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灭族已久,哪怕没灭族的时候也不可能将这种方法告诉外人。”陆清嘉还在说,“月长歌会这种方法,除非真的是我亲自告诉她的,除此外,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稍顿,他说了最关键的:“她用这种方法找我,告诉我你本该早就死在凡界的那间私宅,她说……”
他将月长歌的话重复了一遍:“不管你是重活一次还是换了人,似乎都是知道会发生什么,知道我是何许人,是怎样的性格,所以故意来勾引我,想要得到我。”
姬玉吸了口气,月长歌这话,除了后面,其实都没错。
她是换了人,也的确知道陆清嘉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只是不曾故意勾引他。
“我不信她,玉儿。”陆清嘉跟姬玉说,“我信你,所以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玉能怎么告诉他?
难道真实告诉他你只是活在一本书里,你所有的痛苦遭遇只是个人设,是别人眼字?
他好不容易才好了一些,真这么说了还不得再次发疯,比之前疯得更厉害?
到时候遭殃的不只是她自己,还可能是全天下人。
姬玉半晌不说话,陆清嘉心里有些凉。
他转身坐到椅子上为自己倒茶,一杯接一杯地喝,好像这样就能平复他心底的焦虑。
姬玉看着他的背影,走过去缓缓说:“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陆清嘉动作一僵。
“我承认我对你有所隐瞒,但那些隐瞒不是因为我心虚或者存了坏心思,是因为不能说。”姬玉坦白道,“哪怕你逼我,我也不会说。”
陆清嘉望向她,其实从她沉默开始他就猜到如此了,他以为她会试图掩盖,没想到她如此直白。
“清嘉,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两个人在一起,有些事真的不必了解得那么清楚。”
她有些烦恼,眼神挣扎——她也是慌的,也是怕的,她料想当时没说清楚一切未来可能会带来麻烦,但没想到这样快,还是这样直接的麻烦。
月长歌大约是记起了一些东西吧,那对她来说这个世界是什么?
也是一本书?还是“前世”?
她先抓走金朝雨,现在又来招惹陆清嘉,已经触及到了姬玉的底线。
陆清嘉是她的,在她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不是纸片人了,也不属于女主,他就是她的,谁也别想抢,也抢不走。
“月长歌告诉你这些,无非是想破坏我们的关系。”姬玉看着陆清嘉,“你要我告诉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说一句——不管我隐瞒了什么,都是为了你。”
她学着他的模样给自己倒茶,喝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茶水很冷,她与陆清嘉血脉相容,皆是炙热,喝下冷茶很不舒服,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连喝了好几杯。
陆清嘉拉住她的手,将茶杯拿走,蹙眉道:“别喝了,很凉。”
姬玉点点头:“好,那你也别喝了。”
陆清嘉将茶杯放到一边,顺从了她的意思。
“她与你传的那个心音……”原书里好像是有这么一段情节,穿书太久有些细节她也不记不清了,她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她以后随时想找你都可以?”
陆清嘉长眸翕动低低道:“不能,我已将她隔绝在心音外,她这次能成功也是因我没有防备。”
“就算隔绝了,她不能用这种方法找你,肯定也会想别的法子。”姬玉拧眉思索片刻,手放在桌上道,“不如我们的婚礼暂时取消吧,等事情解决再说。”
“不行。”陆清嘉倏地站起来,抓住她的手道,“为何取消婚礼?”
姬玉冷静地分析:“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来跟你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你肯定又要来问我,有些事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不单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这件事不解决,我们草率成亲只会雪霜加上,倒不如先不要办了。”
“我不会再跟她说一句话。”陆清嘉声音急切道,“你不想说便不说,我信你是为我好,我会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不能不办婚礼,不能不成亲。”
姬玉挣了挣,想把手扯回来,但失败了。
她垂下眼,眼神有些颓丧,她身上那种无能为力的气息感染了陆清嘉,他抱住她说:“真的,你不想说便不说,我也不想知道了,玉儿……”
他靠近她的耳廓低声说:“别不嫁给我。”
“若我这样嫁了你,今后又因为这件事出了问题……”
“不会出问题。”
“真出了呢?”姬玉执拗道,“真出了又要如何?”
她是知道一切的,但陆清嘉不知道,所以他不晓得如果真出问题该是怎样的大问题。
他只想着要她快点嫁给他,便许诺道:“不管出了怎样的问题,我都会像今日这样听你的话。”
姬玉目光微闪:“真的?不管我说什么都听我的?”
