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见真情,难道朕不应该信任皇后吗?
故而当穆皇后委婉提起他的身体情况,转述朝臣立太子的请求之后,嘉元帝并未暴怒。
反倒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明黄床帐,一会儿竟“腾”地吐出一口血来。
吴全德急忙上前,拿干净地帕子给嘉元帝擦拭污物,听得他疲惫的感叹道:
“朕老了。”
他们是该有些别样心思。
吴全德聪明地不接他的话,侍奉君王多年,他早便认清,嘉元帝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容忍有人觊觎皇位的君王。
哪怕此刻他疾病缠身,再难好转。
穆皇后同样知道嘉元帝的心思,恭恭敬敬地侍奉他喝完调养的汤药之前,她一句也不多嘴,把自己的忠君无私的人设体现了一个十成十。
不过随着时日推移,无君再朝的情况到底令大臣们心慌。
不论是真的为江上担忧,还是早早战队,念与嘉元帝听的奏折里,催促立太子的折子只多不少。
终于,夏季烈日逐渐消散的八月,嘉元帝终于松口:预备在诸位皇子之中遴选德才兼备之人,立为太子。
此番虽没确定下来太子的人选,可到底是陛下的松口。
朝臣们得了君主的退步,倒也没逼.太紧,转而争执起该立谁当太子这个大问题。
从三皇子到六皇子吵了一圈,甚至还带上了年幼的八皇子,九皇子,诸臣都不约而同地剔除了早逝的二皇子与身患哑疾的七皇子。
一时之间各自为政,始终不肯掺和进来的卫侯爷也没少被人明里暗里的拉拢,平宁侯府这些日子里也没少迎接访客。
这些人简祯多是能推就推,实在推不掉便打太极送走。
故而整个秋日下来,平宁侯府的贴秋膘活动半点也没落到实处,不光在外头整备军队的卫枢受了不少风吹日晒,就连最为没心没肺的宁姐儿的吃饭不香。
就在一家人好容易齐齐围着小火炉团聚,观赏嘉园十九年的第一场落雪之时,太极宫终于派出了宗正府,昭告天下:
册立七皇子贺归年为太子。
此诏一出,不同于侯府众人的如释重负,整个燕京城由上至下,便好似炸了锅一般。
风言风语,一下子沸沸扬扬起来。
这天下,从未有过一个哑巴做皇帝的先例!
作者有话要说:老皇帝下线倒计时:
3、2、1!
点火,发射!
第88章夜半偷香来
更何况,七皇子时年不过十岁,前头还有许多兄长未曾选中,怎么就轮到一个黄口小儿了呢?
站错队伍的臣子们捶胸顿足,不愿掺和的臣子们也是多有不平。
孰不知册立最没有可能继承皇位的齐王为太子,才是嘉元帝最为愿意做出的选择。
这些日子在太医院各种名贵药材的堆砌之下,他也渐渐下的了床。
人总是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脱离半身不遂的状态之后,又强撑起身体开始作妖起来。
从三皇子到六皇子,个个是日渐长成的少年人,各个犹如朝气蓬勃的初生太阳。
立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为太子,就代表着这帝国权力的中心,便要渐渐移到儿子的手中,他这把做了近二十年的龙椅,便再也回不到自己屁股底下了。
老皇帝思考了几月,费劲心思想选一个不堪大用的,奈何这几位皇子得了甄拔太子的消息,纷纷凑到嘉元帝跟前表现。
拿真是一个比一个的贤德能干,兄友弟恭,可惜这无异与标准答案南辕北辙。
病榻之上的老皇帝看着几个儿子的眼神是越来越冷。
到这个时候,时不时跟在穆皇后身后,那个口不能言,乖巧安静,关键是绝无可能继承大统的七皇子,可不就入了老皇帝的眼?
