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赫则将她的手拿下来,“给孤看看,可有何处受伤。”
方才将她从崖峭上抱上来时,他躺在地上的一瞬间,别的都没想,只大松一口气,庆幸自己抓住了她的手。
宋意欢的身子很冰凉,发冷的脚丫合在一起,李君赫将她潮湿的衣裳揽起来,手臂上有细微的划痕,双腕上有之前磨破皮的伤痕也在。
李君赫眉目微沉,看了看宋意欢的面容,擦擦她那眼泪,道:“没事了,现在很安全。”
宋意欢眼眶里水水的,深吸了口气,平复着情绪,声音里带着鼻音,“太高了,掉下去怎么办,往后就见不到殿下了...我还能有几次重来......”
她伸手搂住李君赫的脖颈,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感受着他的体温,殿下似乎总能暖乎乎的。
李君赫轻抚宋意欢的后背,缓缓回应道:“孤不会给你坠落下去。”
宋意欢抬首看他,忽然觉得感动,又见太子顿了顿,面无情绪道:“再哭,眼睛都得肿了。”
宋意欢瘪了嘴,没回话,泪珠从眼眶里落出来。李君赫无奈又好笑,则继续道:“如此,孤都不知如何哄你才好。”
言罢,他又擦去她的眼泪,宋意欢就看着他的脸庞,她这身衣服是不能再穿了,潮湿不说还脏破,这样下去是会染上风寒的。
李君赫侧过身命人将行李拿来,随行人员之中绝大部分皆是汉子,更没想到宋意欢会被薛家拿住,能给她换上的就只有太子随行带来的衣衫。
片刻之后,众护军随马车离开山峡,山路有些颠簸,马车将车门都拉上了。
宋意欢鼻尖红红的,太子说得没错,眼睛都哭得有些肿,在她的羞怯下,被太子按着将这身杂乱的衣裳脱下来。
宋意欢抓着太子的手臂,细声喊他,这可是在马车上,哪里给她这样脱衣裳的。
李君赫面容平静,则道:“乖一点。”
太子的衣衫过大,穿在她身上不合衬,衣带都绕了几圈才缠住她的小腰,不过比起那湿答答的衣裳暖和得多。
此时夜幕已降临,众护军皆已疲惫,此处里皇家祭台偏远,实在不行便在山岩间驻营。
换好之后,李君赫身上也较为潮,便与宋意欢拉开些距离,命梁壹将随行药箱拿来。
宋意欢坐在绒毯上,指尖轻轻捻着衣口,是件淡金的衣衫,有着太子的龙涎香,头一回穿他的衣裳,她有些新奇。
太子则靠坐着车壁,正挑选着箱里的药膏,他墨金的劲衣干练利落,是染了些血迹,一双修长的腿横在车厢里。
宋意欢看着太子,她衣衫太长,半跪着朝他爬了两步,纤手放在他腿上,轻轻道:“殿下不换身干净衣裳吗。”
李君赫淡淡回道:“一会再换。”
他把宋意欢的小身子按坐下,纤手却攀上他的胸膛,能感觉到肌肉硬.硬的,她抬眸道:“意欢伺候殿下更衣。”
李君赫没给她继续摸下去,抓住宋意欢的手,轻轻拉过来,露出有勒痕的手腕,红红的半圈。
宋意欢怔怔地看着他药膏抹上去,当即伤痕疼了几分,本能想缩回手,太子却捏着她的手,目光在手腕上,他低声道:“以后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听此,宋意欢忍着疼给太子把药膏抹上后包扎,双手腕上都缠了一圈纱布,顺便把她身子上的擦伤也抹了药。
宋意欢看着太子的容颜,眸色里有着关心,想起之前的事,她心中有些开心,忽然道:“殿下喜欢意欢,一定是特别喜欢。”
李君赫手中动作微顿,似乎没什么反应,更没有看她,将药瓶放入箱里,缓缓道:“就你像个小没良心的,不拿孤当回事儿。”
他面色微沉,是还记着她之前提纳妾的事儿,停顿了下,“你说孤还要不要只喜欢你一人,到时回去便纳个侧妃,正合你的意。”
此言一出,宋意欢莫名心间一疼,难得高兴会儿,眼巴巴地望着太子。
李君赫瞥了一眼她的神色,故意淡淡道:“孤就搬出你那寝宫,七日分两日去你那儿住,剩下五日去新来的侧妃那儿住。”
宋意欢抓住他的手,委屈问道:“为何只去意欢那儿两日。”
李君赫低眉,“你要嫌多,孤就只去一日。”
宋意欢望着他的神色,眼眶里又起了水气,不知为何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格外的令人难过。
她有些哽咽道:“这样的话,我好难过。”
此时的天色已黑,马车也缓缓停下来。
左率卫魏央从马上跃下来,疾步走到车前,他对里面道:“殿下,不远处有处破庙,可要停下驻扎。”
他的话打断了车厢内的对话,李君赫目光从宋意欢面容上收回来,与魏央回应道:“驻扎,先将火生起。”
魏央回应一声是便退下,唤众护军准备驻营。
李君赫侧回首,宋意欢面颊上多了一道泪痕,她凑近上来,想要太子抱,却被他按住,她这下就更不好受了,眼泪扑地掉在他手背上。
宋意欢道:“殿下别纳妾了,往后意欢都不提。”
李君赫只是怕自己潮湿的劲衣,弄湿她刚换的衣物,才将她按回去的,但宋意欢似乎不打算放弃,朝他伸手。
他道:“别脏了衣衫。”
宋意欢只好不再动,却拉着他的衣摆。
李君赫看着她,马车外是众护军的脚步声,熙熙攘攘,停顿片刻,他开口道:“现在孤问你,孤若没有这身份和权势,你可会想离去?”
