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对。”
“那便是其二:战乱引起的,大量尸体来不及处理。”她抿了抿唇,没有细说,“你觉得是这个吗?”
叶夜谨慎地摇了摇头:“剑南军有专门战争清理队伍,世子就怕会形成瘟疫,当时蜀州布河边缘处理得极为干净。”
“那便是了。”她点头,“其一其二都不成立,天时地利都不合适,如何会是瘟疫。”
“虽还未查明到底是何物作祟,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会有马脚漏出来的。”
她入了屋内,把衣服面罩都烧干净,仔仔细细洗了脸,洗了手,这才随着叶夜出门,去了军营。
之前平洲援救的一万士兵并没有及时撤回,现在更是走也走不掉了。
她一入军营就被带入主营,营帐内叶景行和平洲王莽正面对面坐着,脸色极为凝重。
“是瘟疫吗?”叶景行一见人来了,直接问道。
江云宜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
“瘟疫发病急剧,证情险恶。初起憎寒壮热,旋即但热不寒,头痛身疼,苔白如积粉,舌质红绛,脉数等。瘟疫大作,必先头痛或骨节疼。”
她沉默片刻:“玄明堂收治的三十六位病人,确实都有这种症状。”
王莽脸色大变,叶景行也是神色僵硬。
“不过……”江云宜片刻之后又说道,“这次病症很杂,吐血胸闷也接在此列。”
她手指紧握,皱着眉,极为严肃:“这些症状若是出现在时疫中,必定是最后时刻了,可医馆的人,甚至脉象比没有这些症状的人还要平稳。”
叶景行陷入沉思。
“还有便是出红疹,那些人脉象竟然最为平整,红疹这种病相,往坏的说是大多是中毒,往好的说也有解毒的说法。”
“为何会这样?”王莽长相粗犷,络腮胡子蓄满脸颊,大声问道。
“时疫一开始的症状是头疼发热,上吐下泻,但头疼发热,上吐下泻不单单是时疫特有的病症。”
她笃定地说着,凝重而认真地看着叶景行,
叶景行摸着手边的案牍边沿,眉宇含着戾气。短短片刻时间,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猜想,最后沉声说道:“下毒?”
“也许。”江云宜也不敢轻易点头,“我需要看更多的人。”
“我让叶夜带你去。”他揉了揉额头。
江云宜点点头,没有跟着叶夜出去,反而继续说道:“我还需要世子借世子的名声替我做一些事情。”
叶景行看着她。
“发布告示,让士兵挨家挨户去通知,邪从口鼻而入。水要烧开,入口东西煮熟,手洗干净,开窗通风。”
“若是有了症状便即使送过来,不能隐瞒。”
她把要点一点点仔细说清楚。
叶景行点头:“游医仙曾经说过这些事项,我已经召集识字的士兵,等会便去城中宣传。”
“你觉得需要封城?”他突然问道。
江云宜抿了抿唇:“蜀州如今十万灾民,封城之后衣食住行便都是问题。”
她手指紧紧扭着,巨大的压力让她有点喘不上气来,眉心不由皱起。
“反正蜀州城内士兵也多,不怕暴/乱,以防万一还是……”王莽打着圆场。
“不用。”江云宜出声,认真说道,“需要戒备,严格出入,不建议出城,但不需要封城。”
这话一旦开了口,她之后的话便轻松起来。
“我坚信不是时疫。”
“时疫发病极快,如今布河之战已经一月有余。时疫是顺应天时,先天受,后传染,不会因为是冬季就放慢传播速度,”
“瘟疫之症,一人得病,传染一家,轻者十生□□,重者十存一二,但现在情况,平心而论,人数太少了。”
蜀州十万人,外加六万士兵,若真的是瘟疫,爆发起来必定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说得直接,叶景行的脸色却不再如刚才的凝重。
他相信江云宜的医术。
“那便如此。”他下了最后的决定。
江云宜这才随着叶夜去了军营收治病患的地方。
等她出了军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沉,漆黑的大山只能看到俯卧的轮廓,密林在风中摇曳,在黑夜中重叠。
她出了门寨,就看到有人牵着马车站在门口。
“累吗?”叶景行上前,捋了捋她散落在鬓间的碎发,漆黑的眸光在黑夜中也格外闪耀。
江云宜仰着头,吹着冬日夜风,眯了眯眼:“有点,军营里的人症状比玄明堂的病人要轻。”
她松了一口气,蹭了蹭脸颊处的大手,眉眼弯弯:“我倒是有点头绪了。”
“是吗。”叶景行笑了笑,“冷吗,脸怎么这么冰。”
“不冷,风吹得吧。”她眼睛晶亮,迫不及待地说着,“我觉得这个病和瘟疫有关,但确实不是瘟疫。”
“先上马车吧。”剑南军驻扎在山间,初冬的风格外得大,他见人衣裳单薄,忍不住皱了皱眉,把人朝着马车位置哄去。
江云宜一肚子话要说,动作迅速地上了马车,刚坐定,却见他没有上来,掀开帘子,眨巴眨巴眼,可怜巴巴地说着:“你不进来坐吗?”
