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内容都只是铺垫,爷爷讲得很平淡,讲到最重要的地方时,爷爷的情绪也稍微激动了一些,那天你回来后跟我说,你不要去上重点初中,觉得重点初中离家太远了,想在家附近的初中上学。我问你原因,你就说是怕自己不适应住宿生活。
我觉得这是你们普通小孩在离家之前都会有的反应,过阵子就好了。没想到你是铁了心不去省重点,甚至给你爸妈打了电话表决心,把他们气的要命,当天下午就过来把你揍了一顿,要带你回去。那天你怎么都不肯走,哭得特别厉害。他们不忍心强行带你走,只好把你留在这里,临走之前拜托我再劝劝你。
你被你爸妈揍了一顿,看着我这个爷爷特别亲切,就把你不想去读重点初中的原因告诉了我。爷爷看着安阎,眉头拧得紧紧的,你说,你要是去了重点初中,就不能经常和白袍小哥哥见面,以后等你出去读高中,读大学,你和他见的面会越来越少,你很珍惜你们之间的友谊,想多陪陪他。
我那会觉得,我劝你肯定不管用了,得让他劝你。然后,我就去找了杜鸩一趟,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
安阎紧张道:您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呀。爷爷说道,我就跟他说,我们人和他不一样,年轻的时候,学业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事。他要是真的把你当朋友,就该劝你去读重点初中。至于玩,每年寒暑假那么长,你们多的是时间。
爷爷:他听了后问我,问你以后是不是也会去更远的地方上高中,上大学。我说当然啊,我们省的大学不怎么好,你将来肯定要考省外的大学。他又问我
爷爷的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这座亭子还是好的,他就站在亭子里,和当时穿着一身白衣的杜鸩说话
杜鸩:如果他去省外上大学,是不是也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来了?
爷爷:嗯。
杜鸩:毕业后,他会在这里找工作吗?
爷爷:或许会回来,或许不会。一线城市的机会总会更多一点,对于年轻人来说,也该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杜鸩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看到这里很多年轻人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如果安阎也是那样,我能和他见面的时间只会越来越短吧。
爷爷有感而发,他和我见面的次数、时间,随着他年龄的增加也会越来越少。安阎是自由的,我希望他以后能去他喜欢的城市,做他喜欢的事情。
看着杜鸩的表情有点难过,爷爷安慰他道:别难过,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这个朋友,安阎会一直放在心上的。
杜鸩:我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一点,越久越好。
爷爷觉得杜鸩的想法有点可爱,继续开解他,人生很短的,安阎就算天天和你在一起,也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不可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他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你们迟早要分开的。提前适应一下,对你和安阎都不是坏事。
杜鸩倔强道:我不想适应,我想一直陪着他,永远陪着他。
第127章
杜鸩的模样看起来比安阎大不了几岁,脸上的倔强表情像极了安阎说要去上家附近的普通初中时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杜鸩,安阎爷爷软着语气说道:安阎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你又没法离开
说到这里,爷爷有点说不下去了。
杜鸩接话道:我会想办法离开这里。
爷爷不擅长劝小孩,又不忍心打击杜鸩,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杜鸩说道:爷爷,您知道这座亭子叫什么吗?
爷爷摇了摇头,这座亭子据说建了有一百多年了,连他父母都不知道这座亭子的名字。
叫杜亭。杜鸩拜托道,爷爷,您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爷爷好奇道:我能帮你什么?
我姓杜,姓杜名鸩,鸩是饮鸩止渴的鸩。杜鸩认真道,如果我哪天消失了,很久都没有出现,您可以帮我把我的名字告诉安阎吗?不用告诉他杜鸩是谁,只需要告诉他,他有这样一个朋友就行。
爷爷诧异道:你们认识小几年了,安阎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为什么不亲口告诉他?
杜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抬起头说道:我的名字是我刚起的,我以前没有名字。
爷爷愣了一下,保证道:好,我答应你。
杜鸩温声道:谢谢您。
爷爷还想拜托杜鸩帮他们劝安阎去重点初中读书,可看着一脸寂寞的杜鸩,爷爷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最终只是开口道别,我走了,再见。
我没想到,我第一次见杜鸩,竟也成了我最后一次见他。就在我离开杜亭,走了大约快五十米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木头烧着了的味道,回头一看,竟然是杜亭着火了。爷爷给安阎讲他离开亭子后发生了什么,那火是黑色的,烧得很旺,就在我转身回头看的功夫,杜亭就烧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副模样。
安阎急道:杜鸩呢?当时亭子着火的时候,他在哪里?
爷爷说道:他就在亭子里站着。
杜亭就在眼前,安阎想了下杜鸩站在亭子里,站在大火中的画面,只一瞬间,安阎就哽得连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爷爷一脸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跟死了爹似的。
安阎用力搓了搓脸,绷着脸问道:然后呢?
火熄灭了,杜鸩不见了。爷爷往前跨了两步,我担心他有事,就进亭子找他,喊了几声都没人应。在里面寻了几圈后,就看到有个鸩鸟形状的木雕掉在这个位置。
安阎一声不吭地走到爷爷站着的地方,低头看着脚下寸草不生的地面。
恍惚间,我看到那木雕鸩鸟跟活了似的,扭着头,睁大眼睛看着我,还眨了眨眼睛。我怀疑它可能和杜鸩有关,就把它捡了起来。爷爷皱眉道,没想到我捡起来以后,鸩鸟木雕就从一个活物变成了死物,再也没给过我一个眼神。
安阎急道:后来呢?
爷爷没好气道:没有后来了,我没来得及琢磨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外面有人喊我。那人说你在家里又哭又喊,让我快回去看看。
我火急火燎地赶回去,一进门就听到你坐在院子里石凳上哭,放在石桌上的书湿了一片。爷爷绘声绘色道,你哭得真的是撕心裂肺,我刚把给你擦眼泪的纸扔了,一回头,你整张脸又哭湿了。问你为什么哭,你回答不知道,问你是不是哪里疼,你说不是
爷爷:我听了觉得完了,得马上送你去医院一趟,检查一下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在我起身准备背你走的时候,装在我口袋里的鸩鸟木雕掉到了桌子上,一看到那块木雕,你就不哭了,伸手把木雕紧紧抓在手里,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肯松手,手都快被木雕上硌出血了。我怕你再抓下去手要出事,就往木雕上缠了根绳子,挂在你脖子上。
安阎: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爷爷:没有才是正常的,你失忆了。
太阳照在山上,到处都是暖洋洋的,只有安阎觉得冷得如坠冰窖,我忘了杜鸩?
爷爷点了点头,你自那次哭完之后,再也没去过山上的亭子,也没提过你穿白袍的朋友,听你爸妈的话去了省重点念初中。
安阎心里憋得慌,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爷爷叹了口气道,我一直记着杜鸩拜托我的事,让我把他的名字告诉你。每次开口的时候,只要看到你挂在脖子里的木雕,我就会想,说不定杜鸩很快就会回来找你。我要是开了口,就好像他再也回不来了。
可杜鸩再出现在安阎面前,已经是安阎念高二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