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摇了摇头,自行在大堂里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回答道:“每条小巷都找过了,没他的影子,连尸体都没有。人也联系不上。”
“真作死。”柜台后的女孩愤愤地咬了咬唇,“早跟他说了,别去追、别去追,偏不听。不就是在之前的关卡里被人坑了吗,犯得着吗?”
“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另一个女孩悠悠道,同时抬起了右手,“好在他脑子还没完全搭牢,人虽然失联了,但好歹还知道留下点有用的信息。”
只见她的手掌上,是一道横贯整个手掌的切割伤,从伤口的愈合程度来看,明显已存在了有好几个小时;而这道伤口的下方,则是一行略显凌乱的手写字——
“QT让找的人,我见到了!他和那个女人是一伙的!”
这是几个小时之前,突然出现在她掌心里的消息,那道横贯的切割伤,亦是同时出现。
这是叶游技能的特征——他的技能叫做“落在掌心里的吻”,效果为可以任意将目标手中的物品进行不限次数的转移。
他可以将别人手中的物品转移到自己手中,也可以进行反向操作,将自己掌心中的东西转移出去。这个技能只能进行一对一的转移,一次也只能转移一个物品。而且它的施放必定会伴随着一个副作用,那就是叶游和目标之间,必定会有一人,在掌心中留下伤口。至于这个伤口到底会出现在谁身上,则由叶游自己决定。
此外,叶游还有一个技能,叫做“你的伤口我的心”,效果为,当他在目标身上创造出流血的伤口,并获得对方一定量的血液后,他就可以与这人之间建立联系,在一定时间内可以将对方所持有的东西转移到自己这里。
伤口越深,建立的联系就越强烈,他能从对方身上转移出的东西就越多——这也是为什么,叶游昨晚在找到仇家后,完全不顾她们的阻拦,提着把刀就悄悄跟了上去。
他说那女孩身上的现金很多,只要他能成功建立联系,他们必然能获得大量的资金。没人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可以确定的是,叶游确实对那人有着很重的报复心——据他所说,就是因为她,他在会被困在最初的关卡里长达三小时,最后为了提前出来,还几乎交出了身上所有的钱。
叶游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有点偏执,还有点恶趣味,而且相当自私。所以他从来不会让技能造成的伤口出现在自己身上,倒霉的永远是其他人。
而此时这道伴随着血字出现的伤口,在女孩看来,更像是一个证明,证明着这条留言,确确实实是从叶游那儿传过来的。
QT,这两个字母所指代的东西很明显——蜻蜓。
想必是他当时没什么时间了,所以才用缩写代替,而“那个女人”,则应该是指他前去寻仇的那一位。至于“让找的人”……
“持有绿焰的实体NPC吗……”她喃喃着,回忆起那个被叮嘱过很多遍的名字——杨灯楠。
看来叶游应该是在失联前就见到了那个人。至于到底是谁,以“那个女人”为中心,在她的团队或社交圈里挨个进行排查就好了……
女孩默默地想着,忽听楼上有关门的声音传来,旋即便是一阵登登的脚步声响。她与坐在柜台后面的双胞胎姐妹对视一眼,后者慌忙扣上了衣领,遮挡住了锁骨上的纹身。
“你好,退房。”一个相貌清爽的青年从楼上走下,来到了柜台边,将一枚钥匙放在了台面上,“205的。”
“好的。稍等。”柜台后的女孩说着,打开了面前的住客登记簿,“205……您是叫,白辰,对吧?”
第110章
还没等走到平成街355号门前,廖斐就一眼看到了放在门口的那对“弹簧玩具”。
一对两个,一个没少,全都在门口一摇一摇,其中一个的身上明显有些磕碰,带着淡淡的青紫色——很显然,正就是昨晚被廖斐拖出去后不幸挨了顿揍的那个。
廖斐的心里登时咯噔一下,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她立刻甩开了乔星河搀扶着自己的手,快步往店里走去。
一进门,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店中央的平头哥。他侧过身,斜背对着门口,脸朝着桌面,正不知在忙些什么。
放眼望去,大堂里除了他以外再无别的人影。廖斐蹙了蹙眉,又以目光仔细搜索了一番,终于在大堂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她心脏重重一跳,张口正要说话,忽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然闭紧了嘴。
那不是付思远——她瞬间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那是杨灯楠。
那么问题来了,付思远呢?!