“是。”他答得毫不犹豫,“若有违背,任你处置。”
姬玉定定看他许久,点头道:“那好,我信你,若真有出事那日,你要记得你今天的话。”
陆清嘉见她不取消婚礼了,微微松了口气,抱得她更紧了。
姬玉扫了扫他环着自己的双臂,静了静道:“等婚礼结束,我要去做一件事。”
“何事?”
姬玉凝着他道:“我要去魔域。”
她一字一顿道:“我要杀了月长歌。”
第65章
姬玉那种性格都能说出要杀人的话,可见月长歌真把她气得不轻。
反倒是陆清嘉看上去更平静一些。
他其实没把她的有所隐瞒看得很重,既是为他好,也是为她自己好,那隐瞒就隐瞒吧。
他也没真的怀疑她什么——例如她的确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清楚他的曾经,他所有的隐瞒和挣扎在她看来都是个笑话。
他没有这样想,也不知是真的特别信任她,还是不敢那样想。
总之这件事暂时算是过去了。
夜里的时候,陆清嘉和姬玉一起前往影月宫,若仙界的人还算有效率,这个时候金朝雨就该被送回来了。
影月宫里,尹如烟和明光真仙已经在等了,到底是自己的大弟子,亲手带到大,尹如烟对金朝雨还是很疼爱很在意的,精神有些焦虑,明光真仙一直在安慰她。
瞧见陆清嘉,尹如烟强自镇定下来,不敢表现得那么担忧了——她可没忘记金朝雨是为何跑出仙宗的,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算是神君的情敌,该说不愧是她的弟子?都敢和神君抢女人了,出息了啊,这次他要是能安全回来,她一定给他颁个大红花。
此刻魔域魔宫里,金朝雨已经被带到了温令仪面前。
温令仪本不打算亲自来的,但也很想看看姬玉要求他救的师兄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他端坐在高位上,仔细打量着满身血污的青年,由于过于认真,引起了晏停云的好奇。
“帝君要见他做什么?”晏停云睁大眼睛,“难不成帝君换了口味,不喜欢人族女修,改喜欢人族男修了?”
温令仪半点不受他的言语影响,手指点了点金朝雨,纡尊降贵道:“本君要把他带走。”
晏停云诧异道:“还真被我说中了?”
温令仪不疾不徐:“晏停云,本君公务繁忙,没时间陪你耗着,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拦不住。”
“是,那是自然,帝君法力高深,如今的我的确拦不住。”晏停云斜倚着宝座,“可帝君要将人从我魔域带走,总该给我一个理由吧?咱们怎么说也在合作,您该给我几分薄面。”
温令仪厌恶道:“理由?本君要这个人——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不如让我来替帝君说。”一个女声忽然响起,“帝君要他,是为了姬玉?”
温令仪望向声源处,黑衣的月长歌站在那,面容沉郁:“我可有说错?”
温令仪瞧见她如今的模样难免有些惊讶。
怎么说都是自己出力造出来的人,还得了他的龙骨,他对她的印象还是挺深的,但他印象里的月长歌可不是这样……
“为了谁重要吗?”温令仪不在意道,“人本君带走了,有疑问你们自己解决。”
他起身就要离开,晏停云朝月长歌投去期待的目光,月长歌抿唇上前一步道:“等等!走之前帝君可否单独跟我说几句话?”
温令仪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没空。”
他挥手带起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金朝雨就要走,金朝雨现在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帝君”就是仙界那位仙帝,他目前也不太能清楚知道什么了,他唯一能想明白的就是自己很丢脸,被人争来抢去仿若货物,半点尊严也无。
“温令仪!”月长歌盯着黑衣真龙的背影焦急道,“你不准走!”
温令仪脚步顿住,回眸看了她一眼,她敢这种口气和他说话,他是没想到的。
他忽然有点好奇了,转过身来想了想,试探性地来了句:“你叫本君什么?”
月长歌望着他,下意识退后一步,手抓着裙摆咬唇道:“……是帝君不肯给我单独说话的机会,我一时情急才失礼……”
“……”
温令仪眼底难掩失望,果然并非人人都是姬玉啊,胆子那般小,真是无趣。
他淡漠地收回目光,这次再要走月长歌可不敢拦着了。
晏停云斜倚着宝座拉了拉身上天水碧的宽袍,盯着月长歌眉毛一挑,满脸写着:就这?
