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发现阿晋哥哥也不会。”小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是嘛?”
“嗯嗯,想来是我们都是两个第一天进学堂的缘故吧。”宜姐儿自觉宽慰。
简祯带着些探究望向站在一旁的黑衣少年,直直看的阿晋忍不住低头,不自觉地避开目光。
这小男孩分明先前就识得不少字,显见是家中长辈教着读过书,这会儿怎么反倒藏拙起来?
阿晋低声开口解释:“晚辈早年虽跟着叔父学过几个字,但多是随意开蒙,林先生的教诲更是闻所未闻,今日一入学堂也是一头雾水。”
“是的娘亲,不过阿晋哥哥很是聪明,学起东西极快,还肯教我。”小姑娘显然对这个温和耐心的哥哥颇具好感。
她如今不过是三岁稚子,心念一派天真无邪,不过是拿阿晋当成自己的嫡亲哥哥忱哥儿一般对待,一心想着要与阿晋共同进步。
简祯看着相处融洽的二人,无奈地摇头笑笑。
她招手要阿晋上前,一人给了一把晶莹剔透的松子糖:“阿晋与宜姐儿都是好孩子,今日散学一道儿来得意院温书吧,林先生没讲明白的字句,我亲自给你们补可好?”
“谢谢母亲。”小姑娘彻底抛开先前的阴霾,一张小脸又恢复了笑颜。
“回去学堂上课吧。”简祯遥遥摆手,打发二人回去。
捻春奇道:“这孩子昨日看着黑瘦寡言,戒备心又重,奴婢还担心他对哥儿姐儿不利,没成想他跟三小姐倒是要好。”
简祯捧着一小匣鱼食逗那荷叶之下的红尾锦鲤,随口答她:“他小小年纪肯为亲长孤身上京,魄力与胆识俱是不缺,心肠又能坏到哪里去?如今瞧着,我倒是越发喜欢这孩子。”
“是是是,夫人与侯爷自是不会走眼。”捻春笑着附和主子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前天涨了一个,给我兴奋的不行,悄悄爬上来贴一个预收:《首辅大人是我童养夫》
一句话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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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你吃松子糖
宜姐儿迈着小短腿,牵着阿晋的衣摆走过曲曲折折的水上连廊,直到离了水榭。她回身看了一眼,约莫母亲彻底看不到两人的影子,这才对着阿晋伸出小拳头。
小男孩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个子小小的人儿。直到宜姐儿抿着双唇把那把晶亮的松子糖放到他的手里。
卫宜抱着自个儿腰间那个小小的荷包,小手一把把地把简祯给她的松子糖向外掏,浓密的睫毛一派专心致志。
“阿晋哥哥,谢谢你教我读《千字文》。”小姑娘弯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笑盈盈向他道谢。
手里的松子糖颗颗饱满剔透,此刻静静地躺在阿晋的掌心,散发着诱人的香甜,还带着小姑娘小手的温暖。
夹金山地处偏远,村子又是实打实的穷乡僻壤,阿晋长至八岁,从未见过这般小巧精致又讨人喜爱的糕点。
他试探性地捻了一颗放到嘴里,入口便是麦芽糖的馥郁绵柔,随后紧跟着的,又是糯米粉的香软弹牙,直甜到人心里去。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不讨厌那过分的甜味。
阿晋收手制止小姑娘的动作:“三小姐,这么好的东西,您自己留着吧,不要再给草民了。”
话音刚落,黑瘦的小男孩便意识到自个儿犯了蠢,宜姐儿虽是庶出,那也是公侯伯爵家的孩子,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哪里会在乎这一把松子糖?
他闷闷地收回自己的手,紧紧攥住手里的琥珀色的糖果。
八月的太阳仍是焦灼的热,松子糖上的糖衣在他手中渐渐融化,沾的整个掌心满是粘腻。
宜姐儿年幼不知事,对他的狼狈一无所觉,见着阿晋拒绝,更是急急地扯下腰间的荷包,一并塞到了他的手里。
“这松子糖是娘亲亲手做的,我与哥哥姐姐最爱吃。阿晋哥哥别客气。”
小雪团儿一样的小姑娘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琥珀般的眸子干净无暇,让人一眼便能看清,在她心里绝无高低贵贱之分。热情地给阿晋松子糖,纯粹是小孩子喜欢这个教她读书的黑衣小哥哥。
一瞬间,阿晋咽下了方才那满腔的复杂,低头珍视地收好那个粉粉嫩嫩的荷包,对着宜姐儿应了一声好。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小兔子一样拉着他回了求是堂。两个人排并排挤在一张书案上念书,一派两小无猜之色。
在阿晋的贴心鼓励之下,爱哭的小兔子宜姐儿终于渐渐适应了哥哥姐姐在学堂的进度。简祯可算放了心,转而担心起卫枢在益州的进展。
两位由燕京返回蜀中的家将日夜兼程,终于在九月中旬赶回了益州州府。
着相熟的同行一打听,才知道一月不见,益州府的气象早已是大大的不同。
卫枢以执掌五城兵马司的位高权重,生生挤占得何益谦在州府里没半点说话的余地。
若是这卫大人是个生性喜爱亲力亲为的主儿那还好,偏偏他屡屡重用范怀成这个原本的芝麻小官。
不仅奏明陛下,在短短一个月内给范怀成连升三级,官至兴安道正牌府官,还多次从兴安道府衙传召范怀成这个无名小卒到益州州府来议事。
何益谦这个三品府官反倒成了摆设,每每眼睁睁地看着范怀成做着整个益州的主。
他铁青着脸回到自家,一气推倒书案上陈陈叠放的公文,一边扯开官服上严整的扣子,一边坐在太师椅上生闷气。
师爷悄没声地猫着腰进来,低声问道:“大人何故如此生气?”
