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共为友 第9节(1 / 2)

黄泉共为友 木沐梓 2276 字 2023-09-23

安知灵见他神色,就知道他不讨厌这味道,笑着邀功道:“很不错是不是?李叔自己酿的,我替他扫了一天的院子,才分了我这一小瓶。”

谢敛道:“我听说霍小姐大婚,堡里所有人都能上酒席讨一杯喜酒。”

安知灵扁扁嘴:“进过尸房的不行。”

谢敛不应声,倒也不知说什么,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酒。

从塔楼上果然能看见花厅后头的戏台子,距离虽隔得有些远,但还是能听见唱戏的声音。

他们二人坐在栏杆旁,仔细听才发觉唱得是《凤回岐山》,正到了妲己引诱伯邑考不成,将他杀害做成肉糜逼文王食之的片段。台上的老生唱得声泪俱下,台下众人也皆是一片悲戚。

谢敛微微挑眉,倒是少见有人婚礼前一天唱这出的。但一旁的人听得愤愤,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往后听下去不就知道了。”

“不行,我一会儿就得回去。”她转过头来催促,“你快说,不然我今晚要气得睡不着。”

谢敛也转过头,不知怎么的,想她今晚气得睡不着的样子也挺有趣,话在嘴边一骨碌,开口变成了:“正巧我有一件事要托你。”

安知灵还未来得及苦下脸,夜色里他已凑近了过来,安知灵只觉得耳畔一热,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他伸手强按住了肩头。不过几句话后,她就没心思再顾着两人这过于接近的距离了。她挣脱开来,僵硬着脸:“你疯了吗?我可不敢!”

“夜里一个人提着灯笼上山倒敢?”

“那怎么一样?”她争辩道,“霍家是花钱雇了我的。”

“我也可以花钱雇你。”

“那我也不敢。”安知灵一缩脑袋,“这事情要是让别人知道了——”

“吴灿华上山那日的事情你就不怕被人知道?”

“你威胁我?”安知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拿别的事情威胁我也就算了,”她咬牙小声说,“这可是你给我出得主意,你那天晚上也在后山——”

“那时候霍家还不确定金蟾教已经到了衡州,不太愿意我插手这件事情。”言下之意,大概是现在愿意了。

安知灵被他这种有恃无恐的厚颜无耻震慑得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谢敛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强人所难:“到时候不需要你动手。”

安知灵道:“你就不怕我偷偷向人告密?”竟然这么信得过自己。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谢敛淡淡道:“如今这堡里只有三个人和半年前的订婚宴没有一点儿关系,你是其中一个。”说着,他又突然问,“你那天见到霍思远时为什么神情古怪?”

那天她跟着霍福在霍思远跟前回复的时候,有过一瞬间的愣神。这事儿过去许久,她本以为没人留意,没想到他居然记到现在想起问她。

安知灵的面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我第一次见到霍家的主子自然是紧张。”

这借口找得敷衍,谢敛嗤笑一声:“那日见到霍芷你倒镇定。”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她是大小姐呀。”

安知灵却左右张望,就是不肯正眼看他。她猫儿似的一双眼睛像是盛不住一点儿情绪,黑曜石似的瞳孔在月色下闪烁着几丝慌乱。过了半晌忍不住往旁边瞥一眼,一对上谢敛的目光,

又“咻”的一下闪避了回去,终于落败一般赌气着告饶道:“好吧好吧,反正说出来你也多半不信。”

她叹了口气端正了面色,与他说:“其实我打小和别人就不太一样。”

谢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我打小——能看到点儿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

安知灵低头拿手指拨了拨自己的衣袖,小声道:“鬼怪怨气什么的……”就这句话像是用了她大半的力气,说完又按捺不住拿眼神瞟了瞟身旁的人。

黑衣的男子坐得已不似刚开始那样直了,他单手支着地,手边上是已经空了的酒瓶子。安知灵疑心他有些醉了,但他目色还十分清明,只是听她说完,苍白的脸色上勾起了一抹笑,让他看上去又不像那么清醒。

“恩,”他低低应了声,“那你在霍思远身上看见什么了?”

他对这事接受的太快,几乎让安知灵疑心他只是随口的敷衍罢了。不过她本来也不指望他能相信,便也不纠结,只含糊道:“没什么,看到些黑气。”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叹了口气,像是很不忍心,“他或许快要死了。”

她说完,塔楼上静了静。

像是过了许久,才听身旁的人有了动静。安知灵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她一句话似乎将他刚刚生起的那一点儿微末的醉意扰了个干净,伸手用力按了按额头的太阳穴。

“不可能。”他说,“现在的霍家堡最安全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为什么?

安知灵想张口问,但看了眼他的脸色,还是呐呐道:“恩,我也觉得不至于。”

她重新又将目光落回了戏台上,像终于想起来他们之前在说的事情:“诶,你还没告诉我这戏后来怎么了?”

这么会儿功夫,台上早已不知唱到了哪里。谢敛听了一会儿,轻声道:“伯邑考死后,文王回到封地,不久发兵攻打朝歌。他的弟弟姬发建立起周室,统一了天下。”

“哦。”安知灵应了声。过了许久又听她说,“那他真可怜。最后父亲和弟弟

都封了王,他却死了。”

前一晚的婚宴几乎闹到了后半夜,第二日谢敛晨起时,感觉头晕沉沉的,知道昨晚这是喝得多了。外头不知已是什么时辰,但想来该是不早了。

他推门出去的时候,瞧着放眼这一片张灯结彩满溢的欢庆,在日头底下不自觉地轻轻舒了口气。一切按部就班,到了吉时,新嫁娘出阁,一路鞭炮锣鼓喧天,新郎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袍,骑在马上,迎亲的队伍在城中走了一圈,再回到霍家堡中,这便算是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