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军队早在数日之前就已赶到不远的青州,离盛京路程不远,这点时辰他还是撑得到的。
薛恒驾于马上,俯视着谢启衍,大刀直指于他,开口道:“落马即为输。”
谢启衍斥道:“你可还没杀得了我。”
“那便让你心服口服。”
薛恒驾马对着谢启衍踩踏而来,怎料他一跃而起,用长.枪扎穿马脖子,只听马声长啸,薛恒跟着马咚的一声,摔倒于地,夜色里黄沙漫漫。
薛恒吃一口土,咒骂道:“好小子,不要命了!”
话音刚落下,只见谢启衍手疾眼快地捡起他掉落的大刀,直奔而来,手法未有犹豫,砍伤薛恒的双手。
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刀插穿薛恒的脖颈,他怒瞪口呆,喉中的血窟窿,让他再也无法言语,猛喘几口气,很快就没了生息。
谢启衍紧紧握着刀柄,他手上的血迹顺着刀刃流下来,低声冷道:“我就算是死,也要把你带走。”
清风微凉,吹来浓重的血腥味,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叛军刚才还在兴高采烈的起哄,瞬间安静下来,谁也没有想到死的会是薛恒。
直到谢启衍站起身来,面容苍白,锦宓吓得后背满是冷汗,当即落下眼泪来。
忽然叛军之中的副将大喊,“速速拿下谢家世子,为薛将军报仇!”
一时之间士兵受到鼓动,万名大军攻城,又听后方传来铁蹄阵阵,只见夜色中一片黑色方阵,直冲盛京城而来,士兵嘶吼声连连。
此乃辽西三万铁骑赶来盛京平乱,个个勇猛善战,城外大战将一触即发,必将血洒尘土。
谢启衍转身看向锦宓,她站在城门前,娇小的身躯缩着,眼眸带泪的与他对视。
谢启衍提步奔向着锦宓,道:“速速回城,此地不安全。”
兵荒马乱,两军厮杀,忽然叛军副将手持弓箭,弓刃对准了奔向城门的谢启衍,拿了我军将领之人,绝不留活口。
霎时间羽箭飞驰而去,划破夜空,猛地射入谢启衍戎装里,他忽觉后背一重,身形微微摇晃。
锦宓双眼震愕,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流出来,“启衍哥哥!”
她连忙奔向劲装血迹斑斑的谢启衍,他呕出一口鲜血,猛然倒地,面容贴着沙地,血迹弄脏脸。
李锦宓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在一片混乱中哭泣不已,“谢启衍,你不能死...说好不准再像个木头似的,说好和我在一起的,你不能食言...不然我恨你!”
随着生息的消减,谢启衍意识有些模糊,不知是该坦然还是难过,上一世青灯大师说过他大劫大难,活不过锦宓的十二岁,不过他好像多了一年的偷生......
他回道:“嗯...”
声音无力且温和。
作者有话要说:害呀,男二没死,只是受伤了,回去躺几天。
第101章垂钓
朝廷官兵运通水流前去灭火炮坊城区,遏制火势蔓延,医馆大夫奉令救治附近受伤的百姓。
而在高立的宫阙门外,一群乱臣贼子被押下,巡防营的叛贼跪于地面,四周皆是金盔衣甲的御林军。
穆长梁右腿被长刀刺伤,倒在地面上被御林军制伏,瞳孔里是火光星子的景象,到最后无丝毫颜面。
李君赫立于不远处,瞥了一眼地上的人,不出所料炮坊的爆炸是穆长梁干的,目的就是引起骚动。
他将手中刀扔给侍卫,吩咐道:“明日辰时之前,朕要看到炮坊的火灭。”
侍卫将皇帝的长刀收起,躬身道:“属下遵命。”
远处一禁卫军从城门处赶来,疾步上前跪下,“报!”
李君赫用绢帕擦拭着手间血迹,道:“什么情况。”
那禁卫军道:“辽西铁骑已赴城外,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剿灭叛军,不过平西世子于城前一战负伤,失血过多,昏厥不醒。”
李君赫微微蹙眉,“命御医速速前去救治。”
禁卫军拱手回是,随即起身疾步跑开。
躺在地面上的穆广梁听到此报,心中已彻底凉下,叛军迟迟未能攻入城池,辽西铁骑大盛一大雄师,声名赫赫,历年驻守辽西等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泽的叛兵皆有岭南兵与梁国丹阳营,较为繁杂,难抵辽西铁骑,已呈败局。
李君赫冷瞥着穆广梁,命御林军将穆广梁拿下,包括将卫国公府上下通通缉拿,押入大理寺牢狱,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自然一个也逃不过。
随即数名叛臣被御林军拖押下去,夜色火光中,百姓藏在房屋里,惶恐地透过窗牗往外偷看,这盛京朝堂要重新洗牌,这回是真的变天了......