“哼,他卫仲道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也就算了,那范怀成无权无势,不过是松阳县那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小县官,如今竟敢对着本官的知州之位咄咄相逼!”
“大人消消气,您喝口茶,好生给属下说上一说,咱们也好早日想出主意,送走平宁侯这个瘟神。”师爷贴心地送上一盏明前龙井,给自家大人顺气。
何益谦撩起袍角给自己呼啦啦地打了一阵扇子,自觉被气出来的一身汗消退不少,这才沉着脸开口:“这阵子他不提夹金山的事情,本官原本还放松警惕,道是他不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追查。”
“谁承想,今日,他不过一个监管益州守备的官儿,竟默许了范怀成要求今年兴安道拨银加倍的折子,道是要补偿给如松阳县一般多年来划款不均的县城。”
“这厮倒是做了好人,可分明是在打我这个知州的脸!好让益州各县背后说我划款不均,以权谋私。”
师爷大惊:“这……这么使得,那银子这么些年来,俱有定数。”
何益谦恨恨地猛喝一口冷掉的茶水:“你当本官不知道吗?那是五年前那位定下的规矩。可他们二人一唱一和,半点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本官。”
“这让本官怎么跟上头交代,又怎么跟下头经年累月吃这笔税款的各道解释?”
何益谦越想越气,方才降下去的汗再次冒上鼻尖。
师爷无声地捻了捻胡须,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阴森:“他卫侯爷再权大势大,不也是血肉之躯?咱们这阵子费劲心机地讨好他,如花美人,奇珍异宝都送过了,人却看也不看。”
“既然好言相待他不接受,何不一不做二不休,把人从益州逼走,或是直接永远留在蜀中巍巍青山下?”
何益谦眼前一亮,不一会儿却克制地摇了摇头:“先生不知,这卫仲道不仅自家出身自百年勋爵平宁侯府,早年更是与素有神断之名的大理寺卿简大人联姻。
我们在蜀中动手脚害他性命,不说平宁侯府的势力不会善罢甘休,也难以瞒下简老大人的法眼。”
中年师爷拿浑浊的眼睛盯了他半晌,幽幽道:“大人在怕什么,莫要忘了太子殿下前些日子的来信,其上可是要大人不择手段地守住秘密。”
“益州各级官员没少受惠于殿下照拂,大人更是没少拿藏银案的分赃,而今不听太子殿下的号令,殿下会不高兴的。”
他的声音细微不绝,像一条游动的小蛇,不依不挠地往何益谦耳朵里钻。
从羁押唐公明到重用范怀成,如今看来,卫枢整治藏银案之心坚决。他这个益州知州,要么这般名存实亡任人坐大,要么便是一不做二不休,一心跟着东宫干到底。
何益谦抬起自个儿保养甚好的手指,痴迷地抚摸头上一戴数年的三品乌纱,转瞬间拿了主意:卫仲道自有通天大道不走,偏要跟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小官抢活路,那也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
……
捧砚打了帘子进来,瞧见的便是自家侯爷珍而视之地收了信笺,妥帖地放到桌上的楠木匣子里。
他心下好笑,两位自燕京城赶回的家将今日一早便把夫人的信件呈上,眼下都到了午时,这侯爷才收起来,不知自个儿一人看了多少遍。
看到主子又拿故作镇定的脸对着他,捧砚敛了敛神,正着神色上前禀告:“爷,何益谦的府上有了动静?”
卫枢毫不意外:“可探听到具体人马与时辰?”
