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锦(双重生)》TXT全集下载_28(2 / 2)

gu903();“无关?”县主抚过他的脸颊,指尖划至他太阳穴上,人也绕到他身后,替他按起头来,神情语气哀怜,是前所未有的示弱,“可你娶了我,不是吗?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但你心中可曾有过我?可曾替我想过?你一入军营便数月难归,剩我一人守着这冰冷宅院,我怀孕寝食难安时你在哪里?我滑胎小产时你的心偏在哪处?我生阿晚时难产差点没熬过来时,你又在哪?你躲入军营,不就是因为你不想见我?你心里记挂的人,何曾有我?你的心,长在那边。”

林朝胜起身,避开她的手,道:“你施手段逼我娶你时不就应该知道我心中无你?你下药于我有了那个孩子,又借那个孩子陷害满衣以至滑胎,意欲逼死满衣,最终逼得我与丛胜兄弟离心,他分府而出,你要我如何?阿晚出生之时,我被人暗算身中数刀,不敢归府怕影响你生产,但替你难产保命的神医,却是我早早命人从江南请回来坐镇家中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因生阿晚难产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之事?我不提只怕伤你心。”

许是有些话憋了几十年,一旦提及便再难克制,面对县主斥责,林朝胜心愤难消,便桩桩件件记起。

“我想着你我既成夫妻,纵然开始是个错误,但我身为男人既然娶了你,便该承担责任。你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后宅,我该尊你敬你信你。你以为你那些下作手段,我通通不知?不过因为你是我妻子,所以处处替你周全遮瞒,不想反而助长你的妖焰。”林朝胜一掌拍上书案。

“我做了什么?你可知我每次见到你,都是因为秦满衣出事?但凡你将对她之心用在我身上三分,我何至于此?”

“夫妻二十余载,你心心念念求来这桩婚事,却对我毫无信任?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林朝胜可曾对不起你?这些年,我没纳过一房妾,不涉烟花,亦无外室,朝中权贵送来的女人一概交由你处置,我没问过半句。你还想要我如何?是你太贪心了,妄想占尽天下好处。我可以尊你敬你视你为妻,但我不能自欺欺人。”

以阴私手段谋来的,注定只是一场夫妻关系,能给的他都给了,但这颗心,并不会因为这段关系而改变。

“是,我的确爱过满衣,若非你施计拆散,如今我林朝胜的妻子是她秦满衣。但那又如何?自我娶你起,便对她绝了心思。我能对天起誓,我与满衣之间坦荡磊落,绝无半分苟且,从她嫁与二弟起我便视其如亲,没有逾越过半分。那你呢?你可能发誓,这么多年来,你没对满衣出过手?没有害过二弟一家?没有向林乾痛下杀手!你能吗?”林朝胜转身,怒视县主,“别同我说你爱我,你有的不过是狭隘的妇人之见,却以为天下人都与你一样,心藏龌蹉见不得光,想要的东西处心积虑都要得到,得不到就要毁去。”

县主的温柔在他的声音下渐渐冰裂溃散:“是,我是处心积虑,处心积虑了二十几年,操持内宅,教儿养女,让你无后顾之忧,处处替你着想,扶持你的事业,一转眼,儿女都这般大了,却连个好字都没落到。我求不到你的心,我求个儿女双全,总是可以吧。宴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忍心……”

县主和林朝胜长篇大论的争执本听得宋星遥发晕,忽然听到林宴名字,她一个激凌清醒过来,转头看林宴时,林宴神情未改。

“你父亲知道你是非林家子的事了?”宋星遥慢慢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

“嗯。”林宴闷声一应。他不能确定父亲知道多少真相,但应该是确认了他非林家子的身份。

“就因为我看着他长大,将他视如亲子!我才……”林朝胜忽然低头,握拳重重捶击桌案,压低声音道,“赵桐,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拿着林家上下百余口人命做赌注,瞒着我做下这样的事!今夜还有脸同我扯这些陈年旧怨?若是事发,你可知林家会受多大牵连?!要不是我查到,你还准备瞒到几时?”

县主眉头微拧,眼眶渐红:“朝胜,是我错。当初我与他母亲是闺中密友,十多年的交情,她求到我这里,挺着肚子跪在我跟前苦苦哀求,我那时也怀着你我的第二个孩子,一时心软,便救下她的孩子,本想救下后将他送走,又怎知你我那孩儿无缘,落地就夭折,我看着宴儿,就像看到那个无缘的孩子……我实在……”

听到此,宋星遥又望向林宴——这是头次听到林宴生母之事,他看起来,有些茫然。

“这一养就是二十年,你我皆待他如亲子,如今难道你想大义灭亲,将他送去官府召告天下他罪臣之子的身份?”县主哀求道。

“待他如亲子?”林朝胜鬓发已白,此刻呢喃重复着县主之话,已染风霜的脸庞现出苦色,忽又嘲望县主,“你真的是待他如亲子?赵桐,别自欺欺人了。你若真待他如子,又怎会在他身边安下重重眼线,将他攥于掌中,一言一行受你控制,却不给他独立的机会?你救下他或许是因为你与她母亲交情甚笃,你将嫡子林宴之名给他,或许确有思念亡子的原因,但……与其说你将他视如亲子,不如说,你将他当成一颗争夺林家权势的棋子。”