从宫阙回到后宫,李君赫疾步匆匆,重装盔甲的御林军紧随其后,暗卫梁十五前来汇报宫内情况。
李君赫面容仍旧冷沉,“皇后可退出长佩宫了?”
梁十五紧跟着皇帝的步伐,回道:“禀陛下,尚在宫廊内,出了些许小状况,不过皇后一切皆好。”
李君赫低眉瞥他一眼,直步往宫廷长廊走去,各宫灯火通明,照亮沿途道路。
幽长的宫廊内,宫女太监手提灯盏,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李君赫赶来到之时,禁卫军拿下已拿下行刺的黑衣刺客,宋意欢怀中紧抱着襁褓的两个孩子,神情认真,喃喃低语地哄着孩子,衣裙上染得有几抹血迹。
而地面上躺着不少尸首,其中一个黑衣男子衣襟上血迹斑斑,胸口上插着一把小巧玲珑的袖刃,正是当初李君赫赠给宋意欢防身用的那把。
这男子正是踪迹不定的李世,李泽之子,他双目未瞑,神色愕然,已死,袖刃所插的地方精准而致命,正对心脏。
见此画面,李君赫微顿,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他缓步来到宋意欢身旁,二人对视着,她眉目终于在此刻松懈。
这是她二次动手杀人,是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孩子。
宋意欢缓缓将脑袋靠在李君赫的胸膛,渐渐平复着心情,他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道:“没事就好。”
夜色宁静,灯火摇晃。
正在此时,太监疾步赶来,打断二人的温存,“禀皇上皇后,罪婢柳薇已在辛者库抓获。”
宋意欢眼眸一沉,抬起脑袋,只见太监身后押着一个发丝凌乱的女子,她跪在地上,神情惶恐,分外落魄。
柳薇望着死在地上的李世,泪水不止。是李世欺骗她,说好会给她回来的,却在将她利用完之后抛弃。
宫廷大乱,柳薇不得不多躲入最脏最乱的辛者库,最后还是被宫人抓到。
经历了李世的欺骗抛弃,柳薇含着眼泪看向宋意欢,“小姐......”
宋意欢冷着眼眸,将孩子交给林嬷嬷,二话不说便走到柳薇跟前来,抓起她的衣领,便是狠厉地两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宋意欢怒斥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宋意欢如今不止是失望,还有憎恨,当初正因看在柳薇与她多年相伴,欲放一条性命,岂知柳薇不知悔改,引刺客入宫,刺杀皇子皇女,大逆不道。
柳薇被宋意欢打翻在地,面颊红肿起来,她哭诉起来,“小姐!都是奴婢鬼迷心窍,信了李世的花言巧语,才犯此等错事,放过奴婢吧,往后再也不敢了!”
宋意欢则道:“以前本宫怎么看不出来你是这等的狼心狗肺,为了一个逆贼悖于本宫。你在想什么,借逆贼谋反,摇身成为主子?”
柳薇狼狈地爬过来,抓着宋意欢的裙角求饶,慌张道:“不是的!奴婢从来不敢这么想,是李世大逆不道,奴婢不知他竟是逆贼啊,小姐...你就看在往日情谊,放奴婢一条命吧。”
宋意欢凝视柳薇的面容,狠狠抽回裙摆,事情已经发生,差一点孩子便出事,她已对柳薇心灰意冷,更是无法原谅。
宋意欢冷漠地转身,不再多看一眼,柳薇慌张不已,她不敢求皇帝,但知道宋意欢心软,只能求小姐放过自己了,还想再度靠近,却被侍卫押住。
皇帝的神色冷然,手臂一挥,漠然道:“即刻拖下去斩首,让宫里的奴才都见着谋逆叛主的下场。”
柳薇心惊得手颤,悔恨不已的她在哭喊中被侍卫拖下去,至终宋意欢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刺客尽除,宫人忙着收拾打斗过的残局,渐渐恢复平静,两个婴孩不知事,还以为是嬉戏,在宋意欢的怀中咯咯的笑着。
身躯高大精壮的李君赫单手接过儿子团团,走在宋意欢身旁,城外有辽西铁骑护城,由卫国公府率领的内乱已被制伏,宫廷内刺客李世已死。
还有一件事,那便是该去擒拿李泽了。
***
清风明月,云野园内的湖边微凉,长亭曲折幽长,已是夜半三更,亭柱嵌的灯火,盏盏未灭,再过一个时辰,这天该亮了。
长亭尽头坐着两人,灯盏明亮,石桌上摆放着棋盘,棋子黑白相间,互吃互搏,对弈之中。
淡白长衫的中年男人坐在楠木轮椅上,他身体瘦弱不堪,面容苍白,双眸紧望着棋盘,指间白子在手中来回翻转。
黑棋下后,棋盘之上,白棋不管走往何处,皆被黑棋封死,毫无生路。
在瘦弱男人的对面,李墨轻靠椅背,神色淡漠,果然是年纪大了,这一夜未眠下的棋,身体已然疲惫了,人呐,不得不服老。
李泽眼角皱纹浓重,他终于颤抖地放下白棋,输赢已成定局,心有不甘,他苦笑,却不得不用平稳的语态地道:“我输了......”