立齐王为太子,一则堵住诸臣担心国祚动荡的嘴,二则也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甚至有朝一日自己真的病体痊愈,还可以毫无压力地废掉新太子,可不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穆皇后冷眼瞧着嘉元帝拉着小齐王的手,对这个自己向来毫不关心的儿子,投以满意的眼神,便知晓嘉元帝的心思被他们拿捏住了一半。
至于入主东宫之后,齐王代理国事名正言顺,可就由不得这个常年重病在身,难以痊愈的老皇帝。
……
这道册立东宫的诏书正式颁下之后,卫侯做为这些年风头正劲,威名赫赫的朝堂众臣,自然是如同嘉元帝秘密旨意一般,第一个带头响应。
许多年长于他老油条一看这般阵仗,纷纷在心底暗骂此子狡猾:先前不站队,此番既表忠心于陛下,又借新君之欢心,真是一石二鸟,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那消息更加灵通的一些,便早早风闻陛下秘密派吴全德登门平宁侯府一事,不免猜想卫侯此番骤然做这个出头鸟,必然少不了陛下的意思。
老狐狸们的心思一时之间百转千回,既然卫侯抢了头功,他们自然也不能落下。
三三两两之间,还真有不少人跟着卫枢出列,以示自己恭迎太子册封之心。
这般下来,举行登基大典的日子便以极高的效率被宗正府确定下来。
应新太子不喜奢靡,为父皇祈福的要求,便确定在了嘉元帝二十年的正月十五,与上元佳节一同举办。
此诏一出,前朝之上自然免不了又对新太子的仁德之心一番褒扬,这立一个哑巴为太子的荒唐之事,竟然就这样正式铺展开来。
为嘉奖卫侯爷屡屡奋不顾身,甘当“出头鸟”,每每第一个响应嘉元帝的诏令,冲在为老皇帝挡枪挡炮的第一线,老皇帝特地把这位左膀右臂叫到宫中,把看护大内的禁军一并交给了卫侯爷掌管。
由他有外到内,全权负责齐王殿下册封大典的护卫工作,再次给卫枢增加了不少工作。
再加上他还要马不停蹄地打压拉拢支持各个皇子的势力,自然是忙的连轴转。
许多个晚上,简祯半夜醒来挑开床帘,总能看见东侧间里的烛火,还在微微跃动。
她半支起身子,扑倒属于卫侯爷的那张软枕之上打了个滚儿。
即使心中知晓丈夫一片苦心,还是有些微微恼他为何这般忙碌。
自打上次“陪床”事件之后,在得意院中休息便成了二人不可言说的默契。
有人躺在身边与你呼吸交缠的安定感,竟成了简祯渐渐习惯的温柔乡。
奈何这阵子卫枢实在太忙,又担心点到三更烛火扰了妻子休息,每日前半夜特地挪到了东侧间处理政务。
不仅三更还未入眠,甚至她每日早间醒来时一摸身侧的被褥,也是早便凉透。
他们似乎很久都没有好好说话的功夫了。
简祯莹白的脸上添上了一些落寞,一时之间也是难以入眠,索性趿了鞋子,简易披着一身大氅,便一个人悄悄去了东侧间。
燕京城的冬日,半数时间都在积雪,此时一出暖烘烘的室内,她顿时被风灌了一身。
冰凉刺骨的雪花顺着单薄的亵衣钻进来,冷得她跺着脚进了东侧间的大门。
一身雪狐大氅的妻子乍然缩着脑袋进了屋子,这可是令卫侯爷没有想到。
然而他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大踏步上前把人裹紧,盯着妻子的鼻尖教训她:“大半夜的你可真是长了本事,冻着了怎么办?”
简祯一动不动地任他教训,直到卫侯爷说完了,才可怜巴巴地伸出冰凉的手指要他给暖暖。
卫侯爷最受不了她这一套,可谁让这套卫宁式撒娇耍赖大法还是他先偷学成功的,只得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地攥紧了妻子的手,做起暖手炉。
简祯得寸进尺地缩进他的怀里,赖在丈夫身上不走了。
“我才不是一时兴起要扰你,只是想你了嘛。”
卫侯爷被毛绒绒地她扑了个满怀,猝不及防之间又听见这一句,满心早就软化的不成样子。
他有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一把扣住妻子的腰身,低头狠狠吻住娇唇。
粗重的呼吸无疑在向简祯告知,这是对她大半夜故意撩人欲.火的惩罚。
趁着意识还算清醒,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勾住丈夫的衣带,以示光明正大的企图。
……
“别……”
卫枢抬手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制止了她点火的动作,声音干涩:“此处,太过潦草……”
妻子是他视之如命的娇娇儿,即使自己苦忍三年,也是不忍在此事之上委屈她一丝半点。
夜半的鄙陋侧室寒冷潦草,怎么配得上自己心尖尖之上的她?
真是恼人。
简祯气恼地咬他,埋在他的胸口生闷气。
方才虽是她一时冲动,可也掩不住自己被人当场揪住的羞恼,索性装成气极的模样,把脸藏在大氅细密纤长的绒毛之中不说话了。
卫枢努力平复呼吸,驱散周身的热意之后,终于有了精力哄她:“明日便是齐王册封之礼,此事总算告一段落,阿祯可愿意留我?”
“哼,侯爷早晚都要委身于我。”简祯闷闷一哼,表示自己余气未消。
“好好好,我发誓,余生只委身卿卿一个。”卫枢墨色的眸子盛满笑意,显然对妻子觊觎自己身子的想法很是愉悦。
……
夜半的闹腾显然让简祯有些精力不济,若非卫侯爷顾忌着她明日作为命妇,前去行叩拜之礼有的是疲累,今日还真不知她能不能从温暖的锦被之中挣扎起来。
卫枢身兼数职,自然早早前去忙碌,天未明便打马出发,真的叫人羡慕他的精力。
惫懒的简祯垂着一张小脸,兴致恹恹地任由丫头们摆弄,又给她套上了那套极尽奢靡的诰命冠服。
细心的忍冬关切地打量主子的脸色,“夫人,您是不是昨夜里着了风寒?”
