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官老爷子就知道拿钱不干活。”张婶淬了一声,愤愤不平。
“你们这几天也休息一下。等子苓回来便开义诊了,到时候忙得很,现在大家都趁机玩几天。”
“玩什么,心可是会玩散的。”张婶勤劳地柜子擦得干干净净,满意地点点头。
“叶娘子说得对,我们堂里应该早点男的来,不然以后碰到一些闹事的,我们帮不上忙,总不能次次让娘子出面。”
张婶坐在矮凳上,一边擦着柜壁,一边碎碎念着。
小药童蹑手蹑脚地跳下高凳椅,举起手来,得意地说道:“等我长大了,我来保护三娘子。”
“小萝卜还没柜子高,一边去,说起来三娘子教你们读书,多好的机会,还不知道去读书,赶紧去读书,这里我看着。”
张婶无法生育小孩,是以对玄明堂里的小孩都当自己的小孩一样,又是严厉又是慈爱。
小药童吐了吐舌头,忙不迭地跑了,却是朝着外面的方向。
张婶摇了摇头:“学了一年多了,还不如陈黄呢。”
“这一直没生意也不是办法,不过还好那两个挨千刀的小混混没来。”张婶摸着抹布,气得直叹气。
舒云宜也皱眉。
玄明堂根基不深,一连两次被人闹事,赶走了不少客人。
今日开门到现在只来了三个人。
日光落在玄明堂空荡的大堂上,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张婶好奇地走出去看看,没多久就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回春堂好歹也是京都大店,如此不要脸,学了三娘子的想法,今日开始摆摊卖水粉了。”
小药童也怒气冲冲地跑过来:“他们好过分,还支起帐子说童叟无欺,今日问诊免费送水粉,绝不会出错。”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了,舒云宜推开窗户看去,就见回春堂的门口围满了人。
这场活动大概预热依旧,没多久麻生街上便都是马车。
“小偷!”小药童气急。
“回去读书,小孩子这么大戾气做什么。”舒云宜放下窗户,淡淡说道,“张婶,把小花抱下去。”
“我不去,我去把他们摊子掀了。”
张婶见舒云宜脸色平静,皱了皱眉,连忙把喋喋不休的小药童抱回内堂。
舒云宜心绪平静地翻看着医术。
前世,她深知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这才一直蜷缩在舒家的庇护下,可到最后却是舒家亲自抛弃了她。
可如今她自己掀开了那层庇护,虽然求了一个自在,但也明白很多东西她是护不住的。
这些胭脂水粉只是一个开端。
虽然心中告诉自己无数次,可事情还是突然发生的时候,她还是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三娘子叹什么气。”门口传来一个笑脸盈盈的笑声。
舒云宜抬头,就看到绿怀俏生生的站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舒云宜皱眉。
“回春堂几日前就给我们侯爷递了帖子,说是今日自家药堂做的凝脂膏和雪辉丸好了,四娘子便来捧场一下。”
绿怀笑脸盈盈地说着。
舒云宜点点头,不置一词。
“这是四娘子叫我来送给三娘子的。”绿怀从身后的丫鬟中拿出一盒乌木盒子和一小个瓷瓶。
舒云宜脸色微变。
“三娘子差点毁了崔娘子的脸,多亏了崔娘子脾气好,不计较,不然定是要玄明堂好看的。”
“不过四娘子毕竟初学医术,学艺不精也不可怕,这些东西三娘子借花献佛,希望四娘子可以拿去仔细看看。”
“也别丢了舒家的脸。”
她盈盈上前,把手中的两样东西放到舒云宜的案桌前。
“三娘子别急着生气。”绿怀按住舒云宜的手,笑脸盈盈,恭恭敬敬地说着。
“回春堂毕竟是百年老店,三娘子拿着本医术就敢开药店,也是勇气可嘉。”
“玄明堂作为一个晚辈,像长辈学习不可耻。”
她的手指用力压在舒云宜的手上,尖锐的指甲磕在那双白皙的手背上,露出一点鲜红的痕迹。
可她依旧笑脸盈盈,哪怕神情不甚恭敬。
“所以现在长辈为老不尊,也要我多加学习。”
“三娘子想岔了,这不是为老不尊,这是技不如人,是精心准备,而且输了便是输了,结果如此,天意难为。”
绿怀慢条斯理地说着。
舒云宜紧抿着唇,手指一动,甩开她的手。
“道不同不相为谋,出去。”
她冷淡说道。
绿怀笑。
“三娘子何必和舒家倔呢,三娘子一出生便比常人多了一点机会,按理好好抓住才是,如今这个机会落在四娘子手中,四娘子可是不撒手呢。”
“就像你一样?”
