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微这下彻底憋不住了,脸蛋红得像是刚煮熟的虾子,强撑镇静地盯着他漆黑漂亮的眼睛:“谁谁谁谁要你养?“
司矍忍不住勾唇笑了笑,缓缓低下了头,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一股热气腾地从傅知微的耳后蔓延到她的脸颊。
她手中的糖葫芦悬在半空中,另一只手因为羞窘下意识地抓住自己了的衣摆,像是受惊的兔子露出洁白的贝齿。
她轻轻咬住下唇,瞪大眼睛。
他居然在大街上亲她。
现在她还是男子的装束。
司矍此时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机并不恰当,他直起了身子,握拳在唇边干咳一声,不自在地看向挨着柳树流淌的南淮溪,耳后微微泛红。
晚风温柔地将柳树常常碧绿的枝条撩拨扬起,柳枝修长纤弱的轮廓氤氲在一侧水波中,宛如水底探出头的水草。
水面是清冽又浓稠的橘红,天边是潋滟万里的云光霞色,接续城内巷中次第亮起的灯火。
傅知微低下头,用自己的冰凉的小手捧着绯红的脸颊,微张小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要是他们真的就是一对寻常的夫妻就好了,或者,要是母后能够同意她和司矍的婚事就好了。
可是似乎路还长着呢。
傅知微拍了拍脸蛋,脑后的乌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扫她的背部,她在心中默默淬了自己一口。
呸呸呸,自己才没有这么恨嫁,才不给那呆子蹬鼻子上脸的机会。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他去想好了。
想不出来,那就只好当本公主一辈子的面首了。
少女的脸颊比上巳节的莲灯还要好看上几分,他一时没有把握住,就冒然亲了上去,现在回过头想想,虽然公主一身男子打扮,这街道又僻远,行人稀少,这样的举动也有失妥当。
司矍按捺着心中狂跳的心跳,抱手看着头也不回流向北渠江的南淮溪。
明明已经同公主亲近许多,可是每次他去拉少女的手,亲吻怀中软软的姑娘,仍旧像是第一次触碰那个娇软的小人儿一样。
想要和她靠得更近,又怕自己的举动亵渎了他心尖尖上的人。
这样矛盾复杂的心理,让他不知所措,又恨不得将怀中的姑娘永远藏起来。
不让任何人看见,不让任何人窥伺。
他看那枝头的桃粉色的桃花时想的是她,想着她的红唇娇嫩软滑,吃饭的时候想的也是她,她的味道甜香惑人,就连走路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偏过头去看他的身侧,似乎那里本就应该有一个走路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等着他去牵她的手。
牵晚了,他怕她会哭,会吵会闹,会一个人委屈巴巴地生闷气。
他会心疼。
他的衣摆似乎被风摇了几下,司矍回过神,看见傅知微嘟着嘴,低着脑袋捏着他的衣摆。
“司矍。“小姑娘的语调在日暮中被拉成了千万缕柔软的丝线,”我要去桥上走走。“
她伸出手指,眼神清澈,指着南淮溪上架着的一座拱桥,“书上面说,很久以前,有一条白蛇为了报恩,就是在一个下雨天,在一座桥上遇见了那个前世救过她的书生呢。”
司矍愣了愣,小姑娘却踮起了脚尖,将他的手从腋窝下拉了出来,牢牢握在掌心。
她的小手像是不安分地小蛇一样在他掌心中钻来钻去,那鸦羽似浓密轻盈的睫毛微微一颤,就像是轻轻扇动的蝴蝶的翅膀,语调止不住地向上扬起:“说起来,你前世也救过我呢!”