月长歌屈辱地握紧了拳头,没控制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晏停云嘴角扬起,故作歉意道:“真不好意思,毕竟是仙帝要的人,本尊怎能不放呢?他在我这儿地位可比你高多了。”
“不过是因为你想知道我都已经告诉了你罢了。”月长歌看透了他的恶劣。
“说得也对。”晏停云伸了个懒腰,“但凡你还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本尊,本尊都还可以满足你的要求。”说到这他好奇起来,有些兴奋地问,“所以还有吗?嗯?”
月长歌也希望有,可真的没有了。
“难道那些还不够吗?”她皱起眉,“你知道了未来会发生什么,可以提前防备,不至于被师尊打个措手不及,这难道还不够吗?”
“可从你那里知道的所谓‘未来’和现实差别太大,已经不具备参考价值了。”晏停云站起来,慵懒地走下高台,“魔域不养废物,月长歌,你还是尽快想好你还能有什么用处,否则本尊可能要考虑把你扔到魔窟里,去喂那些没有理智的怪物了。”
月长歌僵在那瞪着晏停云慢悠悠离开的身影,她真的很难想象,曾经都该把她捧在手心的人,一个个都变得如此冷漠。
这让她自己都开始怀疑她记起的前世或许才是一场梦。
但她也清楚知道不是,那才是本该发生的事,一切都是因为姬玉……
姬玉她必须死。
她死了,一切才能回到正轨。
她要嫁给师尊?她做梦。
她绝不会让她得偿所愿的,从凡界到此刻,这个女人步步为营欲擒故纵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师尊对她情根深种难以割舍罢了。
她便是死,也不能让师尊被姬玉那般欺骗。
……
金朝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影月仙宗了。
他只记得自己被一个黑衣男子带走,那男子身上有极让他畏惧的气息,他当时身体太差了,晕了过去,再醒来人已经在影月宫了。
他躺在影月宫偏殿,床榻边坐着师尊,床头立着明光真仙,再远一点的地方……
姬玉。
金朝雨见到姬玉第一反应是躲。
他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背过身去不敢面对她。
他不想她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尹如烟太清楚他的心情了,叹了口气道:“他既然醒了就无大碍了,合籍大典在即,神君和玉姑娘就先去忙吧。”
姬玉也瞧见了金朝雨的反应,她看了看陆清嘉,陆清嘉直接道:“走吧。”
他拉起姬玉的手,不容拒绝地将她带走。姬玉走出偏殿的门时回了一下头,看见金朝雨背对着门口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她好像还听见他压抑的哽咽声。
他被丢进影月时遍体鳞伤,精神状态崩溃,真不知这些时日在魔域到底遭遇了什么。
“你在想什么?”
身边人在问,姬玉也不曾隐瞒:“我在想月长歌到底对金师兄做了什么,把他弄成那个样子。”
“你心疼了?”问话声明显冷了几个度。
姬玉牵住他的手,仰头望向他的脸,看着这个在原书里本该属于别人的男人。
想到月长歌对他说的话,想到未来他还是有可能知道一切,她就头疼欲裂。
“陆清嘉。”姬玉牵着他站在苍梧之下,苍梧金红色的叶片掉落了几片,恰好落在陆清嘉的发间,仿若天然的发冠,衬得他发丝乌黑泛光,丝丝柔顺。
“怎么了?”面色雪白,五官清寒脱俗的青年问。
“没什么。”她抬起手摘掉他发间的落叶,“有叶子。”
陆清嘉眨了眨眼,看着她有些凝重的眼神,很清楚她刚才想说的话和叶子毫不相干。
但他也没逼着她说清楚,直觉告诉他不问是最好的选择。
之后几日处处风平浪静,随着姬玉和陆清嘉举办合籍大典的日子即将到来,影月仙宗终于关了封山大阵,开始接待参加大典的宾客。
姬玉是合欢宗弟子,她要成亲,合欢宗的人当然会第一时间赶来。
姬玉亲自在山门前恭候,本以为会见到几个师妹师弟,但没有,她只看见一个人——姬无弦。
姬无弦一身紫金合欢袍,头束合欢花金冠,脚踩长靴,一步步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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