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受到了吗？我的悲伤。”

“嗯。”

“后来，你选择原谅，对吗？”

“我是选择原谅。但不是原谅他，而是原谅我。”

“原谅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懂，对吗？很多人都不懂。其实用我们通俗的语言来讲，就是放过你自己。”

“只是这么简单？”

“真简单吗？亲爱的。不，这一点都不简单。如果它简单的话，你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痛苦。”

“……”

“换句话说，你根本没有释怀，根本没有放过你自己。”

“……”约翰逊直白的话语，让乔璟陷入了沉思。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放下。可知道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自己的思想不受自己控制，这也能怪自己吗？

他倒想放下，可是一方面确实是学不来那豁达的人，另一方面，岳霖最近在他梦中出现的频率有点高。乔璟甚至觉得，自己是被他下药了。

“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释怀……该怎么样才能释怀……我发现我做不到……”

“你现在脑子里，全是他，对吗？”

“不对。”

“那是……”

“我自己。”

“你自己？好，亲爱的，深呼吸，然后现在闭上眼睛，再想一想。”

乔璟听话的照做了，但是片刻之后，他却觉得，他的脑袋快要炸掉了，因为此时，他的脑海里，正充斥着诸多破碎的画面，那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第135章千万别提

“乔璟我告诉你，我愿意跟谁喝酒，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你这个觊觎自己艺人的变态！给我滚出我家！乔璟你是个大变态！滚啊！”

“乔璟是谁？我不认识。”

“他啊？他发烧关我什么事？烧死了最好。受伤也不关我事，是他自己要挡上来的。”

“我不想看到你……”

“乔璟，我告诉你我就算爱上一条狗，也不会爱上你。你滚……”

滚！

滚啊！！！

……

“呃……”

“乔！你怎么了？还好吧？”约翰逊赶紧扶住慢慢倾倒的乔璟。可是他却发现，乔璟现在不仅浑身软绵绵的，还发着高热，导致他现在扶都扶不住。没办法，他只好伸手环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他的怀里，让他不至于顺着被子滑倒在床上。

“乔！你看到了什么？！乔！你清醒一点！乔！回答我！”

可是乔璟一直没有反应，他双目紧闭，呼吸粗重，头也像不堪重负一样无力低垂着，看起来好像是晕过去了。

“乔！！！”约翰逊的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托起他的头，让它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尽量保持着呼吸顺畅，随后按响了铃。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也没有闲着，一边搂着乔璟，一边把手放在他的胸口上下抚着，帮他顺气。他知道乔璟肺不好，现在这样的情况大概是情绪起伏太大，一口气上不来的表现。等这口气顺过来了，飞机应该也就解除了。

事实证明，约翰逊的做法是没错的。等医生匆忙赶过来的时候，乔璟已经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呼吸也不像刚才那么急促了。只是整个人虚得很，不太能睁开眼睛，也不太能说话。

“乔？乔？你还好吧？”约翰逊一边轻声唤着他，一边抓住他的一只手，紧紧按着合谷穴，想助他神智清醒。

过了很久，他终于低低“嗯”了一声，甚至下意识的偏头，躲过医生要按下来的氧气罩。

“乔，你现在太虚弱了，必须听医生的话。”

“我……没事……”

“好的，你没事。”约翰逊说完之后，就小声的对医生说了些什么，医生点点头，无奈耸肩，把氧气罩还给护士，然后开始拿出听诊器在他的胸口按来按去，神色有些凝重。

幸好这会儿，乔璟是闭着眼睛的，否则他要是看到医生那副脸色，指不定又要胡思乱想些什么。

“医生，怎么样？他刚才突然晕过去了，情况会很严重吗？”

“没事，就是情绪激动引起的，现在气顺过来就没事了。不过以后你们要注意，千万不要再让他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否则经常这样……他之前就是……”

“咳咳……”

“乔！你怎么样？还好吧？”

“给他喂点水，注意不要太多。”