舒云宜注视着她。
“不敢和四娘子攀比,只是我听说夫人如今正在给四娘子议亲呢,只是对象一直把不准。”
“三娘子觉得温家的好事会不会落到四娘子头上。”
舒云宜冷笑。
“与我何干。”
“哑叔送人出去。”
早早等在一旁的哑叔拿着棍子要把人扫出去。
绿怀狼狈躲避的时候,站在门口高声喊着。
“虽说崔娘子的脸因为三娘子的药弄坏了,但三娘子也不必多虑,回春堂的大夫妙手回春早就把人治好了。”
“这水粉好得很,三娘子不要介怀。”
这声音格外得大,即使街上热闹非凡,却还是成功地让空气倏地安静了片刻。
人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玄明堂门前,看到狼狈的丫鬟,凶狠的哑叔,以及面无表情的舒云宜。
原来她送药就是为了刚才那句话。
“水粉这种东西因人而异,秀秀的事情如何能全赖到三娘子头上。”一辆绣着牡丹花纹的马车停在玄明堂面前。
绿怀脸色大变,连忙下跪。
第35章贵人撑腰诸事显
这辆马车一出现在麻生街,路上所有马车都停在原处,目送它远去。
漆黑的帷布上绣着纯白色牡丹,黑布在日光下闪着金光,牡丹娇艳欲滴,富丽堂皇。
高调到令人移不开眼。
舒云宜倏地一惊,立马起身。
“温夫人。”她站在马车前看着被人扶下来的人,行礼问安。
“你我何须如此多礼。”她上前亲自扶起舒云宜。
温夫人原名颜昼,乃是安平县主独女。
一出生就被封为安阳郡君,七岁和温家嫡长子定亲,十八岁出嫁,生下嫡长女温寰,嫡长子温如徐,如今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可以说从一出生就是顺风顺水,是京都人人倾羡的对象。
从生到死一生尊贵。
麻生街倏地一静,紧接着不少马车都调转方向朝着玄明堂走来。
原本冷清的玄明堂瞬间热闹起来。
绿怀脸色微变,顺着人群正打算溜出去,就见有几个小乞丐不着神色把她围住。
她脸色一变。
“你这手素来巧,我听闻你做了些胭脂水粉,特来看看。”
温夫人巧笑嫣兮地牵着她的手入了大堂。
张婶机灵,很快就把收起来的胭脂水粉拿了出来,一件件排开,把几样模样特别出彩放在最前面。
“盒子倒是精致,这个花样奇特,还有一面小镜子啊。”温夫人捧着水粉盒子,惊奇地说着。
“若是外出的时候,拿出水粉盒子就可以简单上妆了。”舒云宜解释道。
这想法是叶离情提出来的。
她走南闯北多年,又和外邦远海之外的人做过生意,见解独到。
连这些镜子的安装都是她搭的线。
“这镜子可是海外之物,京都难寻,你是哪来的。”温夫人慧眼如炬,一眼就认了出来。
舒云宜眨眨眼没说话。
叶离情没说过这事,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可是你身边的那个叶娘子帮你弄的。”
温夫人素来是个心细聪慧的,又和她相处多年,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舒云宜身边多了个叶娘子不是稀奇事。
他儿子甚至还大费周章去查此人,带兵南下的时候甚至还特意去见了她。
是个人物,能把性格沉稳的言德气得回家生闷气。
舒云宜还是眨眨眼没说话。
“你每次想撒谎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她笑着拍了拍舒云宜的手,言行态度颇为宠溺。
门口围观的人皆是心有异色。
原本舒家停了议亲之事,众人都以为舒云宜要完了,是彻底和温家无缘。
可今日一见温夫人反应,顿时摇摆起了心思。
若是舒家没被抛弃,搭上一个舒家可比一个温家要容易多了。
“姐姐,温夫人。”门口传来舒云柳娇滴滴的声音。
舒云宜看着特意打扮了一番的人,粉色衣裙,金簪玉饰,裙摆绣着荷叶摆,走动间摇曳生姿。
众人的神情略有些微妙。
四娘子这身衣服,乍一看和以前的舒云宜格外相似,从头到尾一丝不差。
她们的视线又落到如今穿着朴素的三娘子身上。
简单素雅的青衣,头发只用一根银簪挽着,面容干干净净,不着粉黛。
可即便如此,三娘子依旧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致骨血匀,一等一的美人骨。
“四娘子。”舒云宜收了笑,淡淡开口。
“原来温夫人也在这里啊。”舒云柳姿态娇俏,见到温夫人就俏生生地行礼问号。
温夫人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态度明显冷淡了一些。
舒云柳依旧是笑脸盈盈,一派天真娇俏。
“怪不得全京都的人都要夸夫人善良体贴,温家礼仪大方,虽然两家亲事作废,但姐姐出了事,还来给姐姐撑场。”
她说的温柔小意,无辜单纯,却是实打实的把袁秀毁容的事情算到舒云宜头上。
舒云宜眉心蹙起,冷淡说道:“两件事情并无联系,四娘子不要以己之心度人之心。”
“袁娘子的事情,我已经解释清楚了,袁秀对各类奶品过敏,送她水粉的人并没有告知她。”
