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娘连忙行礼,知道这是方惟彦长嫂申氏,也是东安侯世子夫人。
这申氏虽然未曾见过面,但也是久仰大名,听说她家里有四十无子方纳妾的传统,故而当年侯府世子选申氏是徐氏喜闻乐见的。
若申氏生不出儿子来,世子方惟昌又不能纳妾,那他的世子之位迟早要回到嫡房手中。
这桩婚事是翁老夫人亲自保媒,她老人家娘家翁家算是蜀中望族,翁家祖上和申家也算世交,后来,因为翁家渐渐落魄,申家却很出息,偏申氏因为此条家训很难嫁门当户对的男子,翁老夫人才提出让方惟昌娶申氏。
好在申氏倒也争气,进门生了俩个儿子一个女儿,徐氏拿她没有办法。
就在她观察申氏的同时,申氏也看向蜜娘。
之前她不知道为何徐氏能一眼看中阮家姑娘,都说是因为相貌,如今盛装打扮,确实无人能及。
申氏笑道:“弟妹跟我来吧。”
她道:“咱们本家亲戚太多,明天正式相见再不迟,今日先见过舅舅舅母姨母等人。”
“麻烦嫂子了。”
正所谓娘亲舅大,方惟彦的舅舅徐中懋也快到知天命的年龄,如今已经在京中监察院任官,他身量中等,体格偏瘦,为人倒是一脸温和的样子,至于舅母徐夫人虽然带着笑,但很严厉的样子。
方惟彦带着蜜娘一起行礼,这二人给了丰厚的红封,徐舅母还送了一对翡翠镯子给她。
大家都若有似无的在打量新娘子的一举一动,方家本籍浙江,今日就来了不少浙籍官员,他们都非常重视乡谊,成婚联姻几乎都是找本省人,像侯府的第三代中大奶奶申氏二奶奶于氏都是浙籍,连三奶奶是王府乡君,其嫡母也是浙籍出身。
甚至连翁老夫人当年都是因为其父任浙江总督,才有这门婚事的。
故而徐氏另辟蹊径找的这门亲事,着实让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好蜜娘行礼如仪,接着又拜见了姑父姑母南平伯夫妻,南平伯夫人见蜜娘这样,眼里硬生生把嫌恶逼了去,这妮子倒是厉害的紧,先勾着自己的儿子,又勾着自己的侄儿,偏一脚踏两只船,还能有这样盛大的婚事。
倒是她那儿媳妇,堂堂的公府小姐,还是嫡支出身的,站在她身边,倒像是被比下去了一样。
亲戚们就跟走马灯似的,蜜娘头先还记下几个,后来就懒得再记了,她发誓,一辈子都没有磕过这么多头,甚至脸色都微微有点不好看了,上辈子自从进宫后,就再没如此了,做新娘子也太受罪了。
殊不知方家二奶奶和三奶奶脸色都不太好看呢,徐氏操办她们婚事的时候,虽然热闹,但也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比如拜见长辈,都是次日见的,也只见了几位女眷。
徐氏是有意为儿子媳妇做脸,东安侯则是觉得对不住方惟彦,毕竟方惟彦是嫡长子,却只能自己考科举,自立门户,不能继承爵位,因此也有意为儿子作脸。
碰巧方惟彦又觉得蜜娘嫁给他,被家里某些人指指点点,让他觉得蜜娘受苦,也高调起来。
请了他几位座师,还有翰林院同僚,甚至连张敖这样的衙内都过来吃酒,更加声势壮大。
简夫人和其夫也在其中,蜜娘和她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言语,若说简夫人对定二奶奶还有母女之情在,那她对蜜娘没什么感情,甚至觉得她小小年纪却很是难缠。她二人之间这般平淡,但是让想看热闹的人松了一口气。
之后又是一对中年男女过来。
“这是我的座师和师母。”方惟彦亲自替蜜娘介绍。
他的座师是礼部尚书陆如法,陆夫人笑道:“如此佳人,惟彦真是好福气。”
蜜娘微微害羞一笑,脸上还多了一抹酡红,但行礼姿态非常优美,陆夫人看的都出神了。她其实相貌也常常被人夸好看,但如今才见到真正的美女。
按照惯例家中归宁的小姑姑和徐氏的姐姐金姨妈都应该在,她们虽然都没了丈夫,但是把左边位置空出来,独坐右边就成,今日却没见她们的人,也是奇怪。
来不及多问就到了敬酒这个环节,蜜娘只对女眷们敬了一次酒,就去了另一个地方吃酒,留下方惟彦独自敬酒,这其中也有男女大防在。
正所谓新婚三天无大小,大家都道:“方才怎么不让弟妹过来敬酒啊,你们这洞房我肯定是要闹的。”
方惟彦心道,今日可是把陈年的女儿红拿出来了,你们怕是都喝的东倒西歪,哪里有空来闹我的洞房。
至于贺廷兰,自从方惟彦考中进士之后,又逐渐和他熟络起来,但想起方才看到的蜜娘,也狠狠忍住了,他的神情,方惟彦一览无遗,心中暗恨。
新娘宴席要由四名女子陪宴劝食,桌上的人还没认熟悉,又要去厨房行“亲割礼”,就是喜娘要陪新娘到厨房捞粉丝,摸泥鳅等等,显示新娘子厨艺好。
饶是蜜娘这样精力旺盛的人,到最后实在是笑不出来了,别说是她了,就是身边几个干粗活的丫头都忍不住叫苦了。
“四奶奶,咱们现在可以回房了。”春桃有气无力道。
“好,回去吧。”蜜娘已经是浑身酸痛,整个人简直是快散架了,成亲实在是太累了。
方惟彦今日却春风得意,一共敬了几十杯酒都神采奕奕,外面的欢声笑语,这些都和金家母女无关。
金姨妈是寡妇,这样的场合她向来不想去,她青年丧夫,新寡之时就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参加婚宴,以至于后来她早已守了多年寡,却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金淑琴向来怕热,况且近来她相看了一户人家,也不好出去走动,金淑惠一直在书桌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忽然烟花的亮光照亮个整个屋子,金家母女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外面。
“你姨娘为了你们表兄的婚事,可是办的比世子的都盛大,你看老夫人和他们家姑太太都气不过,但侯爷同意了。”
金姨妈笑道:“这家里女人甭管怎么折腾,还得听男人的话。”
别看平日翁老夫人好像说什么侯爷都听,抑或者是姑太太作威作福,但是这家里真正的当家人还是东安侯。
金淑惠道:“姨娘也真是的,大局已定,怎么还想和世子争?”
金姨妈还是为妹妹说话:“你姨娘是正妻,她生的儿子却什么都捞不到,你惟彦表哥也就罢了,他能自个儿中进士,可惟钧日后能怎么样呢?难不成日后还要惟钧仰人鼻息。”
当着女儿的面,金姨妈没好意思说,徐氏进门可是和丁姨娘斗的非常厉害的,丁姨娘虽然只是个姨娘,但是当初妹妹嫁进来之前,她是能当半个家的,甚至能当整个家,小姑太太为何和丁姨娘几个儿子关系不错,就是丁姨娘帮了她不少忙。
但照徐氏本人看来,她是正妻,儿子却要在庶出儿子手下过活,且她和丁氏的关系,世子一脉的人肯定会报复,她就是不对付他们,日后侯爷没了,她们孤儿寡母指望谁呢?
金姨妈自己就是寡妇,最能明白这种心情。
金淑惠还是摇头:“可女儿想四表哥现在出息了,就好好的过日子不成吗?到时候闹的鸡飞蛋打,恐怕连四表哥都要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