“廖斐?你终于回来了……你手怎么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平头哥立刻回过头来,在看清廖斐面目的刹那立松一口气,在注意到她肩上的伤口后,又皱起了眉头。
“你受伤了?谁干的?”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一个杀马特……不过这不重要。”廖斐说着,拖着步子跨进店里,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乔星河则到处找起了干净的纱布和伤药——一般来说,这种东西在专供玩家的自动贩售机里是能买到的,不过到目前为止,他都没能在商业街里找到自动贩售机。好在他在下副本前有准备一些,就是不知道在进场时被随机到了谁的身上,现在又被放在了哪里。
“付思远呢?”廖斐靠在椅背上,难掩焦急地问道,“那傻子在哪儿?我有话和他说。”
从现下掌握的情报来看,她几乎可以肯定,昨晚付思远一定去过她的遇袭现场了。不仅如此,他还动了手,那堆骨灰就是这么来的……
而正是这个推测,让廖斐坐立难安。从那堆骨灰来看,付思远昨天晚上一定是气急了,而她自己又整整失联了几个小时……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先确认一下付思远的精神状态。
毕竟那可是一个NPC,还是一个高等的NPC……万一真的暴走了或是怎样,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廖斐暗暗叹着气,在心里又骂了一声“笨蛋”,抬手按向自己的肩膀,只觉脑门疼得比肩膀还厉害。
听了她的问话,平头哥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搔了搔头,露出了一个有点为难的笑容。
廖斐见他那样,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那傻子又怎么了?”她皱眉问道,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起来,模样看着像是要问责,声音里却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平头哥立刻安抚道:“你别紧张,别紧张!他没事儿,真的……起码没什么大事。”
“……”
他前半句说得情真意切,廖斐本来都被他哄得慢慢放松下来了,一听最后半句,又“蹭”地一下坐了起来。
“别卖关子!”她忍不住咬牙道,“直接说,他到底怎么了?”
平头哥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般叹了口气。
“用生物学的话讲,他变态了。”
廖斐:“……”
“……什么玩意儿?”廖斐懵了,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茫然,“他变成杀人狂了吗?”
“啥?咋又杀人狂了……”听到她这句反问,平头哥也有点懵了,停顿片刻后,忽然把身子往旁边一转,“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你自己问他吧。”
廖斐:“???”
问?问谁?
廖斐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桌上看去,却见桌面上一桌扑克牌散乱,一张“小怪”牌,却笔直地竖在桌上。
廖斐:“……?”
平头哥不耐烦地往桌上看了一眼,伸手去拿那张小怪牌。那扑克却似被什么扯住了一样,平头哥向上提了半天都没提起来。平头哥与那张牌胶着了好一会儿,在不太明显地翻出个白眼后,干脆松开了手,那扑克牌立刻往后倒去,原地翻了个跟头,露出了藏在扑克牌后面,一小团绿色的东西。
廖斐:“……”
似是察觉到了廖斐的视线,那小团东西连站稳都顾不得,将用来掩护的扑克牌一丢,连滚带爬地立刻躲到了牌盒的后面。平头哥无声地叹了口气,赶在它藏好之前将那牌盒倏地往上一提,那青团一样的玩意儿,终于完全暴露在了廖斐的目光之下。
……准确来说,那东西根本不像青团。它的外形更似人型,是一团人型的绿色火焰。
这团人型火焰不过巴掌大小,看不出五官,有着圆滚滚的肚子和两条小短腿……
就和付思远为灵体时状态一模一样。
“……付思远?”廖斐默了片刻,难以置信地开口,尾音难以抑制地飘了上去。
那小火子很明显地扭捏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斐斐,你伤口疼吗?”
