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时间,周
俏换上一件毛绒绒的黄色珊瑚绒睡衣,拖着一把椅子、抱着可达鸭去敲黎衍的房门:“黎衍!”
他在里头问:“干吗?”
“看烟花……”
门打开了,黎衍神情别扭,倒退着转动轮椅,说:“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黎衍:什么时候能再练出漂亮的上半身?
作者:练出来了又如何?没人看不是白搭?
黎衍:万一……有人看呢?
作者:你是说俏俏吗?放心,你就算胖成球,她也不会嫌弃你的。
黎衍:可是读者妹子们嫌弃啊……我可是男主!
作者:你的男主包袱有点重啊!
黎衍:你不怕她们弃文吗?
作者:……
第24章
这是周俏第一次进黎衍房间。
搬过来以后,她把约法十八章的第一条执行得最好,愣是一步都没踏进过黎衍的私人空间。
没用过黎衍的洗衣机,没将衣服晾在他的阳台,如果屋外下雨,她就在房间里扯根绳子晾衣服。
黎衍的房间大一些,收拾得还算干净,20多平的空间里摆着一张1米5宽的双人床,靠墙一圈是一个床头柜,一组移门衣柜,一张书桌和一个放杂物的边柜。
大概是为了方便他轮椅移动,床没有摆在中间,而是靠窗,所以整个房间就有了一块空地,显得比较宽敞。
周俏把椅子搬到阳台,黎衍拉开窗帘和玻璃窗,周俏挨着他坐下。冷风呼呼地扑在他们脸上,夹着零星的雨点,周俏都被冻精神了,看着小区里黑漆漆的夜景,问:“下雨呢,人家还会放烟花吗?”
“会,每年都放,风雨无阻。”黎衍说,“就跟一种仪式似的。”
离零点只剩三分钟。
黎衍掏出一包烟,问:“我能抽烟吗?”
周俏点点头,看到窗台上有一个烟灰缸,里头已经有几个烟蒂。
原来他平时都是躲在阳台抽烟的。
黎衍拢着手点起一支烟,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气。
周俏怀里抱着可达鸭,两条腿在地上小幅度地跺着,肩膀也微微发抖。黎衍偏头看她,问:“冷?”
“有点儿。”周俏想回房间拿厚外套,但眼看着马上就到点了,不敢走,怕黎衍生气。
黎衍把燃着的烟搁在烟灰缸凹槽上,转着轮椅回到房间,把自己的一件厚外套拿出来,递给周俏:“披一下吧,小心感冒。”
“谢谢。”周俏心中小鹿乱撞,接过外套披在身上,一下子就觉得温暖许多。
黎衍又夹起烟,看着她怀里的可达鸭,问:“为什么把呆瓜也抱过来?”
周俏捏捏可达鸭,笑着说:“呆瓜也要看烟花呀。”
“傻子。”黎衍轻笑一声。
周俏看了他一眼。
阳台没开灯,只有身后卧室昏暗的灯光为他们照明。
黎衍背光,长到下颚的头发剪短以后,能更加看清他的侧面,夜色中,他的皮肤更显苍白,鼻梁挺拔,眼窝微
陷,下巴连着下颚线条清晰流畅,整张侧脸轮廓鲜明,几无瑕疵。
周俏看着黎衍的眼睛,他的眼睛不似宋晋阳那般大,但眼型很漂亮,双眼皮窄薄,睫毛浓密,眼珠乌黑,他低垂眼帘,皱起眉头吸一口烟,吐出烟气缓缓地说:“又是一年过去了。”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一颗小火球就蹿上了天空,“啪”的一下绽成一朵小小的金黄色火花。
黎衍抬头望着窗外夜空,周俏与他一同看,隔壁单元那户人家正在快乐地放烟花,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两个小孩子欢呼的声音。
男人说:“老婆新年快乐!大宝二宝身体健康,乖乖的,别再打架啦!”
女人说:“新的一年爸爸多赚点钱啊!给咱们换个大房子!”
“老婆我爱你!”
“老公我也爱你!mua!”
