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二奶奶心道这金俗和她的命运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她娘是丈夫死了才改嫁,王皇后是为了荣华富贵和离,这倒又不一样了。
于是,她道:“大抵是她做了太后,不愿意让人提起过往。”
“是了,此事是被汉武帝的男宠韩嫣发现的,他当即将武帝有个民间姐姐的事情告诉了皇上,武帝亲自迎回姐姐,还封了修成君,太后和女儿见面更是抱头痛哭,仿佛母子情深。可提及此事的韩嫣却被太后深深厌恶,赐死韩嫣。”
听到最后,定二奶奶毛骨悚然。
简夫人那张含泪的模样,让她更是心里说不出的厌恶。
太后为何要赐死韩嫣,如果真的想和女儿见面,真的想对金俗好,不是应该感激韩嫣吗?怎么会是赐死呢?
定二奶奶道:“金俗好歹还是汉武帝接回去的,那简姑娘对你的态度可不好,还有那张夫人……”
“所以,我就擅作主张了。”蜜娘接了话。
“金俗被汉武帝封为修成君,其女嫁给淮南王太子刘安,儿子也横行京师,娘亲,简夫人的孙女连我也比不过,弟弟们将来也是要靠科举走正道,既然如此,我们没什么求她的。”
定二奶奶失笑:“你这孩子……你以为我会因为荣华富贵就迷了眼睛不成,权势富贵是好东西,可若要有,我早应该把你嫁给李冠,毕竟李家现在还是吏部天官呢。”
不过,她又板起脸道:“你也太厉害了些,要是传出去,人家说你太刚强,女人太刚强,男人和夫家都未必会喜欢啊。”
说完,又强调了一遍:“你是姑娘家啊。”
蜜娘却道:“若是我自己,忍忍就算了,可是我不愿意娘受委屈,娘前半辈子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难道还要在身份上矮别人一头。咱们穷就穷点,况且女儿进宫看了,即便尊贵如皇后,还不是和咱们一样一日三餐,过的还不如您呢,爹爹还只有您一人呢。”
定二奶奶非常感动,甚至感动的无以复加。
“娘,女儿和弟弟们日后都会孝顺你,让你永远不受别人的气,让你以后过好日子。”蜜娘窝进她娘怀中。
而李家却陷入尴尬之中,蜜娘母女是走了,大家的兴奋好奇都看向了简夫人。
今日也有简家相好的人,当然在此处帮腔:“哎,那小姑娘不懂事,不知道母子天性,再怎么样也得相认啊。”
立马有人接话:“是啊,我大雍一向以孝治天下,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我就不信简夫人这么好的人,被她说成这样。”
见局势逆转,简夫人也心知肚明,那小姑娘自以为舆论对自己不利,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到最后还是落空。
一人之力怎么能撼动整个官场。
就如她对自己的那些言论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简夫人扶额:“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大家亲亲热热的送她出门,绝口不提方才的事情,但是此事早已经传遍了,连坐月子的吴氏都听说了,还特地问前来探望她的李冠:“我怎么听说阮夫人是简夫人的亲女儿,这是真的吗?”
对于阮夫人,吴氏当然也认识,和自己这夫家有些关系,她婆母经常喊阮夫人说话,公公听说也很看重这位老乡,自然还有阮家那位国色天香的姑娘,任凭谁在她面前都觉得失色。
李冠若有所思:“是,我听说了,不过简夫人当初以翁家女身份出嫁,她带的继女也是翁家的外孙女,阮夫人上京来方才知道有这个缘由的。”
“我怎么听说那位阮姑娘不让她娘认母?”吴氏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不管怎么说简夫人也是定二奶奶的亲娘,人怎么能不认自己的亲娘呢。
她不理解,李冠却能理解:“你不知道阮姑娘为人,她从来不贪慕富贵,为人非常正直。当年在武昌府办诗会,有官家千金买通了评判人,被她揭露出来。”
吴氏听了心里发酸,她嫁到李家来,自然样样都好,李冠温存多情,人也有才,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夸一位姑娘,还好二人关系尚不错,吴氏含酸:“没想到你对她了解挺多的嘛。”
李冠笑道:“她爹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们家和我们家一向走的很近,我自然是略知一二。”
吴氏虽然想问除此之外的事情呢,你和她关系如何,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她嫁到李家饮食上总和李家不算很融合,李家吃菜偏咸辣,她口味偏淡偏甜,再有李冠以前的事情,她虽然没有刻意打听,但也不是没有听到风声,他那位青梅竹马也便罢了,这位阮姑娘可是很得婆婆的心。
李冠站了起来:“你好生歇着,我先出去了。”
外面还有客人,其中就有刚下衙才来的阮嘉定,李冠正好看到阮嘉定了,连忙上前把此事告知于他。
李冠是很清楚他这位救命恩人的,这位做官上不算很聪明,但是办事能力是有的,听闻工部的大司空曹大人就非常欣赏他,尤其是在治水方面。他趁早把干系说明白:“既然阮姑娘和阮夫人不打算认简夫人,那您还在户部那里和简尚书见面难免尴尬,还不如去工部。”
“这样吗?”阮嘉定虽然和曹司空有些往来,但是现在还未满三年,他也没什么门路,还不若等曹大人日后调他过去。
他倒不是为别的,就是李冠虽然是他救的,但是李冠和他关系一般,现在他出这个主意,阮嘉定还得回家和妻女商量。
即便定二奶奶不认亲娘,那理亏的也不是他们,不是他阮嘉定,既然如此又何须逃避,他这个官又不是简大人提拔的。
李冠点头:“您回去想想,我是先把此事告诉您,以免今日人多口杂,听了些其他的就不好了。”
“那就多谢你了。”阮嘉定笑道。
李冠摆手:“这也不值当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出来要告诉阮嘉定,大抵他隐约觉得阮家这位姑娘实非常人所能及。
在席上吃酒时,阮嘉定四周坐着的人,有的不免风言风语,男人八卦起来,不比女人差。一直回到家,阮嘉定同妻女提起都气:“那个黄郎中话里话外冷嘲热讽说我有个好岳父。”
定二奶奶有些愧疚:“都是我的事情让你被人家说闲话。”
“这也不怪你。”阮嘉定还是心里有数的。
妻子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别人不知道他是一清二楚,她那样的孱弱,那天下着雨,她跑进来说她要被家里人送给人做妾,让他救她。
他知道娶她是很不登对的,甚至和家里都闹翻了,但他就是不忍心她受苦。
蜜娘眼泪都流下来,她一直觉得她爹有点迂腐,有时候还有点胆小,还容易摇头草,但是大事上他永远都以娘为主。
“她不接你娘去,也没人怪她,她一个女人也不容易,但是她那么有钱,四处铺路造桥,手下能人异士无数,仅仅派个人去照看你娘,你娘也不会到之前那个地步。”
阮嘉定很是心疼妻子。
她那样的瘦弱,那样的苍白,有时候下一场雨,他都怕她被淋走了。
“过去种种不必再提,简家的人大抵也是不想我们凑过去的,日后大家形同陌路就好。没有简家,咱们也走过来了。”定二奶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