“秋收已毕,再过半月蜀中各道的今秋税赋便入益州府库了。十月初户部拨下本州耗用,余者上交国库。依照如今的消息,他们怕是要故意支开守备,截下运粮民工,安一个押送不利的帽子在您头上。”
卫枢轻轻拨弄一下腰间的石青香囊,垂着眼帘答:“那便如他所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去岁为着西北边军,他便不得与阿祯一同除岁。早些了事,也好不耽误今年除夕。
卫侯爷扯下腰间挂着的虎符,着了身轻甲,一人一马,低调地出了益州州府。
……
十月金秋,秋老虎彻彻底底失去了威力,一阵阵凉风吹得温度每况愈下,甲士们都已换上了夹衣。
今日又是一茬秋雨,冻的人直打哆嗦,一行人在蜿蜒的山道上显得越发孤单。
“他娘的,这鬼天气怎么偏偏让咱们遇上?”矮胖的兵卒连声抱怨。
他身边高瘦的同伴好脾气地劝他:“省省力气吧我的爷,谁不知道蜀道难行?咱们好歹不用如那些民工一般又拉又抗,可不兴埋怨。”
矮胖兵丁哼哼两声便不说话了,不是他服气这个兄弟的话,只是一连走了七天,远处的山路还是瞧不见尽头,他也实在没了力气拌嘴。
稍前方小将的马儿累得也是差点口吐白沫,眼见得一行人是人困马饥,正是疲惫的时候,一只响箭忽然穿透云霄,铿锵一声被马上的小将挥刀挡下。
“戒备!!!”小将一边控制着扬蹄长嘶的军马,一边挥旗喊人上来掩护惊慌失措的民工。
那些民工多半是田间的庄稼汉,临时征用过来服劳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慌乱起来。
慌不择路之下,竟有人不慎掉入峭壁之下,眼见得丧了命。
队伍在陡峭的山道上不得不延长拉开,运送秋粮的军士又少。随着漫天的箭雨越来越多,他们似乎渐渐丧失了抵抗的能力。
矮胖的兵卒呸地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水,急忙扑到中箭的高瘦兵卒前:“兄弟,你怎么样?”
他丢了手里的刀去捂同伴腹上的口子,眼睛被接连不断雨水糊的看不清,只瞧见那掌心里一片刺目的红。
“大刘哥,咱们可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你别吓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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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你别无选择
“你管我做什么,快捡起你的刀,到阵前护住运粮车!”高瘦的兵卒一把推开同伴,恨铁不成钢地大喊。
“大刘哥!”
王胖子顾不得与他争辩,飞身扑倒半跪在地的大刘,二人齐齐在泥地里滚了一个圈,险险避过从头顶砸下的落石。
王胖子带着惊恐仰头,原来是山崖之上藏着的敌军纷纷举起早已备好的石块,争相往下投掷。
一时之间不少民工与士卒被砸的头破血流,狭窄的山路上惨叫连连。
但他没得心思去听别人的求救,灰蒙蒙的天空上,一块足足千斤灰黑巨石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飞速落下,正正对着二人暂且喘息的角落。
完了完了,这下定会被砸成肉泥……
王胖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死盯着那宛如乌云罩顶的巨石,眦目欲裂。
可上天似乎分外照顾他们兄弟二人,满心绝望之时送来了曙光。
卫枢纵马腾空越过慌乱无章的人群,一脚踏在半空中的马背之上,成功借力而起。
他的速度似乎比那巨石更快,带的整个墨色衣袍猎猎翻飞,一丝不差地截住了那块尺寸惊人的巨石。接着毫不停滞地飞身一脚,使得巨石惊险地偏离了原定的轨道。
伴着石块滚落山崖后那轰隆隆的巨响,卫枢以逐寇支地,成功地稳住身形,令人意想不到地救下了绝境中的兄弟二人。
还处在呆怔的他们一脸难以置信,看着传闻中的卫侯爷肃着脸起身,在匆匆离去的间隙抛给大刘一瓶金疮药。
卫枢翻身上马,自腰间取下用以号令的钻天响箭。伴着响箭的唳声冲上云霄,高处顿时红旗翻卷,早已埋伏在内的官军蜂拥杀出,原本暗沉的天色好似被久违的金光破开,红日缓缓升起。
敌军原本占据高位的优势荡然无存,反倒被人背后偷袭一把,这下可乱了阵仗。
苍翠的山林间再次扑簌簌地砸下不明物件,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利剑与滚石,反倒是方才不可一世的敌军落下的残肢断臂。
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来的押送队伍无措地看着漫天血雨,直直染红了峭壁之下的青凌江。
山崖之上的单方面戮杀很快结束,卫枢纵着□□那匹黄膘马悠悠地饮水,不急不慢地等待上头的将领来回禀战况。
“禀大人,此次埋伏共有敌军一千五百余人,衣袍杂乱无序。其中当场枭首八百人,跳江四十余人,另有六百余人弃械投降。请大人示下如何处置。”
银甲小将拱手汇报完毕,侧身向卫枢示意身后长长一串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