烟花声中,小夫妻简单又甜腻的对话听得周俏面红耳赤,偷瞄黎衍,他倒是一派镇定,全然没有半夜听墙角的羞愧感。
黎衍看周俏脸色变幻莫测,说:“每年都许愿,去年也是这些愿望,他家应该是两个儿子,天天打架,小的那个三年前出生的,头两年半夜里老哭,哭得我头疼,现在能睡囫囵觉了。”
周俏恍然,原来他们是在许愿啊,每年的这一天,全家人聚在一起放烟花,许下新一年的心愿,大概是那家人特有的传统。
他们肯定不知道,住在隔壁的一个男人,每次都会暗戳戳地待在阳台,抽着烟,偷窥这场仪式。
一朵朵彩色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火树银花,稍纵即逝,周俏不知何时向着黎衍靠过去一些,脑袋一点一点地歪下来,最终,小心翼翼地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搁着,像是随时做好了被他推开的准备。
在她的脑袋碰到黎衍右肩的一瞬间,黎衍就感觉到了。
他像一只刺猬,瞬间竖起全身的刺,眼见就要发作,却在低头间,看到周俏眼角滑落的泪。
黎衍整个人都僵硬了,周俏倚靠在他肩头无声地哭泣着,连身子都没发抖,像是不想让他发觉。
——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毕竟十几岁就背井离乡来到钱塘,当时还是个半大孩子,一个人无亲无故地
待在这里,总有些不为人知的心酸往事。
这么想着,黎衍也就释然了,他默默地将上半身向周俏歪过去一些,好让她倚靠得更加舒服。得到他的默许,周俏终于安心,脑袋完完全全地搁在了黎衍肩上,头顶甚至触到了他的右脸颊。
黎衍闻到她身上缥缈的薄荷味儿,是他送的那支香水,一天下来已经变得极淡。那味道用在人身上,果然不再那么呛鼻,黎衍想着,挺好闻的。
周俏,很香。
“黎衍,新年快乐。”周俏在他肩头轻声说。
黎衍嘴角勾了一下,低低开口:“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是从两个人相互依偎着一同看烟花开始的。
直到很久以后,黎衍都还记得这幅画面。
烟花十分钟就放完了,空气里散着淡淡的火/药味儿,隔壁传来关门关窗的声音,黎衍和周俏却都没动。一会儿后,周俏摸摸自己冰凉的脸颊,才把脑袋从黎衍肩上移开,偷偷地抹了抹眼睛。
黎衍问:“你怎么了?”
声音莫名地带着一丝温柔。
周俏垂着脑袋,说:“今天上班的时候,我和人吵了一架。”
黎衍挺意外的:“和谁?为什么吵架?”
“碰到两个不讲道理的顾客,没忍住就吵起来了。”周俏想到白天的事,问他,“我问问你啊,你们本地人是不是都不太看得起我们外地人?”
“你这话打击面也太广了,反正我是没有。”黎衍问,“后来吵赢了吗?”
“不好说,那个人对我们几个导购人身攻击,我也就对他们人身攻击了,挺没劲的。”回忆起那场吵架,周俏还是觉得很丧气,“那人骂我们乡巴佬,讲话特别难听……其实这几年,这样的人碰到过好几次,明明都是他们不对,吵不过就拿外地人说事,我也是奇了怪了,家里要是够好,谁愿意往外跑?我出来打工也有错了?打工的就天生比人低贱吗?”
“有些人的想法比较狭隘,你不用太在意。”黎衍不太懂怎么安慰人,试着劝她,“大部分人脑子都是正常的,再碰到这样不讲理的人,别理就是。”
“嗯,我知道。”周俏咬了下嘴唇,大着胆子说,“很久以前,有个人和我说过,我又不是人民币,
不可能人人都喜欢,只要做自己就好,做人就是要问心无愧。我一直记着呢。”
“谁跟你说的啊?这话谁都听过吧。”黎衍觉得周俏实在有些单纯,“网上不都是这样的鸡汤吗?又不是什么至理名言,是个男的吧?装深沉骗小姑娘呢。”
周俏:“……”
抱着可达鸭的手抠得更紧了。
“这雪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黎衍叹一口气,忍受着残肢处传来的阵阵刺痛,却不愿主动提出离开阳台。
周俏看着窗外细密的雨丝和雪粒,失望地说:“这哪儿叫雪啊?这不就是下雨嘛。我们老家那才叫下雪,就一个晚上,雪就积得很厚很厚,小时候,我和我弟一到下雪天就出去堆雪人,打雪仗,可好玩儿了。到这边这几年,就这毛毛雨样的,朋友圈都能欢呼说下雪了下雪了,搞笑呢。”
黎衍回想了一下,说:“钱塘的确好几年没下大雪了,以前下过的,几年前吧,有一年雪下得特别大,不过那时候你应该还没来。”
周俏转头看他一眼,心道——不,我来了。
那一年,跨年夜的前一天,钱塘开始下大雪,下到12月31日,整个城市已是银装素裹,充满了冬日趣味。
大雪天,又是旧年的最后一夜,火锅店的生意特别好,排队等位的客人挤在店门口,服务员们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晚上9点,一波用餐高峰过去,周俏终于缓了口气,黎衍一行人就是这时候进店的,打了个时间差来吃火锅。
