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郁的沉木香将傅知微笼罩在怀中,她转眼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司矍缓缓抚着少女的后背,声音低沉:“都过去了,杳杳。”
傅知微双手撑在他胸膛上,看着他的眼睛。
“你想听听那个梦吗?”
昭华宫偏殿的烛火燃了一夜。
已至天明,司矍抱着怀中已然安睡的少女,目光沉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修文的一天~
前面加了全新的第五章~对不住了小天使们,因为文章情节脉络作者对自己不是很满意,但是整体的剧情是没有修改的,就算不看新的第五章也不影响剧情进展
淼淼有罪,在我文章下评论给你们发红包嗷!!!(只能想到这个请罪方法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6章驸马
傅知微一大早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软榻上安置的桌子上散乱地堆砌了一堆卷轴,歪歪斜斜地靠在一起,皇后正一边悠然自得地靠在软榻上品着茗茶,一边拿着一本册子瞧着。
她见傅知微来了,抬着涂着豆蔻的长指甲,冲她招招手,眸子里面含着深深的笑意。
“杳杳,你来的正好,快来看看这些好郎儿的画像。”
傅知微听了这话,咯噔一下,顿时明白了这是在张罗她的驸马候选人。
见自家女儿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皇后只当她是害羞了,也没有多催促。
她慢悠悠地继续翻着册子,兴致勃勃地说:“我瞧着这平南王世子就不错,虽然名声在京城里头不好,但平南王妃的人品摆在那里,左右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太差。”
“这人呐,总是被流言蜚语蒙住眼睛,反而生生会错过好的姻缘。”
她感叹着。
一听是平南王世子,傅知微松了口气,赶忙出声打断皇后的话。
“母后,整个京城都知道平南王世子心悦绾绾,倘若我出手抢了姐妹的姻缘,外人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戳您女儿脊梁骨呢。”
皇后放下茶杯,抬起眼睛看了自家女儿一眼。
她又垂下眼眸,不紧不慢说道:“我自是知晓,你姨母都不知道跟我说了多少遍她有多满意这个未来女婿了。”
“若不是心里面念着绾绾这丫头,我早就给你订下这门亲事。“
傅知微更着急了,向前走了几步到皇后跟前,讨好地摇着皇后的胳膊:“母后,女儿不嫁,女儿还想要留在父皇和您身边。”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长长的睫毛一颤,便没有再理她。
她自顾自地说:“平南王世子虽然不行,我瞧着中郎将家的小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小小年纪,刚从边疆历练回来,正是京中贵女议亲的热饽饽。”
傅知微见母后在那里在一旁说得起劲,剁了剁脚,有些生气了,撅着嘴赌气说:“我才瞧不上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呢,说去边疆历练,还不是好吃好喝供着。”
到底还是小孩子家心性。
皇后将手中的册子放在一旁,摇了摇头。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坐直了身子,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杳杳,母后也想着你多留几年,只是这人选,得提前物色好定下来,不然等你真的到了年纪了,好人家早就被抢光了。”
傅知微不说话,低着头看着脚尖。
皇后手肘撑在桌子上揉了揉眉心,又换了本册子继续翻看,想要等着她自己想明白。
“嫁为人妇的女子,大多被困于后宅一方天地,日日空等着夫君的垂怜。有人色衰而爱弛,府中却新人不断。母后,女儿不想这样。“
傅知微突然出声,声音里带了些微不可察的哽咽。
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她仍旧觉得后怕。
她在赤炎国整整耗费了八年的青春,可迈出太子府那座烫金大字的门匾的次数,除了秦翊之带着她参加皇宫中的聚会,却是屈指可数。
她已经放下了秦翊之,心中却还记得她曾经有多喜欢他。
秦翊之最爱喝茶,她一遍遍地学着如何煮茶,从醒器皿,到调茶汤,手上被烫伤了几个水泡,就连她的性子,也被养得沉静许多,终于得了他淡淡的一句不错。
他整日疲于为朝政之事奔波,她心中不忍,白日里让府中的下人教她如何做他喜欢的膳食。终于做得像模像样,她欢天喜地等着他回府,却等到夜深人静,等到那蜡烛快要燃尽,才终于等到他带着倦容回来。
他惊讶地问她为何不睡。
她原本雀跃的心情因为他冷冰冰的话沉到谷底,无措地站在一旁嗫嚅地说,我给你熬了汤。
那时他怎么说的呢?