她是有些头晕鼻塞,只可惜全怪自己招的,任由卫枢千叮咛万嘱咐,还是不幸中了风寒的招。
奈何今日的大典是她护着长大的孩子----齐王小可爱的册封大典,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的。
一番妆点之后,她还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从平宁侯府准时出发了。
依照本朝旧例,册封太子之礼多在正午举行,昭示鼎盛之意。
而提前在大明宫候着的命妇们,便需一早赶到承乾殿,候着行三跪九叩之礼,待到晚间再举行宫宴,君臣共乐。
总而言之,就是极为折腾人。
简祯本就不爱这些繁琐,今日又头昏脑胀,又站又跪了大半天。到得夜幕降临的宫宴时分,早已是疲惫不堪。
显然与她同列的命妇们也不轻松,半丝交谈的力气也无。各自由小宫娥们伴着,用些膳食补充体力。
半跪在简祯身侧的纤细宫娥,显然也是如此。
一双玉手周到地为她布菜,时不时低声劝简祯多用几口。
奈何她偶感风寒,乏力的很,并没有什么胃口,揩了两筷子便兴致缺缺地放下了玉箸。
宫娥似乎有些着急,侍奉不好贵人,她也要受罚,再次殷切劝道:“夫人,这是宫中主子们最爱的玉子鱼圆,您尝尝吧。”
“不了……”简祯有些头晕,疲惫的支住自己的额头,“我身子有些不适……”
纤细宫娥急忙扶住她,布菜的长箸被一下子按在条案之上。
“那,奴婢扶您到殿后厢房休息一二?”
简祯朦胧之家打量着小宫娥白皙无暇的手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同意。
不远处的简老夫人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与长媳一同投来担忧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每月一次的姨妈疼疼疼疼死咕了(T^T)
第89章怒打小宫娥
外头的空气泛着冬日的寒气,简祯被小宫娥扶着,渐渐远离了含元殿盛大的灯火。
“夫人,您小心脚下。”纤细宫娥仔细瞧了瞧她酡红的脸色,心下暗舒一口气。
正要遵从主子的吩咐把人扶到安排好的厢房中,却忽然被简祯按住了手。
她有些惊慌地抬起眼,手里的八角宫灯遥遥欲坠,“夫人……”
简祯的眼睛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与方才的配合判若两人,停在这阴翳小道的入口处,缓缓取下指上的金丝甲套,“啪”的一声打在宫娥的半张粉面之上。
纤细的宫娥只觉“嗡”的一声,半张身子都偏了过去。勉强踉踉跄跄站住,竟还觉得一阵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没想到的是,简祯还没有停手的意思,趁着她神志不清之际,又扯住她的发髻,重重撞在寒松之上。
又反剪双手,利落地卸下了她两条胳膊。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养尊处优的侯夫人,为何会似女流氓一般,下手如此迅速猛烈?
眼见地这人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简祯这才退去了方才那股子狠劲,靠在树背之上,调整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
自打上次行人岭遇刺之后,她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身边既然有卫枢与杜小姐这样的高手,自然下了不少苦功夫,学了些防身的手段。
这也是她肯跟着小宫娥,出来一探究竟的底气所在。
只是那浅浅动了几筷子的膳食,到底是被人下了不干净的东西。此番动作之后,只觉周身之间气血翻涌,神志渐渐被侵蚀的不成样子。
“说,那膳食里下了什么药?”
她拨出凤冠之上的一只明珠钗,狠狠刺向自己的掌心,借着十指连心的痛楚保持清醒。
那宫娥本就生的纤瘦,也是第一次被人威胁做这种阴私之事,没想到第一次便碰上了软钉子,差点没了半条命。
感觉到自己渐渐失去知觉的手臂,她惶恐不已。若是没了这两只手,她还真不知自己在这宫里有什么活路。
当即狼狈地拖着两条手臂,挣扎着跪在砾石小路之上,“砰砰”地磕头求饶。
“夫人,奴婢只是被威胁的,为了保命,不得不做啊!”
身体渐渐脱离意志掌控的感觉令简祯分外暴躁,根本就不想听宫娥在这说这些无谓的废话,提起她的头颈,语气冰冷:
“我只说最后一句,说,我给你生的机会,不说,今夜便不用留着舌头。”
这般燥热霸道的药力,她多半猜到与催情之物相关,只是世间春.药无数,不知其名,便不得其解。
平日里温和的眸子里涌动着的杀意犹如实质,那支明珠钗甚至都准确地抵住了宫娥脖子上青色的血管,让人毫不怀疑,她耐心耗尽的一刻,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纤细宫娥的求饶声一下子梗在喉间。
对方是一身凤冠霞帔的一品诰命,自己只是大明宫城中的低贱宫女。
就算今日她做成此事,到底见不得光,免不了一个被灭口的结局。
既然横竖也是死,何不搏上一把?
就算还是被潦草灭口,最起码给自己下辈子积上一丝阴德,保佑自己下辈子不做这般低贱的宫奴。
小宫娥死死咬住后槽牙,终于吐出字来:“是太极宫的小太监,胁迫奴婢把您领到偏僻之处。”
“待到红丸生效之时,夫人便……”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gu903();“好,真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