那还有谁知晓,你哪里来的勇气诓骗朕?元莞眸色愠怒,冷笑不止,一旁的周暨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陈砚不知小皇帝哪里来的怒气,忙跪下道:殿下未曾吩咐,臣确实不知。
不知啊,那你的脑子是做什么的?朕看就不必要了。元莞把玩着杯盏,忽而砸向陈砚,厉声道:陈砚,你觉得朕很好欺骗?
杯盏砸在陈砚的肩膀上,不疼,却令周暨颤了颤,她劝道:陛下消气,不如等大长公主来问清,或许他真的不知。
元莞不言语,就静静地看着陈砚。屋内炭火足,热气大,陈砚伏地,汗湿夹背,晓得自己是替主受过,也不辩驳,就这么跪着。
不知过了许久,元乔才姗姗来迟。
一推门就见到陈砚跪着,周暨忙起身行礼:臣见过殿下。
元莞不动,睨她一眼,冷嘲热讽道:大长公主道今夜不出府门,怎地又出来了?欺君之罪,如何解?
说话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