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沿着田埂小路,返回到了村里,到了自己院门口,却见刚刚引唐述一行过去的吉哥,这会正在守在敞开的院门外,一脸不安模样的四下张望着。
远远的瞧见桐花和怀孟过来,面上顿是松了一口气,小跑着到了桐花跟前,一脸歉疚的望着桐花,向桐花赔罪道,“桐花,抱歉,我不知道唐大人是打的坏主意,不然我也不会把他引到你家门口的。”
“我已经没事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若非你寻了怀孟兄帮忙,我这会还真不知道在哪儿了。这一错一恩,便当是抵消了。”
村人热情,所以对吉哥将唐述一行引到她家,她并未生出责怪之意,更何况,若非吉哥警醒,只怕早已让唐述得了逞,如此想来,她还该是要谢谢吉哥才是。
吉哥见桐花如此说道,也是放下心来,腼腆的朝二人笑了下,朝桐花又解释了一下,“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帮你守在外面,现在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也就放心了,我家里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吉哥说罢之后,便是小跑着离开了去。
桐花抬手将半掩着的院门大敞开,率先进的院内,怀孟自然跟随其后进了院子。
怀孟首当其冲,大步走到小桌旁,便桌上的茶壶和茶碗全部挪到角边之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来,摊在桌面上,让开来去,示意桐花上前。
“你看,这是谁?”
“这不就是燕琛,燕公子吗?你从哪儿得的他的画像?”桐花狐疑上前,细瞧了那张上画着的人像,越来越象燕琛,越看越是狐疑,不知怀孟到底要做些什么。
“我自己画的。”怀孟一脸得意的朝桐花笑了一下,然后接着开口道,“那日昌济寺外,我见了燕公子,便觉得他名字,甚为耳熟,待回到县学之后,从教习嘴里,再度耳闻,这才想起,燕琛之名,于县学曾今一学子表字同音。”
怀孟说到此,顿了一下,瞧了瞧桐花神色,这才再度开口道:“那人表字燕宸,宝上辰,乃是我现教习最为得意的门生,只可惜经年遭难,断了功名之路,教习每每提及,都十分抱憾,那人便是林叔之子,林惑于。”
怀孟拉长着声音说罢,意有所指的用指节叩了叩桌面上燕琛的画像。
二人名讳如此相似,又皆与林叔有关,在县学耳闻林惑于之才学甚多次,便是当年他所作的文章,怀孟也不知临摹了多少遍,其文韬智敏,怀孟无一不为之折服,不然他也不可能,扮鬼传谣,之只为保住林家旧宅。
教习每每提及林惑于,怀孟只恨其未能同窗入学,一睹其风姿绰彩。
如今既见一点光耀,心中的好奇,自然也就无限放大。
桐花一时间,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全然会不过神来,待怀孟指结扣在桌面,她猛猛然惊醒,望向怀孟,一把抓住了怀孟的胳膊,一脸不可置信的咽了咽下口水,语息都变得十分困难,“你,你是说燕琛他,他就是林惑于?”
“恩!”怀孟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我画了像,特意去寻了教习确认过,这就是林惑于,我听潘叔提过,你是林叔家的堂亲,这背井离乡,孤身一人到此寻亲,也是不容易,所以我得了消息,第一时间,便向将此事告知你,也好让你开心一下……”
怀孟絮絮叨叨的,可是桐花这会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燕琛就是林惑于,林惑于就是燕琛。
她等了这么久的人,原来早已就在她的身边。
说什么林叔的故人,说什么有恩于他,说什么顺带的面,一切的一切,他从一开始,早就认出了自己,可却又隐瞒了所有,为什么,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要隐瞒这一切。
脑中一个,一个的疑惑浮现,可是桐花却是无处发问。
还有夜时,那恍惚中瞧见的脸,带血的被褥!她还伤了他!
一想到此,桐花整个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来。
怀孟正自顾自说着,却瞧见桐花目光失神,脸上的泪水,一串串滑落脸颊,可是却连抽泣的声音也无,全身却又颤抖的厉害。
他顿吓得住了嘴,担心的推了推桐花的手臂,有些不安的发问,“桐花,桐花你没事吧!”