司矍心中悸动,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傅知微微微向下低着的脸庞,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有些嫉妒那个前世的自己。
那些回忆清清楚楚刻在她的脑海,她双眼放光地同他说,有个青年陪着她度过了漫长而艰苦的岁月,陪着她熬过了一年又一年的时光。
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记得,就好像她记忆里面的那个人——
不是他。
还没有等他回话,傅知微就急不可耐地拉着他的手朝桥上面走去:“虽然你这个人又呆又笨,不懂诗词,但是呢,本公主可以教你如何风花雪月。“
她回眸朝他一笑,宛若冰雪初融,又像是天下掉下来的小太阳,轻轻一拉,就将高瘦的青年拉动了。
老桥用砖石铺就着,两侧的石头砌就的护栏不透光的地方密布青苔,偶尔一株野草从砖块中冒了出来。
傅知微拉着司矍站在桥上,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不知是哪户人家将窗户撑了出来,素白色的细麻悬在半空中如波浪起伏,老树如弯着腰的老者,战战兢兢地弹出沉重遒劲的枝干,一不小心,就将几片不知天高地厚的深绿树叶淹没在水中。
耳边只有水波舒卷,涌起又退却的声音。
“好美。”傅知微小声地说,唯恐惊扰这难得的宁静。
司矍嗯了一声,攥紧了她的手。
“很美。”
他微微侧脸,看向身旁沐浴在日落的余晖中的小姑娘。
胜过二更云,三更月,四更天。
胜过高山峻貌,曲折流水,迢递风烟。
胜过岁岁年年的朝霞日暮,转瞬即逝的桃花流水辞晴川。
……
这几日傅知微在宫中向湘云讨教如何绣香囊。
那绣花针小小的一根,被她捏在手中,湛蓝的绣线又不听使唤,软软塌塌地搭在她手上,绣了几日,荷包上的图案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傅知微颓然地放下手中的针线,白皙的手指这几日因着做这些穿针引线的细活,被扎出了好几个小洞,握笔用膳的时候,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虫蚁啃噬,隐隐作痛。
“湘云,好难啊——”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小声抱怨,“你看看我绣的,说是一只不会凫水的野鸭子,都还抬举它了。”
湘云将她的手从她膝盖上拿起来,心疼地抚着她手上细密的伤痕:“就公主这个钻研劲儿,那小侍卫若是敢嫌弃半分,湘云定是要替公主讨回公道。”
傅知微咯咯笑着,将手从湘云手中抽了出来,满不在乎地说:“这点小伤算些什么。”
“哎,可是这海东青也太难了。”
她叹了口气,抖了抖双手,愁苦地看着手中荷包上绣着的四不像的图案:“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他生辰前绣出来。“
湘云接话调侃道:“快了快了,公主天资聪颖,这海东青绣得虽不得其体态外表,但自有一股别样的神韵在里面。这等气度,寻常小姐是绣不出来的。“
傅知微作势要打她,嗔怪地说:“就你嘴贫。”
“不过你说的也不错,我瞧着啊,我这海东青也算是丑得独树一帜了。”
她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摆弄着手里的丝线:“可是光有这香囊也不行,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他过生日,自然是还需要拿一些贵重的礼物。”
“可是有什么贵重的礼物呢?”