灯盏内的烛火摇曳,‘输了’二字,不单单止棋盘上的输赢,运筹帷幄十余年,步步为营,直至此刻......
李泽话音落下后,长亭内响起整齐有序的脚步声,还有衣甲摩擦声,皇宫御林军赶到云野园内,已将上上下下全部包围。
李泽对视上李墨,虚弱得如故木般的手放在轮椅扶手上,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身后长亭赶来的御林军,摇头叹息道:“此生不甘啊......”
李墨瞥了眼一众未打扰的御林军,盛京城内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他淡淡开口,“常言道四十不惑,都一把年纪了,何苦为难自己,不如闲情吃鱼去。”
李泽微愣,只见李墨若无其事般起身,借着亭内灯火缓缓走到湖岸边,立在石缝间的鱼竿来回动弹。
李墨将鱼竿抽起来,拎起湖水中鱼弦,只见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露出水面,乱跳得水珠都溅他脸上。
而亭内的李泽被御林军持刀押起,御林军之首向着忙着抓鱼的太上皇躬身行礼,而后押着人离去,只留下黑白相间的棋盘,夜色朦胧。
李墨这才提着钓鱼,瞥着浩荡而去的御林军,太监福如复来到他跟前,“太上皇......”
李墨收回目光,看了鱼弦上的鲤鱼,道:“今日这鱼就不放了。”
他拿着鱼竿,提步离开长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喃喃道:“回去睡觉。”
福如复忙抖着衣袖,跟在太上皇身后,湖边夜景清美,明月静静倒影在水面,波光粼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523:24:02~2020-09-0621:1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02章平息
翌日一早,盛京长街上满是官兵来往,炮坊的火势直至早晨完全熄灭,满地潮湿和灰烬,正在处理后续整理工作。
好在是在夜里发生爆炸,百家皆在家中,只是伤亡人数较少,朝廷已派官员抚恤民心。
经此内乱,逆臣皆被擒押于大理寺牢狱,于秋后执死刑斩首,因此朝中职位人员缺失,官员削减近一半,朝堂上下元气大伤,亦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
几日之后,事态渐渐平息下来,盛京城安然无恙。
一道圣旨从金殿宣出了朝门,分派存抚使于各州地区搜访能人志士,鼓励各级官员踊跃推荐人才,务求选取真才实贤之辈,不论出身。
圣旨一出,大盛各地热闹起来,对于许多怀才不遇的人来说,这便是机会,纷纷为京师纳才做准备。
除此之外,叛军之首李泽于云野园内被擒拿,潼关之地的几万叛兵军心涣散,不出五日被通通招降,豫王麾下军队重夺潼关,战事停。
对于李泽被擒一事,宋意欢亦较为不解,实在想不到素来踪迹不定的他会在太上皇的云野园内。
李君赫则在批奏折时,神情自若地与她解释,“内乱是上一辈的恩怨,李泽好胜却次次败于父皇,况且李泽体弱多疾,时日不多,会在最后之时前往云野园与父皇相争,这并不意外。”
宋意欢低眸,细细理着他话语中的意思,李君赫看她一眼,忽又淡淡道:“有些人一生只为一个赢字。”
宋意欢微顿,神色渐淡,二人不再言语此事。
谢世子因此役负伤,于王府内昏迷两日才恢复意识,将锦宓公主吓得惶恐不安,日日伴于身旁。
好在是醒了,不然便成为大家心里过不去的痛事,谢世子尚在年盛,还有与锦宓的婚事未成,众人都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宋意欢也借着出行的机会,去了平西王府探望,见到谢启衍第一面,就是躺在榻上动弹不得,满身纱布缠绕,分外狼狈。
好在伤口皆不在致命等地,加上谢启衍身强体健的,还有的救,公主虽然口头嫌弃他几句,眼里可紧张得不得了。
宋意欢望着谢启衍的模样,不免无奈轻叹,“谢世子此生不是在受伤,便是在受伤的路上,什么倒霉的事都让你给捡了,还真是命里犯劫。”
谢启衍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转眸看向一旁的锦宓公主,他不是命里犯劫,是命里缺她,开口道:“看来过几日还得请青灯法师作作法事。”
宋意欢没有久留,夏日雨水突然,路途上落起雨来,回到长佩宫时,已是衣裳有些许的潮湿。
李君赫在书案前批奏折,见她回来,便放下朱批笔,来到身旁揽着人,擦擦雨水,话语不多,但相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