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稚按了开锁,又过了三分钟,家里的门被敲响了,陶思稚走过去打开,看到蒋舸提着一个纸袋,湿淋淋地站在门外,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把纸袋递给陶思稚,在门口把外套脱了,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换了拖鞋。
陶思稚闻到了蛋糕的香味,眼睛不住往袋子里看,蒋舸看着陶思稚,忽然笑了笑,说:能不能帮我倒杯水再吃。
陶思稚说:好的。
他走到墙边,踮起脚,伸手从钉在墙上的玻璃柜里拿给客人用的水杯。
陶思稚家里用来置物的平台,几乎都钉在墙上,近年才慢慢添置了一些矮的柜子。
小学一年级的上半学期,陶思稚在学校过得非常不好,他出现了严重的语言和行为倒退,成日精神恍惚,重复他人的话,只要有人打断他,他都会开始尖叫,父母和哥哥也已完全无法和他交流。
在陶思远的坚持下,陶思稚被带去首都的儿童医院的精神科看诊,被诊断为高功能的自闭谱系障碍。
干预师建议陶思稚的家人把陶思稚需要的东西都摆到他够不到的地方,促使陶思稚开口和家人交流,陶思远就跟家人一起,在墙上钉了很多平木板和柜子。
放水杯的这个没估好高度,陶思稚他妈都拿不到。
不过这样她说就能使唤儿子和老公去拿杯子了,不让陶思远和老公重新钉。
蒋舸第一次到陶思稚家里,觉得陶思稚家很奇怪,问他:你家钉这么多板干什么。
那一次陶思稚专心拿杯子,没有回答。杯子刚拿到手里,蒋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的身后,手按着他的腰,像从背后抱着他一样,对他说:你的衣服太短了。
陶思稚觉得很痒,所以转身笑了,蒋舸就亲了他。
这次陶思稚顺利地拿到了杯子,去餐厅给蒋舸到了水。
或许是作为回报,蒋舸帮他拆开了蛋糕,陶思稚有点高兴地吃了起来。
吃了一会儿,蒋舸突然伸手,摸了一下陶思稚的脸颊,陶思稚抬起头,疑惑地问他:有事吗。
没有。蒋舸说,然后把手放下了。
蒋舸的手又是冷的,陶思稚觉得奇怪,一边吃边想,不知道蒋舸的手在什么时候才是热的。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
第9章
栗子蛋糕很好吃,陶思稚好几年没有吃过,因为买蛋糕要排队。
他不喜欢排队,排队时前后都是人,后面的人可能会离他很近,近得让他全身僵硬。而且栗子蛋糕是秋冬限定,队伍很长。
上一次陶思稚吃到是在大一的冬天,他让没排过这条的他哥帮他排,自己躲得很远,在百米开外、人烟稀少的位置看。
陶思远排完队,买到蛋糕,走了好远走到陶思稚身边,面无表情地告诉陶思稚:珍惜这块蛋糕吧,你以后再也没机会吃了。
陶思远肯定没想到,在他独自出门工作的雨夜,陶思稚还是吃到了。
栗子蛋糕是切块的,但分量有点大,陶思稚吃了半块,就饱了。正想放下叉子时,听到蒋舸说:中午你看到我了吗?
他抬脸看看蒋舸,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蒋舸问陶思稚,脸上有一点微笑。
如果看眼部和面部不同的肌肉走向,陶思稚会说蒋舸笑得有点勉强,但他不能肯定。他告诉蒋舸:人太多了。
蒋舸怔了怔,过了几秒钟,对陶思稚说:你以前跟我坐一起吃饭,旁边人也很多。
陶思稚没说话,蒋舸安静少时,又对陶思稚说:你是不想理我吧,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激烈,好像在问陶思稚一些生活问题,但无论蒋舸表现得多平静,这些全都是陶思稚无法也不愿意回答的。
陶思稚放下了叉子,有点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远处客厅墙壁上的电视机:我要去看电影了。
他站起来,往客厅走,被蒋舸拉住了手腕。他回过头,蒋舸站起来,把他拉近了一点,低头看着他,问他说:陶思稚,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生我的气?因为你很想我,但是我没来找你。
蒋舸把声音压得很低,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陶思稚不喜欢这样,他低下头去,用劲想把手抽出来。用了几下力,蒋舸松手了。陶思稚后退了一步,又再退了一步,转身到客厅去了。
电影又已经播到很后面了,陶思稚重新回到他没看懂情节的往前十分钟,打算再看一遍。
看了四分钟,蒋舸走过来了,站在沙发旁边,没有靠近陶思稚,和陶思稚一起看。
电影又播到女郎脱衣,陶思稚仍然没懂,他有些烦躁,按着遥控往前拉。
等他放下遥控,蒋舸问他:你没看懂吗?
陶思稚过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蒋舸又说:哪里不懂?
陶思稚偏过头,看看蒋舸,蒋舸站在客厅和餐厅中间的阴影区域,陶思稚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想了想,问:她为什么脱衣服。
她喜欢比尔,想跟比尔上床。
陶思稚觉得很难:怎么看出喜欢的?
眼神,举止。蒋舸低声告诉他。
我看不出来,陶思稚又看看画面,想了一会儿,迷惘地看向蒋舸,问,喜欢和上床有什么关系?
陶思稚现在只知道确认关系后才可以上床,他哥说的。而且要见过家长。
蒋舸沉默了,他看着陶思稚,仿佛一个雕塑,一动也不动,好像陶思稚说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错话。
陶思稚看着一言不发的蒋舸,心里慢慢腾升起汹涌的、怪异的、莫名的烦躁,像想要责怪自己,也想要责怪蒋舸。
因为蒋舸让他弄不懂了,蒋舸又把世界变得复杂了。
蒋舸,陶思稚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大声地责备蒋舸,你不要这样。
蒋舸在一夜之间回到了陶思稚的世界,给他带了蛋糕,但是非常有可能,他明天又不见了。陶思稚觉得蒋舸非常非常讨厌:你快点走吧!他说:快点不见!
他希望蒋舸现在开始永远不见,开始想把蒋舸赶走。不过论推推搡搡,陶思稚绝不是蒋舸的对手,所以陶思稚把电视机关掉了,走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起来,还锁住了。
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戴好耳机,打开音乐,做了一件较为出格的事,用以转移情绪和注意力:他随机播放了自己建的歌单。
第一首播放的竟然是陶思稚最喜欢的歌曲。
歌曲很老,是陶思稚高中时代的一首流行歌,高二时经常在傍晚的校园广播电台听到。陶思稚很喜欢听这首歌,他觉得听这首歌的时候,他离其他的人很近。他往常并不愿意细想自己会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但他是知道原因的。
他和蒋舸存在一些开心的回忆。
最早的开心的回忆发生在一个播放过这首歌的傍晚,因为是最早的,陶思稚记得很清楚。
顺带一提,这一回忆与今天中午在食堂发生的也有少许相似之处。
回忆的发生时间仍然在高二的下半学期,6月的月考要来之前,确切地说是在6月12日。
周五晚上,蒋舸的妈妈接了蒋舸和陶思稚回家吃饭,期间提起了月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