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便去找了齐妈妈。
“这柳娡到底有何能奈,竟是入了王爷的法眼?”
齐妈妈心儿一跳:“咋说?”
大管家:“刚才给王爷瞧了瞧名册,王爷从头瞧到尾,只提了句,将东阳阁柳娡记在名册,随侍在侧!奇了怪了!”
齐妈妈会心一笑,柳娡非寻常女子,哪怕现在被灰尘蒙了光彩,那份古灵精怪与聪慧着实叫人喜欢。
大管家笑眯眯道:“到底是齐妈妈,会教人,这个柳娡前途不可限量啊!”
齐妈妈又将这好消息告诉了柳娡,柳娡一时难掩兴奋与激动的心情,露出少有的同龄人的天真浪漫,欢呼了声:“我可以去凉州看看了!谢谢齐妈妈!”
齐妈妈:“不用谢我,我没做什么,倒是你,又瞒着我做了什么?才使得王爷对你这般刮目相看。”
哪里是什么刮目相看?或许是主子爷怕路途太无聊,逮着她消遣消遣的。
柳娡自然不会说实话,只道:“许是……我会读书识字,能侍奉主子爷身侧帮点小忙?”
齐妈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多读点书还是有用的。”
“是啊……”柳娡敷衍了句,好在齐妈妈没再追问什么,便去忙了。
据说,这次随行,仨位主子娘娘都不带。
当天晚上,柳娡去了藏书阁,又遇到了他们王爷掌灯夜读。
她想了想,高兴的上前叩了个大恩:“多谢王爷!”
谢无量瞧她难得高兴得直飘,不由得也觉得好笑:“怎么着?王府是什么铜墙铁壁的牢笼,去一趟凉州,就这么高兴?”
柳娡跪在地上,膝盖轻快的往前移了移,来到谢无量身边,一副十足的乖巧娇憨,笑容讨好。
“奴婢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远门,看看那些不一样的山水,每天呆在王府里,景色好是好看,可都瞧不出新花样了。”
她鼓了鼓腮帮子,那双明艳的桃花眼亮澄澄的看着谢无量。
别说柳娡了,其实谢无量长到二十岁,也没有出过远门。
以前呆在宫里更是没自由,后来立了王府,这些年也就只是把半座皇城逛了逛,每次出门还一堆侍从,自然也没什么趣味。
此次去凉州,他心里也是欢喜的,至于为何要把柳娡给捎上,嗯……
这丫头机警也比较讨喜,虽不能重用,日常生活中排遣打发一下寂寞的时光,还是相当不错的。
谢无量醮了醮了墨水,装作一脸严肃冷哼了声:“一路上你最好规矩点儿,你这心思太过活泛,若是不听话,本王就将你丢进山里喂了狼。”
柳娡哪里会被这话吓到,还当主子爷原来也是只纸老虎,专拿这些唬小孩的话来恐喝她。
要知道五岁前,她爹爹和那些姨娘们,早就不用了。
但柳娡还是得装出害怕来,演得惟妙惟肖:“奴婢会乖乖听主子爷的话,规规矩矩的。”
谢无量狐疑的吊着眼角瞧了她一眼,又搁他眼前演戏!也不知道这丫头说的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可偏叫人听着,还身心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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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娡跟随主子爷一道去凉州的事情很快在王府里传开了,一个个酸得不行又顶放心,脸上天生败相的丑丫头,一辈子也就是个下贱奴才命,是搬不上台面的。
毕夫人终是能下床榻,但那人却再也没来过,真个绝情。
红蕊又在身边愤愤不平着:“奴婢听闻,王爷此行去凉州,要带柳娡那丑丫头去,也不知道这丑丫头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蛊惑了主子爷!”
毕夫人一双眼也未从书上移开,只道:“你何故这般动怒?王爷要带谁去,自有他的定夺。”
红蕊暗自抽了口气,将满肚子的牢骚憋回了肚里,又道:“王爷总是往华雅居跑,夫人您也不想想办法。”
毕夫人眼中流逝过一片哀怨,将苦涩咽下,沉声道:“又能有何办法?经过这次大病,我总算是看明白了,人心最是留不住。”
红蕊:“那就这样不争不夺?”
毕夫人:“有些东西,是争夺不来的,随缘吧。”
红蕊眸光冷却,本以为跟着这位空有其表的主子进了王府,能有些造化,哪晓得竟是这般软弱无能,看来她只能另就高枝了!