“我来驾车!”在远处角落里猫着的叶夜极为上道,连忙跑出来说道。
他眼疾手快牵过缰绳,殷勤地掀开帘子,送他入内。
“叶夜说你晚饭只吃了一块糕点,你今日忙了一天,本想让你在马车内睡一觉的。”叶景行无奈说道。
江云宜乖乖坐在一侧,眨着眼,见他入内做好,这才继续说道:“睡不着,有点头绪了,想和你说说话。”
“那你说吧。”他拿出暗格内的糕点,递到她手边,“吃点糕点,压压肚子,免得饿坏了。”
江云宜接过糕点,却没塞进嘴里,眼睛亮晶晶的:“我一直觉得奇怪,那些人病症和时疫颇为相似,但又颇为不同。”
“它有时疫的症状也有时疫没有的症状,疠气疫毒伏于募原者,治以疏利透达为主,我白日里用达原饮、三消饮两张药方分别给他们服用,一开始皆有效果,但很快又重新烧了起来。”
达原饮、三消饮是游丹心亲自拟定的方子,曾经救过蜀州次数,效果极好。
她眼睛亮晶晶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叶景行认真地听着她说话,点头说着自己的见解:“有用但效果不显。”
“没错。”她一拍手,手中的糕点跌落在地上,但也顾不上了。
马车正在下山,拐了个弯,她用手抵着车壁,顺势朝着他倾斜过去:“只有中毒才会这样。”
那股浅淡的药香在鼻尖萦绕,草木苦味混着她衣服上的皂角香味。
“毒不解,做什么都是杯水车薪。”
江云宜靠近他,原本还算宽大的冰冷车内好似有点点燥热拥挤起来。
“那些人是中毒。”
马车上挂着的夜灯,顺着被风吹开的帘幕漏进光来,给昏暗的车厢照进一丝冠名。江云宜琥珀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明亮耀眼,让人挪不开视线。
叶景行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甚至能感受到她浅浅的呼吸声。
“知道了,做好吧。”他移开视线,拿出一块糕点要递给他。
却不料马车轮子磕到石子,抖了一抖,还未坐稳的江云宜朝着她扑了过来。
叶景行张开双臂把人接了个满怀。
“路上有点颠簸,世子和三娘子坐好了。”
马车外,叶夜冷静自制的声音传来。
马车内,是格外的死寂。
江云宜撑在他怀中,一双手的下面是温热又富有弹性的胸/膛。
她乌发上的清香清晰的落在叶景行鼻尖。
是梅花的味道。
两人的距离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沉重而快速。
清冷的空气瞬间燥热起来。
“吃糕点吗。”叶景行沙哑着嗓子问道。
江云宜连忙坐好,胡乱地抓过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道:“吃吃吃。”
“别吃噎着了。”叶景行打开水壶,递到她手边。
“不用,手脏。”糕点有点油,江云宜慌乱中弄脏了手,羊皮水具若是弄脏了,清洗起来格外麻烦。
她摇了摇头,把嘴里的东西艰难地咽下去,她干得舔了舔嘴巴。
突然间,水壶的瓶口放在她的嘴唇上,温热的水浸湿了她干燥的嘴唇。
她莫名受了惊吓,触不及防地收回舌头,眼皮子慌忙一抬,只看到近处,一双含笑的眼。
“那我喂你。”
第102章水源勘测端倪生
蜀州出了一个奇怪的病,这个消息很快就席卷剑南道,一下子各州都要远远避开蜀州的人,而蜀州城内也有不少人想要上赶着离开。
只是城门口审查极严,但凡有身体不适的都不能外出,立刻被一旁的士兵带去玄明堂。
“他们就算出了蜀州,也没有城池愿意收留他们。”江云宜站在城墙上,看着一样望不到头的队伍,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了蜀州可就进不来了,自己做的决定总该承担着。”叶景行冷漠地收回视线。
“不过出去的毕竟是少数的。”她又安抚着。
昨夜,剑南军就挨家挨户地说明情况了,把江云宜吩咐地注意事项,还有世子说得出入城要点都仔细说了一遍。
叶家在蜀州威望极高,有他亲自出面吩咐做的事情,不少人躁动的心也都被安抚下来。
蜀州的灯火亮了一夜。
“还不走吗?”叶景行为她拢了拢披风,面无表情地下了城墙。
蜀州的冬日冷得快,一个晚上的时间,寒意越发凌冽。
今日起得大早,院中的树叶都彻底落完了,迎面的风吹得人一哆嗦。
“走走走。”江云宜拎着披风跟在他后面,“我们先去那日你们交战的地方,再去布河的源头看看,对了我之前说要取的几个城中河流和几口大井取了河水了吗?”
