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赶路到了黄昏,就寻了个驿站住着。
宋辛又人事不省地睡了一整晚。
直到天色大亮,他睁开眼,才有了一丝清明。
阿芙扶着他,感觉他搭在她身上的手臂轻到几乎没有重量,心里那股子担心就更深了。
“少爷,不然你再睡半日,咱们再——”
“扶我下去。”
阿芙的话只说了半句,就被宋辛硬生生打断。
他灰瞳里带着决绝和坚韧的意志,也还燃着生的渴望。
他好像真的撑不了太久了。
他不愿意再耽误一分一毫的功夫。
阿芙咬咬下唇,眼尾泛红,扶着他下去。
没想到驿站门口堵着,还有另外一队人马。
“这是谁家的马车,竟敢这样摆在驿站门口挡路?知道挡了谁的路么?”有带刀的侍卫站在宋府马车旁边,趾高气昂的训斥着。
宋府的老车夫一个劲儿地道歉,沧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害怕,“这位官爷,实在是抱歉,我家少爷身子弱,老奴就想着让马车在这门口等他,能让他少走几步。”
“......”弱成这样的少爷,也是离谱。
为首的官兵审视地看着老车夫,觉得他可能是在扯谎。
阿芙扶着宋辛的指尖悄悄攥紧,小脸微白。
宋辛却偏过头,几乎是用着气音在她耳边说道:“别怕。”
阿芙咬着下唇,有少爷在,她不怕。
可她从小就生在庄子里,过惯了风平浪静的日子,从没见过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官兵。
那挎在腰间的刀剑都是明晃晃的危险。
“这是宋府的马车?”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
阿芙寻声看去,是一位穿着雪狐长斗篷红底虎皮靴的小姑娘。
头戴帷帽,背着手,站在马车前面仰头帘子上挂着的刻“宋”字的蝠纹铃铛。
官兵们众心捧月似的围着她,生怕她掉了一根头发丝儿似的宝贝。
“下去吧,阿芙。”宋辛单薄的身子站在木楼梯上,更像是摇摇欲坠。
阿芙提心吊胆地扶着宋辛往下走,觉得自个儿好像是听到少爷叹了一口气。
那小姑娘回过头来,怔了怔。
然后掀开帷帽,阿芙终于看见了她的脸。
虽才十四五岁,却已打扮得十分精致,绾着干净利落的发髻,娇俏而不失可爱。
一张娇嫩的脸,眉中心点了花钿,贵气不可逼视。
和宋夫人一样的气质。
是常年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人才会有的气质。
阿芙垂了眸,不再失礼地盯着她瞧,扶着少爷往前走。
而那小姑娘的目光实在落在宋辛的身上,并未察觉到阿芙的失礼。
她说:“果然是你,宋辛?”
小姑娘年纪不大,还未能将眼底的情绪全部藏好。
阿芙看到了她眸底的惊艳,转为失望,再然后还有可惜等一系列的复杂。
宋辛走过去,虽脸色苍白,但依旧不减半分清俊好看。
他不失礼地颔首,道:“宋辛见过舒容郡主。”
是郡主。
阿芙心里惊讶,面上却是绷住了,像模像样地给舒容郡主行了个万福礼。
不过她却依旧没瞧阿芙一眼,只静静地看着宋辛。
良久,挑眉轻哂,语气里带了三分娇蛮,“上回见你,我才八岁吧,你居然能认出我?”
“舒容郡主也认得出我。”宋辛不卑不亢地站着,淡淡一笑。
他眉骨分明,鼻梁高挺,笑起来时,虽然病容仍在,却又好看了几分。
是那种你明知道他脆弱易碎便更想将他捧在手上好好护着的感觉。
舒容郡主垂眸,心道这是自然。
宋辛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