去凉州前十天,正巧是虞贵妃,也就是谢无量的生母的生辰。虽不打算大肆操办,但准备了御花园晚宴。
那天仨位主子娘娘都会随谢无量进宫参加生辰宴,虞贵妃的生辰多请的是权贵家的嫡出千金和一品夫人,那日必定百花齐放。
这也算是一年中,王府的大事,所以今年要操办的特别多。
王府女眷用度事宜,由齐妈妈一手操办,仨位主子娘娘裁制的新衣裳、订制的胭脂水粉、手饰珠钗,不能有一丝差错。
柳娡按主子娘娘的身份品级安排好,每一件儿小事都尽可能的亲力亲为。
连着三日,柳娡都忙到深夜,大伙儿都睡下了,她才放下手里的活儿。
这日,她忙完了活计,提着莲花灯哼着小曲儿经过走廊,突然瞥见庭院里似乎站着两个女使,鬼鬼祟祟的。
按理说这个时辰,一般女使不可能还在院中晃悠。
于是柳娡出声问了句:“谁在那里?”
听到声音,其中一个女使转身就走了,另一个女使就着月光不紧不慢的朝柳娡走了过去。
“是我,你瞎嚷嚷什么?”
柳娡提起花灯照了照,瞧清楚来人正是苏王妃身边的那位贴身侍婢琼枝。
这个琼枝看着不是个好招惹的主,一双精明的狐狸眼瞧人时,带着无言的压迫感。
不过像柳娡这般心里有主意,还胆儿贼肥的,面对琼枝也是应对自如。
她笑眯眯的放下了花灯,道:“原来是琼枝姐姐,更深露重,赏月不宜,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
第23章
琼枝第一眼看到柳娡时,不知为何,便觉得她与一般女使不同,便上了几分心。
这会儿,看她巧笑嫣然,不动声色的模样,便对她越发警惕起来。
这柳娡,绝对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温和无害。
也不知,她的真面目到底是何样!
“是呢,是挺晚了,那我便先回去了。”琼枝深深看了柳娡一眼,转身走了。
待琼枝走远,柳娡眸光沉下,她提着莲花灯,沿着走廊放慢了步子了,心里开始暗暗盘算……
眼看虞贵妃的生辰还有三天,这厢毕夫人便出了事儿。
柳娡匆匆赶去的时候,一路便听到有三五女使成群激烈的讨论着。
“好好的一张脸,全毁容了!”
“造孽哟,不会是做了啥亏心事儿,遭报应了吧?”
“王爷本来就最是不喜欢她,这会儿脸也毁了,以后就更加不喜欢她了。”
……
世道人心就是这么现实,不受宠的人,连府里的女使下人,都能不怎么避讳的私下谈论。
柳娡赶到内室,只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以及摔东西的声音。
之后,连红蕊也一并被赶了出来,她迎头与柳娡撞上,脸色不善。
因为主子爷去凉州带她一起这件事儿,嫉恨得让她咬牙切齿。
红蕊好不讲理的推了柳娡一把,怒斥了声:“如何?看见夫人这般,也如同那些贱人一起,赶着过来看笑话了是吧?”
柳娡踉跄了好几步,手肘撞在了一旁桌案犄角上,整只手臂顿时都麻了。
“我告诉你……”红蕊冲上前想拿柳娡出气,谁知柳娡猛的抬头,那双眼泛红带着瘆人的冷意与压迫。
红蕊咽了口吐沫星子,顿住步子,脑子有一瞬间空间,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
柳娡站直身子,一边揉着自己发麻的手臂,朝红蕊逼近。
“告诉我甚么?”柳娡压低着嗓音冷声问了句。
红蕊手心渗出一层湿意:“你,你想干什么?”
柳娡又朝红蕊逼近了两步,红蕊踉跄往后退去,警惕的盯着她。
“你我虽同为女使,但情形却是完全不同的。”柳娡提醒着她:“没了毕夫人这座靠山,你以为你能在王府里翻出朵花来?或者你想投靠别的主子娘娘,博王爷多瞧你一眼?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配?”
“你!”
“对我说话客气点!”柳娡发狠道:“别人不敢说,对付你,我在王府五年的人脉资历,能让你死得悄无声息,一个贱奴失踪了谁又会在乎呢?”
红蕊这才惊恐的瞪大了双眼,跌跌撞撞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柳娡斜眼睨着她惊慌的背影离开,这才旋身进了内室。
“奴婢柳娡,叩见夫人,给夫人请安。”
毕夫人只着了件儿单薄的白色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颓丧的坐在地上,没有再撕心裂肺,只是细细抽泣。
感觉到柳娡正在朝她靠近,毕夫人神情紧张惊慌的捂着脸,嘶吼了声:“出去!!我叫你出去,我谁也不见!!”
柳娡神色凝重,直直看向她半掩着的那张脸,想瞧清楚她如今的情况到底如何,是否还能有救。
“你别过来!你这个贱婢,你敢不听我的话?连你也瞧不起我!是啊……我如今这般模样,谁都能往我头上踩上了两脚……哈哈哈哈……”
柳娡脚步缓慢却坚定的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拔过了她垂在脸侧的发丝,那整张脸颊,皮肉侵蚀,血肉模糊,已不见几处完好。
“夫人,您先冷静点。”
“滚开!别看我!别看……”毕夫人蜷缩在角落,躲得远远的。
柳娡想让她先冷静下来,起身先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吩咐了声:“两位姐姐,麻烦你们去厨房烧些热水,我要伺候夫人洗漱。”
两个灰衣女使对换了个眼色,上前问了问:“夫人情形如何了?是……是真的毁容了吗?”