他告诉桐花此事,只是想让桐花开心一下,却不曾想,桐花的情绪波动会这么大,一时间,倒是把他也给吓着了。
“我,呜呜,呜呜呜……”桐花张嘴,却不知该从说起,只这开了腔,满腹的委屈,亦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桐花捂面蹲下,顿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桐花,桐花你没事吧!”哭声之大,将闻讯赶来的巧婶顿是吓了一跳,忙推开满蝶的手,冲进院子里来,瞧着了站着的怀孟,再看看了已经哭软坐在地上的桐花,还以为是怀孟惹哭了桐花,上前便是一推手,将怀孟推到一侧,蹲下身去,把桐花揽进了怀里。
“桐花别哭,婶子在,有什么委屈,和婶子说,婶子一定给做主。”
“呜呜呜呜……”桐花泪眼朦胧中,一手拽了巧婶的衣袖,哭得不能自已。
巧婶恨恨的别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怀孟,拍着桐花的背,安抚着。
良久,桐花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仰头望着巧婶,用嘶哑的声音,含糊不清的语调,朝巧婶喊道,“婶,我找到他了,我真的找到了他了,他还活着,还活着啊!呜呜呜呜……”
巧婶脑中回味了好几次,这才听明白桐花嘴里说的是什么意思,原本一直提着的心,也是松了一口气,笑着拍了拍桐花的被背,语气也变得轻快了起来,“找着了就好,找着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傻妮子,婶子知道你辛苦了,哭吧,哭完了擦干了眼泪,好好高兴一下。”
可是,我伤了他,如今又不知他到底怎样了!就连潘叔也不知燕琛去向,她又该去何处才能寻着燕琛啊!
桐花心中喃喃,却是不敢将此,说与巧婶听。
她到现在还不知,林叔一家当年如何遭了难,更不知林惑于为何要改名换姓成燕琛,隐瞒身份到此。
而且,她记得分明,燕琛身边之人,唤的燕琛就是‘大人’这个称谓,这么些年后,燕琛到此,谋的是什么,她一概不知,但就算不知,她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多话,坏了燕琛谋求之事。
想到此,桐花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警醒,她打着哭嗝从巧婶的怀里钻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然后爬起身来,从正拿着燕琛画像痴痴傻笑的满蝶手里抽过画像,趁满蝶还没有回过神来,几下之间,便撕得粉碎。
“桐花,你这是作甚?你怎么能把它给撕了呢!”满蝶一惊,一怔,回过神来,抱怨着,便是冲了上来,从桐花手里扒拉出画像的碎纸,满脸可惜的走到桌面,试图将画像再度拼了回去。
桐花见此,又是上前,从桌上抄了一把碎片,揣紧了,快走几步,走到灶台,直接将手中的碎片扔进了灶膛里,猩红的火苗,瞬间将碎纸舔烧的半分不剩。
“你,你……桐花,我要跟你绝交。”满蝶手脚慢了几步,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纸片化为灰烬,满蝶一脸生气的将剩下的碎纸,兜头朝桐花扔了过去,气鼓气鼓的一跺脚,直接转身摔门而去。
桐花见此,既不生气,也不恼,蹲身将剩下的碎纸捡起,一并扔进来灶膛之中,这才折身走到怀孟跟前,双膝一曲,便是在怀孟跟前跪了下来,这架势,自是将被桐花一系列举动搅合得满头雾水的怀孟吓了一大跳。
“桐花,你这是作甚,还不快些起来。”怀孟错开一步,避开桐花的跪礼,然后上得前去,试图将桐花拉了起来。
“怀孟兄,你听我说。”桐花示意怀孟稍安勿躁,面带恳切道,“今日跪你,乃是我有事求你,待你应允之后,不须得你请,我自会起来。”
怀孟闻言,手下一滞,沉吟了片刻,后退两步,一脸正色的看着桐花,“你说。”
“还请怀孟兄,将今日之事,尽数吞了腹中,莫要对外泄露半分,还请怀孟兄应下此事。”桐花一脸恳切的望着怀孟,向其央请道。
“很重要?”怀孟面露诧异之色,微微挑眉,俯望桐花。
“十分重要。”桐花点头,一脸严肃。
怀孟见桐花说得如此郑重,甚至不惜下跪恳求自己,虽是不明为何,但也对此事看重了几分,点了点头,朝桐花保证道,“好,此事,我便应了你,此事除你我之外,定无第三人知晓。”
“如此,我便在此谢过了。”桐花缓了一口气,一脸郑重其事的朝怀孟俯身叩首,向其致谢。
“不过举手之劳,桐花你不必放在心上。”怀孟再次上前,将桐花扶起,此番,桐花自不会拒了怀孟好意,应身而起,二人相视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旁边的巧婶,瞧得满头雾水,又不好多问,还是等怀孟离去之后,桐花又朝着巧婶安抚了几次,只浅说此事与林家关系甚大,巧婶自知林家之事,内含蹊跷,不消得桐花再说,便已是连连保证,绝不外泄此事。
第39章
是夜,星月无辉,阴云笼罩,兴丰县内,唐述府宅,唐文星卧寝之内,气氛凝重。
“爹,你不是说,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能捧到我跟前,如今不过一小小的农家女,都弄不到手,儿子,我还是死了算了。”