让她好好想想。
他皱着眉头把汤一口喝完,仿佛那是毒药,勉强冲她笑了笑,委地婉开口说。
以后这些事,让下人去做便可。
她一个人呆呆站在哪里,不知道该换上一副怎样的神色。
她只身一人离家,背叛了爱她的亲人,心中亦是带着惶恐和害怕
他们都瞧不起自己。
下人们明面上对她笑脸相迎,暗地里却不知道唾骂她多少遍不知廉耻。
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可是他有这么多的牵挂,他胸怀着天下,为了一朝得势,步步筹谋,步步算计。
她是重要的,却不是最重要的。
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她连忙咬住了唇憋住眼泪,暗暗责怪自己不懂事。
他累于政事一天,她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皇后神色怔愣,盯着傅知微久久不说话。
她深深叹了口气,倾身将傅知微冰凉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膝盖上。
“杳杳,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是你父皇亲封的长乐公主,你若不愿意,没有人敢给你脸色看。”
“就连你的驸马也不行。”
傅知微仍旧埋着脑袋,怕一抬头皇后就会看到她眼眶中止不住下落的泪水。
“杳杳?”见女儿久久未接话,皇后疑惑地出声问道。
“这些人,女儿见也没有见过,又何曾知道他是女儿的良人?”
傅知微狠狠用手抹了抹眼泪,也不管这副狼狈的样子会不会被皇后瞧见,红着一双眼睛,哑声反驳道。
皇后不知道自家女儿刚刚还好好的,怎的就一下子哭了起来,赶忙将她拉到身边,用手绢要给她擦眼泪。
傅知微死死咬着下唇,别过头去不让她擦。
皇后垂落了双手,看着她倔强的模样,也是不说话。
大殿中一时候寂静无声,宫女们瑟缩着身子,不敢抬眼往她们这对母女这边看一眼。
“那你以为你宫里面的小侍卫就是良人吗?”
良久,皇后带着一丝厉色的话语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傅知微惊讶地转头看着皇后。
“母后!”
这下换皇后转过头去。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动作优雅地拿起杯盖,里面的茶叶搅成一团皱在一起。
皇后轻轻将茶杯送到嘴边,小小抿了一口,杯沿上留下了一浅浅的水渍,她盯着水渍半响,才缓缓开口。
她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昭华宫都是我给你挑选的下人,若非如此,宫中流言蜚语早就漫天飞了。”
“杳杳,你以为年少一眼定终生的冲动,真的值得你不顾一切地托付自己的一生吗。”
傅知微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握成拳头不住发抖。
这是母后上辈子劝她的话。
不是的。
她僵在那里想要反驳,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该怎么说呢?若说她凭着一个梦,那也太荒唐了。
可那是护了她一世的侍卫大人啊。
秦翊之弃了她之后,司矍为了逗她开心,陪她坐在屋顶一同赏月。
她喋喋不休地讲着过去的往事,讲着沈皖,她的幼弟,父皇和母后,她过去年少不谙世事,不解情爱的单纯岁月。
她回头,月光落在他冷厉的眉梢,青年眼中温柔却胜过了潺潺流淌的月色。
唯有爱可抵漫长岁月,才能扛起时光日复一日的消磨。
那是经年累月的心动。
皇后也不想同女儿吵,朝她摆摆手。
“罢了,你自己回宫好好想想。”
“往后我再看见你日日同那小侍卫亲近,别怪母后将他调出去。”
她顿了顿,眼里带着一丝倦色。
“你父皇也是这个意思。”
“你该懂事了。”
第17章疏远
一支桃花枝不偏不倚地伸进窗内,慵懒地伸展腰肢,桃粉色的花瓣一半被室内的灯火染成橘黄,一半笼罩在夜色之中。
秦翊之握着画笔,坐在梨花木桌案旁低着头细致地描绘着一副美人图。
烛台上的灯火明明灭灭,犹如火树银花,倒映在他黝黑的眸子中。他嘴角含着笑,眼里浸润着三月春风拂过桃花的温柔,提笔勾勒画中的女子。
良久,最后一笔落下,他满意地端视着刚出炉的画作,随手将狼毫笔搁置在笔架上。
“杳杳。”他语气缠绵悱恻,晦暗的眸子中按捺着疯狂。
画中女子坐在石凳上,左手执一卷书卷,右手抬起去挽耳边垂落的一缕青丝。
秦翊之缓缓抬手抚上画中女子脸颊,一遍又一遍慢慢地描摹着她聘婷窈窕的轮廓,最终低低笑了起来。
他肩膀颤抖着,攥紧了放在宣纸上的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皮肉,沁出几滴血花,铺散在宣纸之上。
一滴泪水滴落在女子小巧精致的脸庞上,墨线顷刻沿着宣纸的纹路扩散开。
他慌乱地用袖子去擦拭,结果却越来越糟糕,泪水混杂着墨汁争先恐后地在宣纸上蔓延开去,逐渐侵蚀了女子的脸颊。
秦翊之猩红的眸子中带着惊恐,颓然地垂下双手,呆呆看着画中女子被墨痕渲染得模糊的面颊。