宋意欢回道:“殿下和我已为结发,自然要相伴一生,岂会与殿下别离。”
李君赫探身而来,俯首轻吻她的朱唇,随后认真道:“记住你的话。”
言罢,李君赫不再多言,拭过她的眼泪,起身下了马车。车檐已被挂上灯笼,林中虫鸣。
宋意欢撩开车帘,探首望去,昏暗的视线里,太子已走到破庙前,身形提拔,只见他与魏央在言语。
宋意欢指尖轻抚唇瓣,回头低眸,脚上连双鞋都没有,踩在车厢的软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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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然将临,林中鸟雀飞走。
宋意欢在马车上坐了良久,太子逮了两只野兔,交给魏央去处理后,才将她从马车上接下来,找了一双鞋给她穿。
破旧的庙院里已燃了几堆火焰,火光照亮了院子,屋檐之下立着苍鹰,偶尔发出叫声。
众护军各自寻了角落坐下休整,随行的车队里是有干粮的,要不就各自猎些山雀兔类烤着吃。
宋意欢坐在火焰旁,身上的衣衫宽大,衣袖长,她抬手都看不见手掌。不过冷了这么久总算烤上火了,这雨天干的柴火难得寻,起火较慢,等了很久。
火堆上正烤着兔肉,淡淡的烤肉香,宋意欢这两日没能吃好,早就馋上了。
太子换了身干净衣衫,之前的劲装血腥味过重,则挂在一旁烤得冒热气,好在此次出行是有备行囊的,有衣物可换。
平西王世子谢启衍也一同坐于火旁,宋意欢都不知他何时出来的,明明不是和太子一同出行的。
谢启衍解释赔礼道:“谢某趁夜时赶往旲山的,来此是为将裘野拿下,害得太子妃忧心,是谢某的过错。”
宋意欢还礼道无妨,听谢启衍言语,他似乎想起了很多,神情温和专注,倒有点不像谢七了。
太子提到回京的事,因为宋意欢的失踪,圣上已下旨将薛家上下押入大理寺查处,到时还有南境之事。
谢启衍眉头间淡漠,说道:“我便不回京了,直接前往岭南。”
宋意欢看着谢启衍,忽然想起来道:“对了,我出来时同命人去告知锦宓公主说了你失踪之事,你不在京城,她恐是尚在寻你。”
谢启衍停顿了一下,“劳烦太子妃回去同锦宓公主解释一番了,不必为谢某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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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兔肉
火堆上的兔肉烤得滋滋出声,李君赫神色淡漠,伸手将兔肉转了个面,瞥眸看一眼谢启衍,冷道:“先回京面圣再说,关于岭南之事,还得同圣上禀告,率军南下。”
三日前,谢启衍突然出现在旲山的祭坛外,神智清醒,井条有理,他已想起自己的身份,扬言要除去假二皇子裘野。
从谢启衍口中得知,岭南的确出了事,副元帅宣武将军叛变,年前那场蜀中战役成了陷阱,南境三军早已暗中分为左右两军,此战正是右军对左军的绞杀。
二皇子同元帅郑鸿宇掩护,谢启衍绕出重围,赶往京城求取援兵,临近京城之时,遭到京中之人派兵堵杀。
谢启衍逃出来已是伤痕累累,瘫倒在积雪覆盖的官道上,正是如此被宋意欢捡起。
至于是京中何人出兵,目前还不好下断言。
谢启衍听太子言语,抬眸看他一眼,转眼已过数月,他才将这一切想起,岭南消息皆被封锁,二皇子处境定是举步维艰。
前世,锦宓公主死后不久,朝廷内乱,盛京即将沦陷,朝中官员鱼龙混杂,太子以病弱之躯固守京师。
二皇子战死南境疆场,皇帝天命之年出兵南征力挽狂澜,也力竭而去。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废帝李泽,早年受韩太后控制的傀儡幼皇,玄明帝李墨登基之后,他便被送往岭南,诈死于途中。
此人神出鬼没,不知踪迹,在最后盛京之战时才显露面目,而后死于太子刀下,这场内乱战历时四年之久,大盛元气大伤,就此迎来天下太平。
而今生谢启衍为制止岭南大乱,提前一年与二皇子共赴岭南平乱,也为揪出废帝李泽,走前特意嘱咐太子谨防薛家之女与卫国公府。