不用医生提醒，约翰逊就已经伸手去拿刚才兑好放在床头柜上的温水，然后小心地凑到乔璟嘴边给他喝。

“来，乔，张嘴喝口水，你就会好受很多。”

“……”乔璟乖乖张嘴喝了。

有了温水的滋润，他觉得喉咙不再发痒了，人也舒服了很多。至少他睁开眼睛，不会觉得眼前的世界在不断旋转了。

这副身子实在是太累赘了，自己现在这样，简直是……废物。怪不得会把人生过的这般糟糕。

身为心理医生的约翰逊，很快就敏感的感觉到了乔璟情绪的不对劲，他并不点破，打算让他自己去慢慢消化。

经过了刚才的意外，他算是看明白了，乔璟这事，根本就急不得。一旦对他的治疗操之过急，他分分钟就要出状况给你看。

所以他尽量放低声音道，“累不累？要不要睡一觉？”

“嗯……”乔璟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就没有动静了。但就在约翰逊以为他睡着了，打算把他放回到床上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出声，“之前的药还有吗？”

“有是有。但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跟本不适合再服用。这会逐渐腐蚀你的……”

“给我再开一个疗程。”

“不行！乔！你必须要学会听医生的话。”约翰逊的声音已经逐渐严肃起来了。如果乔璟此刻睁开眼睛的话，还能看到他眼里的不赞同。

“求你了……约翰逊……其实刚才，我头疼得快炸掉了……”

“什么？！那你刚才怎么不说？！”约翰逊现在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他刚才以为这人只是普通的气喘，却没想到他还有头疼这回事。

“在你刚才让我想的时候，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乔璟的声音很低弱，说到最后，几乎发出来的都是气音，想必无论是谁听了这样弱兮兮的话，都会受不了的。

约翰逊当然也如此，他把乔璟好好地放下来，让他在病床上半躺着，担心角度太小，他呼吸能不顺畅，还去床尾继续给他调高了床的高度。他每转一小下，就要回过头来观察乔璟的表情，生怕他表现出什么不适，整个人周到得不得了。

而事实也证明，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刚把病床摇上来一点，乔璟就紧皱着眉头，把头歪向一边了，并且他原本放在腹部的手也移上来，不自觉地按着胸口。

约翰逊忙把手中的动作停下来，问道，“头晕？”

过了很久之后，他发现乔璟并没有回应他，赶紧从床尾绕到床头，伸出两手在乔璟的左右太阳穴缓慢地按揉着，按一会还要问一声，“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也许是约翰逊的手法到位，没过多久乔璟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连带着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他甚至有力气拿下约翰逊的手，睁开眼对他说，“我没事了，谢谢你。”

“你以后不这么吓人，就谢天谢地了。”

“连你也开始烦我了吗？”

“乔璟，听着！没有人烦你，是你自己烦自己。事实上，我们都在依赖你。你听清楚了吗？以后这种话千万不要再说了，尤其是在老爷子面前。”约翰逊此刻的语调异常严肃，乔璟听着，都不自觉愣住了。

第136章他已经老了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地说了一声，“好。”然后就闭上眼睛突然睡了过去。

约翰逊提起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乔璟睡着，他左右无事，就开始坐在床边给他按摩手脚，疏通筋骨，活络血液。因为久病，他的手脚常年冰凉，如果再不给他活动活动，估计就要废了。

按了很久，他觉得差不多之后，就打开电视，调成无声的模式，随意停在一个频道，正好看到那台正在直播国际钢琴大赛。

恰好，此时上台表演的，正是他上次在楼梯口擦肩而过的那个青年。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她对她的印象，却很深。约翰逊料想，那个青年大概也会对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因为那个时候，两人彼此对视了有一段时间，才分道扬镳。

这真是一个翩翩公子，照理说，应当是世间少见才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对他很熟悉，就好像他经常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一样。医疗界有一句话，“医者不自医”，这句话对于心理医生来说，同样适用。

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他可能不太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也窥探不了自己的梦境。