他似乎没撑伞,从学校走到店里,身上积了些雪沫子,站在店门口掸羽绒服,周俏把他们迎到圆桌旁,刚要把菜单递给黎衍,领班出现了。
“小花,你去服务A9桌,这桌让小刚来。”领班命令周俏。
周俏呆呆看着她,身子没动,菜单还捏在手上。
黎衍抬头看了她们一眼,也不催。
领班加大音量:“叫你去A9桌!听不懂吗?!木头一样杵这儿干吗?你以为给人家点个菜,人家就会……”
没等领班说完,周俏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溜走了,黎衍莫名其妙地看着领班,领班对他一笑:“抱歉啊,服务员新来的,有点笨,您别介意。”
A9桌是一桌很难搞的客人,吃
了俩小时了,同事聚餐,全员喝酒,周俏过去后他们又拼了一轮酒,有人叫周俏,说点的一份雪花肥牛一直没上。
周俏有点懵,问过之前的服务员,说早就上过了,盘子都撤了。周俏告诉客人后,几个醉鬼立刻吵吵嚷嚷说就是没上,发誓的发誓,骂人的骂人,领班过来后,当即表示立刻给他们上一份,回头对周俏说:“这份牛肉从你工资里扣。”
周俏大惊:“为什么呀?可以查监控啊!”
“不为什么,我说扣就扣。”领班眼含讥诮地看着她。
周俏年龄虽然小,这时候也明白了,领班就是想整她,也许这时候她硬气地说一句“我不干了”,领班能马上笑成一朵花。
但她没说,回头看了黎衍那桌一眼,咬着后槽牙,不再吭声。
A9桌的一堆人终于走了。
周俏收拾干净桌子,看着空了一半的大厅,悄悄地溜出店去。
店外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周俏找到一个屋檐下的角落,蹲下/身子缩成一团,脑袋埋在胳膊上大哭起来。
离家半年,她想念小树,想念邱老师,想念班里那几个要好的女同学……她们现在已经在上高三了,再过半年,就能参加高考。施丽丽说她要考去省会的师范院校,以后做老师;林艳说考到市里就行,想学财会;贾云莺成绩差,说自己最多考个大专,无所谓什么专业……
她们以前是前后桌,最是要好。四个人里周俏成绩最好,大家都说她能考一所好学校,去北京,去上海,去广州……说到这些事时,施丽丽骄傲地说:“周俏俏,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呀!”
林艳说:“放暑假啦!我要去天津找我爸妈,顺便打两个月工,俏俏,下学期见!”
贾云莺:“俏,暑假里我要去我姥姥家,八月份回来我找你玩!”
……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周俏穿着火锅店不合身的工作服,蹲在屋檐下嚎啕大哭,哭得气都要喘不上来。
不知何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脚,周俏吓了一跳,以为是领班找来了,泪眼迷蒙地抬头看去,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居然是黎衍。
他指间夹着一支烟,看清周俏后抚了抚心口
,说:“吓死我了,我听到有人哭呢,又没见着人,鬼片儿似的,小妹妹你怎么了?”
周俏贴着墙根站起身,抹抹眼泪,低着头不吭声。
黎衍歪着头问:“你是不是……刚才要给我们点菜那个……小花?怎么了?你那个更年期领导又欺负你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周俏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哎哎哎,你别哭,多大点事啊。”黎衍似乎很头疼,看看周围也没人,说,“外头下雪呢,你赶紧进去吧,我是出来抽根烟。”
周俏刷刷摇头:“我不进去。”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来,讲给我听听。”黎衍似乎心情不错,抽一口烟,眯着眼睛看她。
周俏哀哀凄凄地说:“我没犯错,但领班要扣我工资,一盘牛肉,78块钱呢,呜呜呜呜呜……”
黎衍:“……”
他从兜里掏出皮夹,抽了张一百块给周俏:“拿着,别哭了,以后小心点就是,实在不行就换个餐厅,在哪儿不能打工呢?”
周俏吓坏了,怎么都不肯收,黎衍把钱塞到她手里:“拿着吧,就当新年红包了,你成年了没啊?现在都能招童工了?”
“我十七,明年就十八了。”周俏蚊子哼哼。
“不上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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