怎知没寻出李泽的下落,他与二皇子又折损与岭南,谢启衍此刻心里满是愧疚悔恨,如是二皇子命丧黄泉,那么他这一辈子无疑又是失败的。
谢启衍懊恼道:“我只怕二皇子已然凶多吉少,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没及时传信入京,使得岭南丢失,更让梁国裘野得此机会入京。”
宋意欢张望二人,轻声道:“早知谢世子身份,我就应早日给太子殿下说才是,不然不必如此耽搁。”
谢启衍道:“太子妃搭救之恩,已是谢某的庆幸了,此事归根结底还是出于我。”
一旁的李君赫打断二人的对话,对谢启衍道:“圣上早已派玄武府赶往岭南追寻二弟下落,京中薛家大势已去,岭南叛贼既然还未敢起兵,便是还有什么在牵制于岭南,此事还得出兵平息,你独自前去简直是笑话。”
谢启衍哑口无言,李君赫继续道:“我等还需尽快赶回盛京,锦宓素来挂念你,与她好生辞一声别,有何不可。”
谢启衍低下首,神色黯然,“我此刻已无力顾及于她,只要她安然在京城那便一切皆好。”
或许没有他,锦宓过得更好,上一世在青灯大师身前已做了交换,余生寿命早已给她十六岁之后的余生。
青灯法师之言,如若重收覆水,生死不定,为大凶之灾,消失于她的世界,谢启衍早已做好准备赴死。
宋意欢拂着颇长的衣袖,瞧谢启衍道:“你这谢七着实奇怪,先前痴傻时,围着公主喊夫人妻子,眼下清醒了却要躲着不见了。”
听言,谢启衍张张口,看向太子一眼,是有点难为情。
李君赫冷哧一声,火堆上的兔肉烤得香脆,他将其拿下来,“吃完休息,明日启程回京。”
话音刚落,有人的肚子便发出咕咕声,方才宋意欢与太子是吃了些干粮的,还不至于如此。
二人循声看向端坐好的谢启衍,他神色如常,抿了抿唇,宋意欢忍不住笑了笑。
三人便将兔肉分食了,烤得外焦里嫩,随行的行囊里带得有盐料,吃起来并不是毫无滋味。
宋意欢胃小吃不了很多,有些留给了太子,这两个男子,人高马大的,吃得也较多,况且谢七的食量,她是见识过的,比太子还能吃呢。
不过苦了两天的宋意欢总算吃到肉了心中倍感满足,该死的薛渝言对待她,这回可谓是大快人心。
岭南之事,便不再商谈,眼下还是尽早回京,谢启衍不再有异议,在火堆旁躺下了。
简单的洗漱之后,宋意欢被太子抱上马车,丛林里虫兽多,出外行的马车较为干净整洁,宽敞可做卧铺。
车厢内的黄花木雕小桌上放着盏灯笼,已然陈铺好地褥,软柔舒适。
李君赫站于车前,看了坐在里头的宋意欢一眼,她衣衫宽大,显得人也秀小起来,娇媚可爱。
见太子正要移步,宋意欢双手撑着绒毯,她才不要一个人睡在马车里,探身轻轻道:“殿下快上来。”
李君赫微微挑眉,看着她紧张模样,不禁失笑,撩起衣摆入车而来,此类马车是有竹制卷帘,可挡风遮光。
刚将此放下,李君赫侧过身,宋意欢便靠近过来,幽闭的空间里,她半个身子倚上来,双眸清亮。
李君赫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探身去将灯笼熄灭,车厢内变得昏暗无光。
林间有鸟雀声,若有豺狼虎豹等,苍鹰九霄会鸣叫,只是没多久又下起细雨来,只是细细毛雨。
车厢内视线很暗,宋意欢依偎在太子怀中细听雨声,除了衣衫太大有些不方便,这样宁静的气氛一切皆好。
太子的臂弯宽厚,抱着她时格外有安稳感,温热而平稳,绕着她的耳边,如此亲密,是该好好歇息的。
宋意欢思绪越发飘远,还在想着白天的事儿,她忽然转身,柔软的贴上太子的胸膛,轻轻道:“意欢送给殿下的玉络子可戴着呢。”
太子半阖着眼,手掌随意搭在宋意欢的腰肢上,声音低沉了几分,“戴着。”
宋意欢凑近些道:“殿下何时知道意欢被薛渝言抓的。”
“临近旲山之时。”李君赫回道,呼吸间皆是她的女儿香,玉软花柔,身姿玲珑。
宋意欢道:“我见到九霄了,惹得我好生高兴,不过在山脚下时没能逃出来。”
李君赫没有回话,指尖覆上眉心轻揉。
宋意欢想起前世薛家和国公府联姻之事,衣口不慎滑落于肩头,肌肤雪白,她道:“之前谢七被公主发现那日,我们曾见到薛渝言二人同卫国公私见。”
李君赫缓缓睁眼,淡淡道:“孤会有所提防。”
gu903();身旁的她点点头,总算安静了些许,车顶上雨声片片,此夜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