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矍!”
傅知微在一旁发现了秦翊之的小动作,不由自主地拔高音量,惊恐地出声提醒道。
司矍皱眉,偏头躲过去,另一只手握成拳迅疾地在颈侧卡住了他凌厉的攻势。
这两人转瞬之间就在长阶之下打了起来,人影交织,掠起的风声呼啸,带着破空之势,傅知微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
她眼见自己帮不上忙,左右看了看,这长阶附近又没有见到路过的宫女侍卫,焦急得团团转。
她一咬牙,剁了剁脚,想着自己如今在这处只会给司矍添乱,索性还不如去请宫里面的侍卫来劝架。
傅知微提着裙摆,朝着两人打斗的方向高声呼喊一声:“司矍,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然后她就快步朝着玉麟山庄的中央处跑去。
秦翊之这几日心神散乱,今日又被他们两人亲密的动作刺激到了,觉得甚是刺目碍眼,此时也顾不得如今自己尴尬的身份和处境,心中的绝望和恼恨无处发泄,脑子发热,只想要挫一挫这个侍卫的傲气。
玉麟山庄偌大,傅知微跑了半天也没有见着一个人影,她心里面牵挂着那一边,唯恐秦翊之出手没个轻重伤到了司矍。
远远走来一队巡逻的侍卫。
傅知微心里紧绷的弦松了几分,几步并作一步跑过去。
“长乐公主?”带头的侍卫长看着傅知微气喘吁吁,云鬓微散,疾步朝他们走来,惊讶地出声问道,“这是出了何事?”
“那边、那边,那边有人打起来了。”傅知微上气不接下气地回话道,指了指身后。
“就是那个赤炎国的秦公子,他想要对我图谋不轨,被司矍拦了下来。”
侍卫长同副侍卫长对视了一眼,知道此事牵扯众多,不容小觑,朝后面挥了挥手,急声喝到:“走。”
……
……
等傅知微带着一众侍卫赶到长阶之下之时,见到得不是两人打得两败俱伤,或者缠斗不休,而是他们站立对视,相顾无言。
“这……?”侍卫长见到这副场景,也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长乐公主一路上催促他们走得再快一些,神色焦急,他以为这里出了多大的事情。
傅知微没有理他,快步走到司矍身边,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秦翊之背光而立,看不清此时的神色,只能看到男子挺拔的轮廓矗立在长阶下,他手里面拿着一块白玉样的物什,垂眸端详,久久沉默着。
司矍面上此刻也不知道是何种表情,迟疑片刻才低下头低声回道:“我身上随身带着的那块玉佩掉在地上,被他瞧见了,就变成这副模样。”
“是林老九给你留下的那块玉佩?”
“没错。”
傅知微听了这话,心里面闪过无数念头,忍不住担忧地拉住他的手:“你的身世不会也同这赤炎国有什么关系吧?”
“有可能。”
当秦翊之捡起那块玉佩时,借着昏暗晕黄的宫灯,他的表情看不太真切,可是自己仍旧能够感受到秦翊之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那怎么办。”傅知微眉毛打结,忧心忡忡地问道。
想到司矍将来会认祖归宗,找到他的娘亲和爹爹,她理应为他感到高兴。
可是如果是赤炎国……而且秦翊之这副模样,看起来司矍的家人一定大有来头。
司矍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回道:“不知道。”
不管他的身世跟赤炎国亦或者秦翊之有什么关系,那都和他无关。
他自幼就比别的小孩子成熟,虽然他同林老九并不亲近,可是自幼林老九陪他长大,他早就将他认作自己的父亲。
虽无生恩,但养恩重于生恩。
后来林老九不告而别,他入宫做了侍卫,对于那个所谓的父母,他早就没有了更多的念想。
他如今只想要守着公主,并未想要和这些事情有过多的牵扯。
侍卫长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见长乐公主同司矍在一旁窃窃私语,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如今赤炎国国力昌盛,这秦翊之虽然是赤炎国送来的质子,但是赤炎国故去的皇后所出,碍于两国的关系,他也不能擅自就动手抓人。
傅知微愁得抓了抓头发。
这说好的打架,如今却是一片风平浪静,也没什么由头去处置秦翊之,若非要说他对自己有所图谋,可又没有人瞧见,况且这事情闹大了,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听。
见傅知微举棋不定的样子,司矍出声替她解围道:“劳烦侍卫长将秦公子送回他的住处吧。”
说完这话后,他走到秦翊之的面前,伸出手,淡淡说道:“请秦公子将我的玉佩交还给我。”
秦翊之抬眼,眼里面似乎挂着水光,在灯火交错的光影里一闪而过,恍若只是人的错觉一样。
“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他的手颤抖,声音嘶哑一片。
“这是我的贴身之物,不劳烦秦公子挂心。”司矍将玉佩握在手中,“前尘往事如何,我也并不在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了!!!!
感觉男二也挺无奈的,各种狗血作者死命往他脸上泼……(‵▽′)ψ
别担心哈,不会有啥国仇家恨的(男主和女主之间,也不会有什么狗血的因为国仇家恨,上一辈子的恩怨我们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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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输家
通向琼花苑的小道显得格外得短,两侧的竹林挺拔,枝叶锐利宛若轻薄的刀片,泛着月芒。
傅知微慢吞吞地走在小道上,数着小道上散落的石子,一路上罕见地没有叽叽喳喳说着今日又在书上看到什么天南海北的趣事。
司矍同她并肩而立,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她,面上没有显露出半分特别的神色,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不对,今晚发生这样的事情,越是正常才越是不对劲。
傅知微咬着嘴唇,偷偷抬眼看向身旁的青年。
他在想什么呢?