那声音似是从腹部传出来的,声音不大,略显空洞,但确确实实就是付思远的声音没错。
“……”廖斐的大脑瞬间空白了。
“我昨天找到他时,他就已经这样了。”平头哥在旁边解释道,“昨天他突然发了疯似的,冒了一通火之后就跑了出去,说要去找你。我比他慢了几秒钟出去,出去已经看不到他人影了。后来你失联,他也联系不上,我只好在街上一遍遍地找,结果就在街边发现了他。然后又被他引着,带回了那个半身的玩意儿……”
平头哥说着,望了付思远一眼:“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问他他也不肯说,只说这样子太丢人了,不太想让你看到。”
我倒是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廖斐暗自回答道,脑中又一次浮现出了那堆灰白色的骨灰。
“总之,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了。”平头哥总结道,同时往旁边看了眼,正见到乔星河拿着绷带和伤药走出来。
“你们现在要单独聊聊吗?”他问廖斐。
廖斐望着那个立在桌上的小火人,茫然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我想先静静。”
廖斐嘴上说着要静静,实际上她也没能静多久——她在乔星河的帮助下上了药换了绷带,换着换着又觉得眼晕起来,没顾得上吃点东西就直接倒头睡在了里屋了,一直睡到早上七点钟。
再次醒来时,白辰和樱桃先生两人也回来了,正和平头哥他们凑在大堂里说话。
樱桃先生显然才回来不久,估计就是出去找廖斐和乔星河的,一见他们已经回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骂两句。廖斐受了伤又正在休息,无论如何都骂不到她身上,只好去指着乔星河低声教训,训得乔星河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此时乔星河布置的伪装早已失效,廖斐与他们之间仅有一门之隔。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里屋最里面的行军床上,听着堂内传来的细小说话声,双眼望着房梁,意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现在事情已经能完全串起来了。昨天晚上,她在完成随机任务后遇袭,刚巧当时她正在和付思远通“电话”,所以付思远最先察觉到了不对,赶来救她。但他来得迟了一步,自己已经从另一条路逃掉了,而出于某些理由,那个袭击她的人依然留在原地,被愤怒焦急的付思远抓了个正着。
再然后……嗯,再然后,那个人就没了。
再再然后,付思远就“变态”了,从一个实体的NPC,变成了一个灵体状态的绿色小火子……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廖斐也不清楚。而且她估摸着,付思远他自己很可能也不知道答案——看付思远变成“小火人”以后表现出的状态,很明显他自己也是有点被吓到了。再说他素来有些懵懵懂懂的,有些事与其问他,不如去问杨灯楠……
廖斐暗自琢磨着,从床上坐起来,内心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担忧。万一付思远以后就这样了,恢复不过来了怎么办?
至于“付思远杀人”这件事本身,廖斐虽然惊讶,却并没有过多苛责的想法——他们所在的,本就是一个以死亡为惩罚的游戏,玩家之间互相的争斗算计互相伤害本就是常有的事。那家伙既然敢拿着刀过来偷袭,就该做好被反杀或是报复的心理准备。
廖斐向来奉行的准则向来是人不犯人我不犯人,如非必要,她是不会主动去伤害他人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在被人捅刀子之后,还会去思考一下把人烧死是否太过残忍的问题。
……虽然这次好像是狠得过分了些。
管他呢,人死都死了,总不可能再把付思远绑到他队友面前请罪。再说,这种死亡都是可用积分抵扣的……廖斐自我宽慰地想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枕头旁边,正窝着一团东西。
——说得再明确点,是窝着一团付思远。
只见那不过巴掌大的绿色小火人,正安静地抱膝坐在枕头和墙壁构成的角落里,小幅度地翘起脑袋,静静望着廖斐。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儿,方听那小火人轻声道:“斐斐,你还难受吗?”
廖斐本想说当然难受,但想想昨天付思远直接把人火葬了,指不定急成什么样,要真说实话怕不是更刺激他,忙大力地摇了摇头:“放心,不难受了……嘶。”
她脑后的肿块还没消下去,动一下就一抽一抽地疼,廖斐一时忘了这茬,结果生生把自己给晃疼了。
她“啧”了一声,伸手捂了捂后脑勺,注意到付思远正定定看向自己,忙补充道:“就是后脑勺还有点疼。肩膀已经好多了。”
“他还撞你脑袋了?”付思远却精准地跑偏了重点,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旋即又猛地低下了头,“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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