书房中挂满了画中女子的画像,或站或立,或葬花吟诗,或凭栏卧榻,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自然而然流露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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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知微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悄悄地掀开被子,也没有急着唤湘云端来洗漱的用具,反而赤着脚,踏着猫步,迫不及待地走到轩窗旁安置的一方紫檀木桌旁。
昨夜她留在桌上的一方水红色的锦帕上,放置了一个用红绳包裹得四四方方的油纸包。
她笑眯了眼,用纤细的手指去捏着油纸包上裸露在风中的线头,轻轻一用力,就将那个打得精巧的小结给解开了。
一块糕饼端坐在油纸中央,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傅知微右手捏起糕饼送入口中,左手平摊放在下巴下,散落的糕点碎屑便被她稳稳接在手中。
她三下两口将糕饼吃完,将手里的碎屑放入锦帕中,然后用手抹了抹嘴角,做贼一样将锦帕揉成一团捏在手中。
傅知微拍了拍手,溜回床上,盖好被子,清了清嗓子才唤道:“湘云,伺候我梳洗吧。“
湘云在外面候了许久,正奇怪这个点公主怎么还没有起身,陡然听到里间的叫唤,赶忙应了一声,端起洗漱用具掀开了帘幕,走了进来。
傅知微接过湘云手中的香皂抹了抹,将白腻的小手浸在热水中,左手将水撩起泼洒在右手上,不一会儿,水中便泛起了细小的油花。
简单洗漱完,湘云端着托盘正准备出去,低下头却瞥见水中细碎飘荡着的油星子,嘟囔了一句:“奇怪,怎么感觉这几日这水有些不对劲儿。”
傅知微做贼心虚地低下头,假装没有听见湘云的话。
湘云半点也没有怀疑到自家公主身上去,自言自语道:“看来该敲打一下掌着热水的丫鬟了。”
今日傅知微换了一身宫缎素雪绢裙,乘了马车准备出发去相国寺。
在宫中她被母后拘着,日子烦闷无聊得紧,打算借去相国寺烧香拜佛的理由去避避风头。
她总算知道沈皖被逼婚的滋味了。
司矍身着一身黑色的紧身长衫,头发高高束起,牵着马候在马车旁,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傅知微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迈着小碎步,直直朝马车走去。
走到马车前,傅知微一手搭在湘云手上,一手提着委地的衣裙,小腿微微一用力,正打算上车,没有料到没掌握好力道,身子一歪,就要朝着门框上撞。
她闭着眼睛等待疼痛,下意识地咬着嘴唇,懊恼自己如此不小心。
她还想要在司矍面前维持自己端庄矜持的高冷形象,这下全都毁了,自己连上个马车都要出这样的差错。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一只有力的手掌稳住了她几欲摇晃的身形,另外一只手掌放在门框上,接住了她分毫不差朝着门框棱角撞过去的额头。
青年身上冷冽的沉香萦绕在她鼻尖,亦如那个雷雨夜他身上的气息。随之,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公主小心。”
虽然有司矍的手做缓冲,但是这力道还是让她踉跄了几步,撞入了他怀中。
傅知微被撞得泪花都溢出了眼眶,泪眼蒙蒙地靠在他怀中呜咽了一声,抬头就撞上了司矍关切的眼神。
她意识到自己还在和他生气,赶忙低下了头,摸了摸额角,从他怀中退了一步出来,又轻轻哼了一声,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司矍收回了放在门框上的手掌。
他眸色深了深,望着已然闭上的车帘片刻,便垂下眼眸,利落地翻身上马。
湘云这几日也看出了主子和这小侍卫之间的不对劲,但这小侍卫对谁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她也不敢多吭声,低着头跟着傅知微上了马车。
马车内铺着软锦,湘云上车的时候,便见傅知微正靠在车窗旁撩起帘幕,偷偷地朝外面张望。
她见湘云上了车,迅速放下帘幕,朝着车窗相反的方向挪了挪,坐直身子,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湘云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她将红木食盒放在车上的小桌子上,打开盖子,慢条斯理地将里面的一碟一碟的糕点理出来,边笑道:“公主同那小侍卫这几日是怎么了。”
傅知微嘟了嘟嘴,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昂着脑袋气呼呼地回道:“还能怎么样,你家公主这是为他好。”
这几日,她果真遵从了母后的话同司矍保持了距离。
她已经违背过父皇和母后的意愿一次了,结果却不尽人意。
母后上辈子曾经质问她,她身为天泽国的公主,享尽了数不尽的尊荣,能够因着这太平盛世避免和外族和亲的结局,由着自己的心意挑一个如意郎君,已是天大的幸事。
为什么她还不知道满足,非要去嫁与一个敌对国的质子。
凤仪宫的争执,将埋在她记忆中最不愿意面对的那部分蛮横地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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