她一边拎着披风,一边拉着裙子,缀在他身后,低着头看路,嘴巴说个不停。
叶景行无奈,停下脚步,却不料被身后的人一头撞了上下来。
“疼疼疼。”江云宜捧着鼻子,看着他地眼睛泪汪汪的。
“你干嘛停下来。”她哽咽着,可怜兮兮地质问着。
“下面是台阶,蜀州风大,不能再用京都的长披风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鼻尖,见她被撞得通红,又有点心疼,“很疼吗?”
江云宜娇娇地点点头:“当然疼,磕到我了。”
她伸手点了点他的胸膛,不高兴地说着。
叶景行捧着她的脸,巴掌大的小脸润白如玉,唯有鼻尖一点通红,看上去颇为可怜。
江云宜靠他这么近,又被他专注地盯着,莫名觉得不好意思,扯了扯披风,垂眸说道:“我不疼了,快走吧。”
叶景行站在她边上扶着她:“蜀州衣服轻便,多有异域之风,改日我让人给你裁几件。”
江云宜的手腕被他牵着,炙热又坚定。
她的脸被蜀州冬日的风吹得冰冷,内在却又被奔流的血液带得滚烫。
蜀州的冬天也没这么冷嘛。
她偷偷弯了弯眼,脚步微微加大,上前一步,借着宽大的袖子的遮掩,悄悄地牵着他的手指。
指尖温热,指形修长,指腹粗糙。
是一双温暖有力的手!
叶景行一愣,低头看着她,最后视线落在被粉色衣袖盖住的双手上。
“衣服太长了,不牵着我,万一摔了这么办。”
江云宜低着头,眼珠子盯着台阶,假装一本正经地强调着,态度义正言辞,话却是含在嘴里的。
耳朵尖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两人牵着手沉默而满怀心思地上了马车。
叶夜目不斜视地驾车出了城门。
布河的战场早已打扫干净,初冬的寒霜落在地面上,覆盖着苍凉的地面,枯黄稀疏的小草东倒西歪,毫无精神,依稀可见当日的惨烈。
“尸体也都是打捞上来的嘛?”江云宜蹲下/身,伸手入了河水,被冻得一激灵,连忙收回手来。
“好冰啊。”
她微微睁大眼睛,有点不可置信。
蜀州的冬日是早一些,冷一点,但也不至于入手是这个温度。
“整条河发源自穆图山上,而穆图山一月前早已入冬,前几日甚至还下了雪,地下水本就异于常水温度,入冬后留下来的水自然冰冷。”
“好神奇。”江云宜捂着被冻红的指尖,眨了眨眼,“穆图山高山峻岭,一山却又有四季,确实不同凡响。”
“要取水吗?”他问。
江云宜点点头。
叶夜立马上前取了一壶水。
“布河下游去哪里啊?”
江云宜顺着河流方向看去,布河水下暗流极多,河水表面却是安静地向下奔流而去。
“去雅州和眉州。”他沉默,“如今都在蛮夷手中。”
江云宜一愣,扭头突然问道:“蛮夷城中可有这些症状?”
叶景行半垂的眼皮倏地一抬,露出那双锐利而冰冷的漆黑眼眸。
“去查。”他嘴边突出两个字,寒气森森。
叶夜连忙点头应下。
“先去源头取点水来。”江云宜沉思片刻还是觉得按着原计划进行。
一行人在沉默中,赶着马车去了布河源头,穆图山深处。
“雅州和眉州若是有,消息应该早就传来了吧。”江云宜坐在马车内,捏着水壶,不安地说着。
叶景行不说话,手指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蛮夷入城后一定会屠/城,至少杀一半以上的人,如今我们在两地的眼线寥寥无几,穿不出消息也正常。”
他低声说道,眉宇平直紧绷,眼尾不由下垂。
“蜀州这事闹得不小,其他两州有没有迟早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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