二十年夫妻,林朝胜对她的为人太了解了。

无利而不为,纵有些恩义在,她也不是能将林家嫡子之位拱手让予他人血脉的慷慨之人。

县主是要强之人,秦满衣与林朝胜的旧情早就令她妒火丛生,她迟迟得不到林朝胜的心,愤恨早起,不甘落于秦满衣之后。那个夭折的孩子,本是她与秦满衣争夺子嗣地位的机会,林乾先生,县主怎甘无嗣惹族人笑话,于是便将林宴记为嫡子,待日后诞下新子,再想办法将林宴打发,或远送或赠人皆可。

起初,也许是存了替手帕交抚养后人的心思,又能与秦满衣一较长短,一箭双雕之事,县主待林宴尚且尽过几分心,可到她怀上林晚,本以为这一胎会是儿子,不想生下的却是女儿,而她却又因难产之故再不能生育。

不能生育,便意味着她没有儿子能承继林家香火,接林朝胜衣钵掌管林家神威军,大权注定旁落到二房林乾手中,县主如何甘心?于是林宴做了二十年的林家嫡子。这于林宴而言本是好事,可奈何县主生性多疑自私,见林宴渐长,又觉他非自己骨血,只恐来日不能为自己尽心,又兼幼女林晚是她唯一血脉,她对其爱逾性命,又怕自己老来无人照拂林晚,便日日耳提面命,要林宴以林晚与母亲为先。

日子一久,这种对未来的恐惧担忧渐渐侵蚀她的本心,但凡林宴行差踏错,做得不如她意,便要受她重罚,又在林宴身边安排重重眼线,将他牢牢掌握在手,让他成为她争权夺利的棋子乃至刀剑盾牌,却再不是她的儿子。

在长达二十载的岁月中,恩情被磨灭得只剩下怨恨。

活命、养育、教导,这种种恩情,林宴是该将她视同生母,然而……

“你没事吧?”宋星遥又看向林宴,有些担心他。

林宴摇摇头——上辈子已经知道的事,此番不过再听一遍罢了,只不过这次,是从父母口中亲自说出而已……

痛,仍旧是痛。

说到底还是林朝胜更了解县主,自确定林宴身世之后,便已将县主这些年所行所为种种奇怪之处都通通想透,一针见血地揭穿。

县主久久未语,垂头望向案侧的瓷盅,不知在想什么。

“但你放心,你虽将他当作棋子,可这二十年来,我却视其如亲子。他是我林朝胜的骄傲,日后也依旧是我儿子,这辈子不会变。倘若事发,我会替他一力扛下,你再不必担心。”林朝胜白天与县主争执过后,想了整整一天,终于做出决断,“只不过,神威军之务他再不可插手,林家祖先传下的东西,我还是要交到林家后人手中,否则百年之后,我无颜见林家祖宗。”

此言一出,宋星遥立刻察觉林宴的呼吸转促,她再度转头,林宴双眸已然赤红。

这二十年,父子虽不常见,但父亲待他确是真心,幼时手把手地教剑习字,扛在肩上带去溪涧畅快玩耍,及至成人,谆谆教诲,告诉他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都是林朝胜。

他以为林朝胜死时知道真相,必不肯再认他这个儿子,然而今日闻及父亲一番言语,林宴方知,在这个冰冷的林家,终究还是有一个人承认他的存在。

父亲,仍然是父亲。

“宴儿那般优秀聪明,便没有神威军在手,他也一样可以闯出一番天地,何况他还有我这个父亲,你也不必再为他前途忧愁。”见县主不回,林朝胜又道。

县主却倏尔一笑,仿若花开:“听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她打开瓷盅,将已然温去的汤水倒出,只道,“近日你公务繁重,又为家事困扰,想来心力憔瘁,我让厨房炖了乳鸽老参汤,你喝点吧。”

话已说开,她有示好求和之意,林朝胜也不欲与她争执,儿女都大了,做父母也该立个榜样,所以缓和了脸色,从她手中接过那碗汤,道了声谢,正要喝下,破空声忽起。

一物凌空而来,“当”一声打在那汤碗上。林朝胜撒手,汤碗砸落书案,汤水尽数翻洒,正巧泼在桌面的银镇尺上。

“谁?!”林朝胜怒喝一声,却忽然见瞧见镇尺被汤水洒过的地方已寸寸变黑。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县主,县主已然惨白着脸步步后退,直到背部撞上书柜。

“夫妻二十余载,你……竟要杀我?”林朝胜的面色渐渐覆上冰霜。

那厢,屋顶上的宋星遥已经被林宴拉下屋顶,迈入林朝胜书房。

宋星遥头疼——这辈子她不想插手林家之事,但好像不知不觉中,她当了回围观者,目睹了整个过程。

第74章县主杀子

铮——

墙上挂的长剑出鞘,被林朝胜紧握在手。拔剑出鞘的力道很大,三尺剑嗡嗡不止,剑尖轻颤指向县主。

“赵桐,你这毒妇!”他林朝胜怒不可遏,杀气狂涌,已执剑逼向县主,“为了区区神威军,你竟丧心病狂至此,你无药可救!”