她收回自己的视线,心里面莫名地有些焦躁,将脚下挡她路的石子顺脚踢开。
石子从地上弹起,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恍若坠落湖泊一样,噗通跌入小道旁边的草丛之间。
司矍停下了脚步,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了?”
傅知微正准备跨步的身形一顿,手被他牵住,转头狐疑地看着他。
“公主有心事。”
他看了她半响,笃定地说。
傅知微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
他的脸颊在黑夜中是灰色的,比他身后的黑黢黢的树林要浅一些,眼珠里面淬着光,她看不清楚他面上此时是何种表情,只能看见他英挺的轮廓剪切出月光几许老练清润的剪影。
“我才没有心事。”她嘟囔着,别过头。
“就是好奇,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司矍有些惊讶,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指今日的事情么?
陪公主淌水,背公主上山,在鹤楼顶层看夕阳,他仔细想了想,思绪不由得渐渐拉远。
背着公主的时候,他鼻尖萦绕着少女的清香,清雅又带着矛盾的甜腻。
公主身上的馨香若浅淡的一片云彩,远看是在天边,近看时又恍如坠落他心上,像是似有若无牵扯他衣角的微风,他克制着心中的欢喜,一步一步地踏着脚下的泥土,踩着干枯的枝干,如获至宝,如捧明珠。
“我今天,很开心。”
他有些不确定公主想要的是不是这个答案。
“呆子”。傅知微踮脚拍了下他的肩膀,好笑地看着他,“谁问你这个了?”
“我说的是你的身世。”
原来是这样。
难怪这一路公主一反之前的欢欣雀跃,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他本不是敏感细腻的人,对于身侧少女的一举一动,却格外地敏锐。
“我,”他迟疑了一下,组织语言,老老实实回答道。
“我并没有太多的看法。”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他并未放在心上。
“不管是我的父母也好,家人也罢,我也不想要去细究他们丢弃我的缘由,或者不得不这样做的苦衷,也并不想要去卷入他们的前尘往事之中。”
小时候他日复一日在东升巷看着斜阳落在树梢头,听着门外纷乱的脚步,偶尔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欢喜地放下书本去开门,却发现,原来是对面归家的人。
时间久了,终是磨灭殆尽了他对亲人所有的期待。
所谓的亲人,也不过只是能够有幸在漫长的人生陪他一程。
林老九走了之后,他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只想要守着公主。”
他攥紧了她的手。
傅知微红了红脸,朝他身侧靠近了几分。
“万一,万一你是赤炎国的什么皇亲贵族呢?或者是哪个大臣失散多年的嫡长子?”
她别扭地说道。
这样的剧情怎么会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呢?
一想要这个可能性,傅知微就觉得心里面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的情感。
“生来的荣华总是会不得不承担一些代价。”
司矍将垂落在她耳边的鬓发撩起卡在她而后,勾唇笑了笑。
“我有幸能够留在公主身边,所以我应当承担的,是留在公主身边的代价,而不是那些享受过与生俱来的荣华的代价。”
青年语气认真,一字一句说道。
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道理。
傅知微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司矍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说:“走吧公主,夜已经深了。“
少女的脸庞若凝脂一般细密通透,一双凤眼跌落进了数不清的星子,若梦似幻,他怕触之即碎。
怕碰之即散。
……
……
侍卫的住所离太邺池最近,将傅知微送回去之后,司矍一人走在玉麟山庄内曲折叠错的回廊内。
回廊外的檐角挂着红彤彤的灯笼,花木间掩映着明黄的宫灯,清风扶枝,灯火疏明,将扶疏的花影打在白色的墙上。
回廊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
手心里面还留有少女的余温,衣服上还能闻到少女留在他身上的浅香。
就连唇瓣上——
也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娇软的触感。
他顿了顿脚步,眸色莫测地盯着前方的门洞。
门洞前月色落下通明的一方天地间,落下了一个笔挺的人影。
秦翊之从门洞内踏步走了出来。
司矍戒备地看着他。
“司矍?我记得你是叫这个名字。”
秦翊之自顾自说道。
司矍没有接话,定定看着他。
秦翊之笑了笑,眼角染着点点赤红。
“我想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以为已经故去的人竟然就在我的眼前。”
他的声音里面带着嘲讽,手指摩挲着大拇指上戴着的碧玉扳指,神色之间隐匿着恍然大悟之后的哀戚。
“这命运当真是可笑,你说是吧,兄长。”
这个侍卫的面孔,怪不得他时常会觉得眼熟。
原来已经一晃十几年过去。
他的兄长两岁的时候,死于一场宫变。
他对于这个所谓的兄长并没有任何的印象,那时他尚在襁褓,不能记事,这些往事,也是他后来听宫内的老太监说起的。
兄长?
司矍惊愕,站在原地不能挪动半分。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今日见到秦翊之的表情,他顶多以为自己是个朝中重臣的遗失在外的庶子,不然为何数年过去,竟然没有一人寻来。
“秦公子怕是认错人了,我生在天泽国,自然也是天泽国的人,也并不想要同赤炎国皇室有所牵连。“
短暂的惊诧之后,司矍回过神,又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淡淡地回道。
“呵。”秦翊之讥诮地笑了笑,“那林老九,你知道是何人吗?”
“林老九,原名林章烨,他同我们的母后,是自小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若非今日看见他随身携带着的玉佩,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兄长竟然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好好地活在天泽国,入宫当了杳杳的贴身侍卫。
“你身上的玉佩,我也有一个。”
他顿了顿,“那是母后专门唤人打造的玉佩,正面刻着麒麟的图案,背后所刻的矍字,是母后的手迹。”
说起自己的娘亲,秦翊之咬着牙,眼角的猩红丝丝在眼眶内蔓延开。
司矍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