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春眉被晾在一旁,不禁有些尴尬,盯了贾元春一眼。
安玥郡主笑道:“好了,都快些用了吧,一会儿凉了可就坏了味道了。”
一时饭毕,撤了残羹,又换了冰碗上来。那冰碗里除了鲜莲、鲜藕、鲜菱角、鲜鸡头米之外,还配着鲜核桃仁、鲜杏仁、鲜榛子,最后配上几粒蜜饯温朴,底下用嫩荷叶一托,红是红,白是白,绿是绿。炎炎夏日,有这么一份冰碗来却暑消酒,的确令人心畅神怡,可谓是配合天时地利的时鲜。
治国公府的马三小姐原是坐在贾元春下首的,此刻笑道:“听闻郡王府的锦鲤与别处也不同的。”
安玥郡主无奈一笑,“家祖父爱养些花鸟鱼虫,若说锦鲤,这湖中也有千余尾。妹妹要是喜欢,我这便让侍女去备下鱼食。”
“劳烦郡主了。”马三小姐欠身道:“我素日也没旁的喜好,不过倒也爱养锦鲤。”
安玥郡主吩咐了侍女,转脸笑着接话道:“那妹妹想来该是个细心耐繁琐的。就这湖中的锦鲤,每年入冬湖水结冰前都要收到暖阁那十几口玻璃缸里去,这鱼可娇气得很,冷了不成,热了也不成……”
鱼食送来,马三小姐左手端着盏冰碗,右手伸出去接,大约急切了些,左手一斜,半盏冰碗一多半盖在了贾元春裙子上,余者洒在了地上。
“哎呀!”元春还没怎得,马三小姐先叫了起来,张着双手无措道:“对不住,我这没留心……真对不住……”
冰碗沁凉的汁水透过裙面黏在肌肤上,湿湿得极不舒服,贾元春不由得皱眉,又忙舒展开,先笑着安慰马三小姐道:“无碍的。”又抽出手帕,将裙面上的各色果仁拂去,香草色的绸子上落了湿痕,极为不雅。她站起身来,看向安玥郡主。
安玥郡主先是斥责那递鱼食的侍女,“哪里有隔着一位小姐递东西的道理?多走一步路能累死你这小蹄子不成?”其实乃是那马三小姐急切了些,不等侍女走近便伸手去接了。那挨了斥责的侍女早“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那摊冰水上,瑟缩着肩膀连连请罪。
“贾妹妹随我来。”安玥郡主收到贾元春目光,又向诸位小姐道歉,“姐妹们不好意思,我先带贾妹妹去换身衣裙,你们只管自在乐着。或赏荷、或观鱼——只管吩咐这的丫头们。”
安玥郡主挽着贾元春出了水榭,叹气道:“可惜了妹妹这好裙子。”
贾元春只是笑,“不打紧,不过是污了,回头洗净了便同新的一样。”
“妹妹倒是豁达。”安玥郡主笑道:“要换了我,虽知道对方是无意,总也是有些恼火的。”她退开一步,上下打量了贾元春一眼,抚掌笑道:“妹妹这身量倒是与我相仿。刚好我日前做了一条月华裙,还没上过身。妹妹若不嫌弃,不如今日便穿了去吧。”
月华裙乃是一种淡色画裙,裙幅共有十幅,腰间每褶各用一色,轻描淡绘,色彩非常淡雅,风动色如月华,因此得名。每制一裙,所费往往百金。
贾元春讶然道:“这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安玥郡主总是笑眯眯的双眼瞪了起来,“你来我府上做客,却被污了裙子,我补你一条岂非天经地义?”
贾元春笑道:“我这是去年的旧裙子了,怎么能与月华裙相提并论?”
安玥郡主凝目看她,“难道是我错看了妹妹?裙子便是裙子,又有什么不可相提并论的?妹妹快别说这样话,倒与外面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无异了。”
这话说得重了,换个世家小姐来不免要面红口塞,但是贾元春毕竟并非真正十三岁的女孩,也过了为着别人一句话就大动肝火的轻狂年纪,因此只一笑温和道:“倒是我这番见识落了下乘。那郡主的月华裙送了我,可不兴哪日想起来了舍不得再要回去的——入了我手中的物事,我可是断不会还回去的。”
“我岂是那样的小气之人?”安玥郡主见她答应,不觉喜气盈面,又挽了她手臂,笑道:“你只管安心穿着就是了!”
“对了,方才冯妹妹是同你说入宫为女史的指派之事吧?”安玥郡主歪着头看着贾元春,嘴角噙了一点神秘的笑意。
贾元春点头,也不相瞒,“五名女史,只有她与我还没被指派,心里不安想来问一问也是人之常情。”
安玥郡主停下脚步,回首见侍女都跟在三步之外,因抿嘴一笑,“冯妹妹被指派到哪里我不晓得,但是你的我却是得了准信儿的。”
贾元春虽然早已知道自己会被指派到东宫,但是安玥郡主竟然会提前知道倒当真让她吃了一惊。上一世,家中也四处探寻过,都没有消息;怎得这安玥郡主却能知道。她是哪里来的消息,又为何要这般透出话来让自己告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