她抓了抓头发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说起贵重的,她宫里面的孤本画轴倒是不少,还有父皇母后给她添置的金银珠宝,玉簪步摇,可是这些倘若送给男子,似乎不大妥当。
“啊!”傅知微眼睛一亮,终于想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怎么办,突然发现作者不太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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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御前侍卫
司矍的生辰还有一个月之久,她还没有把绣活琢磨出些玩意儿,皇上就先把她叫到御书房去了。
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来昭华宫传话的时候,傅知微还在琢磨着绣花的事情,乍一听父皇要她去御书房问话,手一抖,绣花针就刺入她的手指,豆大的血珠顷刻滴落在香囊上,将她刚绣了一半的图案染成血色。
一旁的湘云慌了神,拉着她的手看了看,就起身作势要给她取药膏。
傅知微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此一举。
“林公公,带路吧。”
她有些心虚,心里面顾不上这么多。
宫道两旁的老树已经褪去春日的嫩绿,遮蔽日光在两旁洒下一片清凉的阴影,明明是万里无云晴好的天气,傅知微却一点都没有了赏景取乐的兴致,心事重重地走在后面。
她似乎隐约知道父皇找她要做什么。
不多时,御书房就到了。
皇上正端坐在首座上握着朱笔批奏折,听到太监传话长乐公主到了,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头也没有抬,兀自低着头在折子上写写画画。
就像御书房里面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父皇对她向来都是有求必应,鲜少在她面前展露如此严肃的一面,傅知微终是挨不住这沉重的氛围,出声道:“父皇,我到了。”
皇上这才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低下头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本奏折批改完,朱笔朝笔架上一放,挥了挥手,示意御书房内伺候的下人们尽数退下。
御书房的下人瞧出这对父女之间的不对劲,大气也不敢出,如退潮一般有条不紊退下。
傅知微咬着嘴唇,绞着锦帕,心里面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御书房的下人嘴巴一向牢固,父皇都不愿意让他们听,她最近又没有犯什么大错,怕是和司矍有关。
等到御书房内只剩他和傅知微一人,皇上才沉着声音开口。
“长乐,今日我唤你来意欲为何,你应是知晓。”
他的眉眼间少了平日里见着她的慈爱和蔼,多了几分不怒自威天子的气势。
傅知微头皮发麻,又不敢自己率先露出马脚,只得硬着头皮说:“长乐不知,请父皇明示。”
皇上冷哼一声,淬着威严的眸子牢牢盯着她不说话。
御书房内一时之间寂静无声,香炉内的松木香无声地焚烧,袅袅香烟蜿蜒往上。
“给朕说说你宫里面的那个侍卫如何。”
皇上见傅知微在殿下忐忑不安地站着,也不愿意多刁难自己的女儿,终是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傅知微心里面一颗心就像是井筒一样瞬间沉入深不见底的井底,她垂着眼眸,踟蹰半响开口:“昭华宫的侍卫虽不算多,可也绝不在少数,长乐不知父皇问的是谁。”
这话一出,傅知微感觉御书房内的气压又低了几分,她有些心慌,揣揣不安地抬头,便撞上了皇上隐隐含着怒气的眸子。
她心里面虚得没底,强装镇静,拿着同平日里跟父皇说笑的语气又继续说道:“父皇今日如此大动干戈,莫不是就是为着一个昭华宫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小侍卫?”
皇上不为所动,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长乐,你身为公主,有些事情可以做,但不能妄为。”
他拿起桌上的两个铁核桃漫不经心地把玩,神色莫测。
铁核桃碰撞的声音在御书房里格外突兀,咔嚓一响,傅知微心里便不由自主地跟着一颤。
“朕以为,你心里面有数。”
“你是朕最宠爱的女儿,朕不需要你贤良淑德,也不需要你拘着你的性子,但一国公主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他看着殿下沉默不语的女儿,一时间有些心软,可终是狠下心继续说道:“既然长乐不知道朕所说的是哪一个侍卫,那朕向长乐讨要一个侍卫,也不过分吧?”
“父皇!”一听皇上这话,傅知微顿时着急,“我——”
皇上没有理她,半眯着眼睛,沉着声音自顾自说道:“说起来,这对他还是一个好事。”
“什么好事?”傅知微捏紧了衣袖,呆呆问道。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侍卫,到朕跟前的御前侍卫,这难道不是好事?”皇上不甚在意地盯着手里面的铁核桃。
“长乐,你应该替他高兴。”
……
傅知微像是失了魂的鹌鹑一样走回昭华宫。
湘云跟在她身后担忧地看着她。
公主从御书房出来后就心神不宁,要不是她在后面出声提醒她几句,指不定已经被宫里面的门槛绊倒几次了。
太阳彼时已经完全落下,檐角下挂着的六角琉璃灯照亮一方天地,司矍正抱着剑站在昭华宫的宫门下。
傅知微看着在宫门口等着她的青年,心中有些酸涩,眼眶发胀,几欲落泪。
虽然,也不是什么生死不见的大事——
可她还是舍不得。
她在御书房同皇上争论许久,可最终败倒在皇上的几句话上——
长乐,若你真心为他好,那就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