“我之前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各类禁忌和不适,与我而言,我只要保证东西质量无碍即可。”
舒云柳歪着头,好奇地问着:“可你真的可以保证吗?姐姐如此年轻,可不能在夫人面前夸下海口啊。”
舒云宜笑,冷淡说道:“自然可以。”
她说的冷静镇定,信誓旦旦,倒让舒云柳不得不停下最。
“云宜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素来是谨慎温柔的人,她说没问题我是信的。”
一直不出声的颜昼亲昵地拉着舒云宜的手,笑脸盈盈地说着。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看着舒云宜,一点目光都没落到舒云柳身上。
“这些小东西如此精致,都给我包起来吧,我看着就欢喜。”颜昼扫了一眼台子上的东西。
“小花样都是你画的。”
那些白瓷瓶上都画了各式各样的图案,精致秀气,和瓷瓶完美贴合,构思极为精巧。
舒云宜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明真先生高徒当真不一样,画字一技,出神入化,我家言德就没这种小心思,画的画一点都不讨我这个母亲欢喜。”
她牵着舒云宜的手,一点也不避讳地说着。
舒云柳脸色微微一变。
“那是那是,三娘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是我们京都出了名的秒人,谁人不知啊。”
有人出声附和着。
“可不是,听闻茶艺也是精妙绝伦,温夫人真是好眼光呢。”
“那水粉我之前就买了好几个,不止瓶瓶罐罐好看,就是小木盒外面的雕刻也格外好看呢。”
“是吗,不知道玄明堂还有存货吗,可不许吝啬啊。”
玄明堂顿时热闹起来,人人都围着舒云宜和颜昼吹捧起来。
舒云柳逐渐被人挤了出来。
她气得手指紧握,面色通红,脸上娇俏天真的模样几乎要绷不住了。
“呦,这是这么了,如此热闹。”门口传来一声爽快的声音。
颜昼一抬眉,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你来的最及时。”她态度颇为亲昵。
“太子妃娘娘。”舒云宜眉心一挑,莫名觉得一惊。
如今东宫太子妃乃是温家嫡长女温寰,十八岁嫁入东宫,二十岁生下嫡长子,背靠温家,在东宫地位超然,太子敬重。
温寰模样美艳,性子爽快,能力出众,样样出尖,未出嫁前便是京都闺秀中的翘楚,出了嫁依旧是人人口中钦羡的对象。
“云宜何必与我多礼,你的绣花还是我教的呢。”
她穿着大红色的明艳衣服,一出场便艳压众人,成了玄明堂最为耀眼的一束光。
她态度热烈,挽着舒云宜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着。
舒云宜比温寰小八岁,温夫人却总是带着她们一同赴宴。
温寰姐姐一般的性格,总爱带着她一起去结交京都贵女。
舒云宜抿唇笑着。
“好漂亮的盒子啊,我之前就看到东宫内有人用了你的东西,肤若凝脂,可比我那些雪花膏好多了。”
“这些我都要了。”她挥了挥手,豪气地说着。
“小丫头,尽和我抢东西,这些我早就买了。”温夫人嗔怒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温寰小女儿姿态地笑着:“娘行行好,给我一点吧,女儿之前送言德去南边,人都黑了一点。”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一时间大堂内的众人皆是温顺地听着,脸上演绎着喜悦的笑容。
舒云柳被挤在角落里,手中的帕子都要被扯断了。
舒云宜抬起头来:“温郎君去了南边?”
她眼皮子一跳,蓦然觉得不对劲。
前世可没有这回事,因为三个月后,温如徐高中状元,两人便成亲了。
她清清楚楚地记着,当时温如徐可是日日都出现在她面前。
“对啊,你不知道啊。”温寰吃惊,复又调笑着,“亏我家那个傻弟弟还叫我看着你点呢。”
“南边不是要打仗了吗?”舒云宜没有接她的话,眨眨眼,有些蒙蒙地继续问下去。
“就是去平叛的,南番不安定,不知为何同时乱了起来,如今正在边境僵持着,不过前几日的战报传来,不知为何南番又同时退兵了。”
温夫人以为她害怕,连忙安慰着。
舒云宜眨眨眼,莫名觉得有些慌乱。
一辆马车若是一直按着自己想得位置走,自然不会奇怪,但有一天你突然发现马车不知何时走偏了,被发现时的瞬间能让人喘不上气来。
舒云宜明显愣住了。
“呦,可是担心我家那个傻弟弟。”温寰靠近她,促狭地眨眨眼。
“别胡说。”温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嗔怒道,脸上却也是带着笑。
gu903();“不,不是,我……”舒云宜在两人意有所指的目光中,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