柳娡低垂着眉眼,看神情肃穆严谨,顿时叫那两个灰衣女使闭了嘴。
且不说柳娡是青裳,比她们高一个等级,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她是管事齐妈妈眼前的红人,这几年柳娡在升阳阁,帮着齐妈妈打理众多事务,份位可不比大女使要低。
“姐姐们可别再乱说话,夫人只是一些饮食或花粉不适,引起的癣症,抹些药膏休息两三日便好。”
“原来如此啊。”灰衣女使恍然,匆匆去烧水了。
柳娡又匆忙转身回了内室,毕夫人还是逃避现实与疼痛,龟缩在一角动也不动。
柳娡拿了件禙子给她披上,又在房间内查看了一番,如果是从嘴里吃下去的内症,脸不会在一夕之间伤成这样。
那便只能是外症,直接让人往脸上抹的东西,除了胭脂水粉再无其它。
想罢,柳娡大步往梳妆台前走去,打开了毕夫人平日用的胭脂水粉查看了一番,又抹了小点在手背上,并无任何异常。
柳娡将水粉盒放回去时,突然瞥到梳妆台上散落了一层白色的粉沫,她疑虑了片刻,伸手揩过那层粉沫,在指尖搓了搓,又递到鼻尖细细闻了闻,基本便可断定,这粉沫并非是滑石粉,而是石灰岩烧制成的,具有腐蚀性。
她对胭脂水粉的制作有一定的了解和掌控,很多胭脂水粉中会掺入滑石粉,却绝不会是石灰岩粉。
不过这人倒是很有心,害了人后,又谨慎的将东西换了回去,让人查觉不出什么。
所幸乍一看毕夫人是真真毁容了,其实只是这石灰岩烧在了表皮,看着怵目惊心,只要日后细心调理,不难恢复。
“夫人!”柳娡转身蹲到了毕夫人跟前,说道:“夫人放心,脸上的伤会好起来的,我有办法能治好您脸上的伤。”
毕夫人现在根本不相信任何人,冷笑了声:“连大夫人都不敢说这种话,你又不是大夫,凭何拿这种话搪塞我?”
“我虽不是大夫,但是在这方面,比大夫懂得多。”柳娡顿了顿:“眼下最要紧的,是能否在三日后,去参加虞贵妃的生辰宴。”
“我不信你说的!”
柳娡无奈:“您脸上的伤若再不得到有效的处理,日后就真的很难说了,您大约是抹了胭脂水粉之后,脸上刺痒,便拿水洗了,这水一沾到皮肤,就开始溃烂。”
毕夫人猛然抬眸看向柳娡:“你是如何知道的?”
第24章
“您的烟脂水粉被人调了包,里面掺了石灰岩粉,石灰岩粉沾染在皮肤上,就会如同夫人现在这般。”
毕夫人不知是气还是怕,浑身抖得厉害,不由悲愤笑了笑:“这安荣王府竟是这么个吃人的地方!我本不想与谁争什么,可她们却偏不放过我……”
柳娡看着她可怜的模样,少有的同情心泛起波澜,她上前将毕夫人扶起,叮嘱道:“我叫她们去烧了热水,但是在我来之前,夫人切不可脸上再沾水,或涂抹一些药膏。”
“你……你快些回来。”毕夫人低低道了句,现在她已经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除了柳娡现在能帮她,还有谁能帮她呢?
哪怕柳娡对她也有所图谋,但是没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差的了。
柳娡没再耽搁,匆匆跑回了自己的寝房,拿出一个若大的木箱子,里面至少有五六十个瓶瓶罐罐,做了一些简单的识别标记。
柳娡挑捡了其中两三罐,保险起见,又打开盖子闻了闻,这才将东西揣袖兜里,往毕夫人那边赶去。
回到毕夫人内室时,柳娡跑得满头大汗,她将三罐东西搁置一旁低案上,叫毕夫人在美人榻上好生躺着。
柳娡用油膏替她清洗了脸,油膏能有效去除石灰岩粉,好在不是很严重。
用油膏清洗完后,柳娡又用丝绢沾盐水和清水先后替毕夫人洗清了两三次,才算是妥当。
毕夫人脸上的灼烧感也不再那么强烈了。
“你真有法子,你年纪不大,却懂得这么多。”
柳娡浅笑:“只是恰巧懂得这些罢了。”
说罢,她拿过一盒自制的象胆膏(芦荟膏),在毕夫人脸上敷了厚厚一层,“夫人可感觉好些了?”
毕夫人此时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点了点头,抬起指尖轻触了下脸:“你给我敷了什么?”
gu903();“是象胆制成的膏液,王府里种植了好些,我便就地取材,每年都自制一罐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