“我才是林家主母,林家的一切,都该由我儿子继承,怎能让秦满衣那贱人与她儿子白白占去!我不同意!”县主背抵多宝格,恐惧过后浮上心头的,只有豁出所有的疯狂,从容优雅不再,她神情狰狞如同罗刹,死死盯着林朝胜。

没有林朝胜,她依旧是林家的主母,也是未来林家家主的母亲。

夫妻二十多年,早将最初的心动磨灭,爱意尽空,属于她的不过这些虚无的权利面子,用以维持她高高在上的地位与这纸壳般的骄傲。她不能容忍自己的骄傲虚荣一朝覆灭,尤其从今往后要屈于秦满衣之下。

那个她争了一辈子,却始终没有赢过一局的女人。

她不甘心。

见她不知悔改,林朝胜更难扼制怒火,手中长剑直奔她胸口心房而去。

“父亲,剑下留情!”

只闻“铮”的一声,林宴的声音与金铁交鸣声同时响起,林朝胜的剑被人以暗器挡开,他怒目望去,只见林宴带着个全身罩在黑斗篷里的人冲进屋里,以迅雷之速拦在了自己与县主之间。

宋星遥兜紧斗篷跟着林宴冲进书房,胸中那颗心差点提到喉咙口。她虽从林宴口中听过林将军亡故的真相,但只言片语的描述与亲眼所见的差距犹如江海沙砾,她受到了冲击。

这可是毒杀亲夫的重罪,二十多年夫妻,县主竟也下得了手。

不过再怎么惊诧,这辈子到底都与她无关了,进屋后宋星遥就自觉找了最暗的角落缩进去,林朝胜的目光只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想来他现在没空管她的,她才安心——她只是被林宴拉进来的外人,要怪就怪林宴去吧。

“宴儿救我,你父要杀我!”

“滚开,让我杀了这毒妇。”

林朝胜与县主的同时开口。看到林宴出现,县主目露一丝喜色,只觉救兵出现,事情有了转机,林朝胜却拧紧眉头将剑对着母子二人,不肯善罢甘休。

“父亲。”林宴双膝落地,跪在林朝胜身前,“我知道母亲犯下大错,但您不能杀她。您若杀她,同样是杀妻的重罪,又与她毒杀丈夫有何分别?”

“宴儿!”县主不敢置信,她以为林宴凑巧赶来救自己的,却不想他早早看透一切。

“宴儿,刚才是你……”林朝胜却抬头看了眼屋顶。

“是我。”林宴垂头道。

“你……”林朝胜眯了眯眼,“你早就知道自己身世了?”

林宴点头:“终南山回来后就知道了。”

“那你为何不让她杀我?杀了为父,这个秘密会被永远保留,也不会再有人阻碍你接掌神威军权,况我一死,神威军群龙无首,你立时就会成为继任神威将军,你不想要这个位置?”林朝胜逼问道。

“功勋爵位我都可以自己挣,不必靠祖先荫庇。在林家二十年,我受林家养育之恩,又有幸得父亲教诲,在我心中,您对我恩同生父。就如同父亲方才所言,只要父亲愿意认我,我也永远是您儿子,断然做不出弑父夺权这等禽兽不如的恶事。”林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县主不可置信地盯着林宴后背:“宴儿……你竟早已知晓?”后又喃喃自语,“难怪……难怪你从终南山回来后便和从前不同,原来你早已知晓……我养了你那么多年,竟果然养出个白眼狼来……”

她忽然笑出声来,似嘲似哭,却笑的,只听得宋星遥毛骨怵然。

林朝胜却面色稍有缓和:“你将林乾引荐入军,又在军中大力扶持,为何?”

“儿子与父亲所见相同,林家的祖业必要回到林家血脉手中。替林家培养扶持一位合格的继任者,是儿子能替林家做的唯一一件事。林乾,适合。”林宴这才抬头,一双清亮的眼坦荡磊落,不藏阴晦。

林朝胜大为欣慰,手中长剑剑尖指向地面,便听林宴又道:“父亲,母亲犯下此恶事,所幸并未铸成大错,但请父亲看到她为林家操持二十多年,教儿养女的份上,也看在林晚的份上,对母亲网开一面。”

“这毒妇要杀我之时,可不曾想过这二十载夫妻情分!”提及此事,林朝胜剑尖又起,指向县主,“你要我放过她?”

“她身为林家主母,您的正妻,又是一国县主,身份地位皆在,您若为一时之快杀了她,明日又该如何面对外面悠悠众口?杀妻是大罪,您是林家家主,若是出事,又置林家于何地?”林宴劝道,“父亲不愿放过母亲,儿子也明白,此罪难恕,若要惩治,可交由官府按谋杀亲夫罪论治,但如此一来必要牵扯林家秘辛,况且此事骇人听闻,少不得让林家沦为百姓耻笑之资。依儿子愚见,不如……将母亲送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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