卧榻之上,唐文星披着衣裳,坐在床头,面容扭曲的瞧着站在床头的唐述,咬着牙,却是气息微弱的喊道。
“老爷,你也真是的,咱们儿子已经成这样了,你还要再这里气他,若是再把文星气个好歹,你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啊!”坐在床头,默默垂泪的唐夫人,见唐文星神情有异,也是忍不住红着眼,埋怨唐述一两句。
“我哪知道,就让会被人横路拦住,而且还是威猛镖局的人,我如今没了官职,带去的人,又不是他们的对手,若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我们,这才让那个该死的女人给跑了。”
唐述一脸愁眉不展的甩了甩袖子,一脸愤然向自己夫人解释道,说罢之后,目光又是落在床头一脸要死不活的唐文星身上,皱了皱眉头,叹着气儿道,“依我看,那女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咱们府里,比她长得漂亮多了去了,文星,你又何必执着在她身上,还是听爹了,明日这冲喜,就让舒梅来,爹都找人算了,她的八字最好,你娶了她,指不定,这病就好了。”
“呵呵……哈哈哈哈……!”唐文星露出一脸古怪的神情,望着唐述,然后猛的掀开被子,指着自己身下,怪模怪调的朝唐述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哄吗?它断了,没了,难道还能重新再长出来?要不你来试试,把它割了,然后再娶个女人,冲冲喜,指不定,它就又长个新的出来了。”
唐文星越说越不像话,唐述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他听着这放荡的话,正要斥责唐文星一二,唐夫人见势不对,忙是起身,拉住唐述,劝说道,“老爷,你就少说一句吧!”
“哼!”唐述一把甩开了夫人的手,瞪了唐文星一眼,别过身去,不再看唐文星,以免给自己添堵。
唐夫人见唐述独自去生了闷气,却是松了一口气,堆着笑脸,走到床边,然后拉着唐文星的手,好声好气的劝说道,“文星啊!这世上的女人,多得是,你和何必揪着那乡下丫头不妨,你要是不喜欢舒梅,明日,我去外头给你找个,保证比舒梅还要漂亮。”
“再漂亮有什么用,那种一眼就能被小爷驯服的贱人,小爷才不稀罕,我就要桐花,她越是不同意,我这心就越发的痒痒,一想到她在我身下,咬牙切齿的模样,我就更加的想要将她据为己有,娘,我要她,我现在就要她,你现在就去把她找来。”
唐文星一想到他将桐花压在身下,撕碎她的衣裳,桐花咒骂他,厮打他,却无力挣脱,只能任由自己肆意驰骋的模样,整个人都变得兴奋了起来,他胸膛急速的起伏着,眼白充血,他一脸迫不及待抓着唐夫人的手,扯着嗓子,嘶吼道。
若非现在,他折了双腿,不能动弹,只怕他这会,已经亲自动手,直奔桐花而去。
“好,好!我现在就让管家带人去把她抓回来,你别激动,文星,你千万别激动。”唐文星太过于亢奋,直掐得唐夫人手臂生痛,可是这会,唐夫人哪里顾得上这个,大夫之前可是千叮万嘱,绝对不能让唐文星太过于激动,亢奋,以免让伤口迸裂,以至血崩。
唐夫人连连点头,丝毫不敢半分违逆唐文星的意思,见其在她的安抚之下,唐文星喘着粗气,靠回床栏之上,顿是向唐述走了过去。
“老爷,你就看在咱们夫妻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如了文星的愿吧!”
“哼,都是你给惯的!要不然我儿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下场。”唐述只觉得脑袋抽抽的疼,他一把甩掉了夫人的手,回头瞧了唐文星一眼,眼中满是无奈,却又只能遂了这娘俩的意思,摇着头,叹了口气,跨步就往门口而去。
“老爷,你这是要去哪?”唐夫人见唐述要走,心里一个突突,忙追了上去,细了声音,焦急问道。
“还能如何,自然是派人出城,把那个该死的女人绑了回来。”唐述回头瞪了夫人一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脚下步子,越发快了几分。
唐夫人听到唐述妥协,顿是露出欢喜的神情来,也不在跟着唐述,转身就往床边而去,想要告诉唐文星这个好消息。
只是……
唐述的手,还未碰到门扇,唐夫人才刚往床边走了两步,紧闭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来去,唐述定睛一眼,只瞧见两个将全身隐于帽兜之内,就连身形都分辨不出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私宅,我乃本县县丞,你们若敢得罪我,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唐述心中‘噔’的一下,闪过一抹不详的预感,虽心中揣揣,可还是强撑了脸面,向二人呵斥道。
为首之人,自帽兜里哼出一声笑意,直接推开了唐述,跨步进了屋内,而其身后之后,一并跟着入了屋内,顺手将门给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