青年的琴音一定非常美妙。虽然现在没有声音，但是约翰逊从他和观众沉醉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完全陷进去。完美的琴音应当有治疗别人治愈自己的功效，而钢琴演奏者，也应当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否则他就无法弹奏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琴音。

“啪。”约翰逊一下子又把电视给关了。

说起钢琴曲，或许刚才那个青年的曲子，能够治愈乔璟也不一定。并且从上次来看，他们应该是认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一层住了很多病人，但是约翰逊却下意识的认为，这个气质出众的青年，就应该是来看乔璟的。

其实约翰逊的到来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他知道该怎么照顾乔璟的情绪，并且他也懂得一些护理知识。总之在之后的几天，他都把乔璟照顾得很好，至少比前段时间好多了。

这也就让盛老爷子放心地飞去其他国家谈生意了。说起盛老爷子，也是可怜，老年丧子，两个孙子，一个下落不明，一个病弱至此，都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他。一把年纪了，他也只能亲自到处飞，去谈判。

那天老爷子离开病房时佝偻的身子，深深地刺痛了乔璟的眼睛。他心想，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否则怎么对得起爷爷？

约翰逊说得对，爷爷已经到了，现在本应该是子孙在跟前尽孝的时候，可是他非但没有感受到，反而还要在外奔波，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他何其不孝？

其实现在想想，父亲，哥哥，和自己，没有一个人，真正为老爷子考虑过。因为他们那时候都觉得，一家之主的脊梁，是不会轻易弯下的。他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是多么的高大，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倒下？

可是，他们没有考虑到的是，岁月催人老，不得不服啊。爷爷现在的头发，比自己刚认他的时候，又白了很多。

所以这天之后，他下定决心，暂时抛开那些烂事，心无旁骛地养好身子，好替爷爷分担一些工作。

“今天天气不错，你扶我下去走走吧。”

“好。那个，我需要借一把轮椅吗？”

“不用了，我想试试自己走。如果受不了了，会及时休息的。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但是乔，医生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要出去最好还是坐轮椅。”

“他是不是说还要带着便携式氧气瓶？”

“……”

“约翰逊，根本没有这么严重，是你们把我想得太弱了。”

“好好好，不坐轮椅。那衣服总该多穿点吧？我来给你准备。”

“……”乔璟皱了皱眉头，“约翰逊，我不是说过，不要用这种哄孩子的语调跟我说话？我不喜欢。”

“好，不喜欢，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约翰逊！”乔璟猛然拍了一下面前支起来的桌子，但是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就先咳嗽起来。

吓得约翰逊正要关柜门的手一抖，直接松开了。柜门就这样猛然被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乔璟：“……”

“你激动什么？”

“不，不是我激动，是你吓到我了。”

“身为一个心理医生，这么容易被吓到，我看你是被你那个蠢弟弟给同化了。”

“别跟我提他。”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唉，孺子不可教也。”

其实约翰逊是故意在乔璟面前用这么激进的语言带出他的弟弟，他想让乔璟在他面前彻底放松，想让乔璟真正把他当成一个朋友，而不只是他的心理医生。

“穿衣服吧，一会再跟你细说。”

“……”乔璟瞪着约翰逊搜罗出来的那一堆衣服，有点怀疑他把整个柜子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出去走走，不是去北极。”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多穿点，恐怕没人敢放你出去。”于是，约翰逊走过去扶起乔璟，就开始不由分说地往他身上套衣服，光是毛衣就给他穿了两件，外面还拿厚厚保暖的羽绒服裹了。远远望去，你别说，还真像一只北极熊。

恰好这件羽绒服还是纯白的颜色。

乔璟这段时间病得太厉害了，导致他的下巴已经有点显尖，在厚重衣服的衬托下，就显得脸更小，眼睛更大了。

约翰逊给他穿完衣服之后，后退了几步，仔细地端详了他半天，然后很遗憾地开口，“亲爱的，你再不赶紧好起来，估计就要变成小弱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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