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的雍寒大概是顿了顿,却也没有拒绝。
手机里隐约响起了小侄子奶奶的欢呼声。
却是有人欢喜有狗愁。
谢存栩愁云满面地瞅着雍寒的手机,已经是心急火燎。
挂掉电话以后,雍寒起身上楼去拿狗窝。
趁此机会,谢存栩动作麻利地从沙发上溜下来,满客厅地找地方藏。
只要雍寒找不到他,就不能把他送出去。
客厅里的家具并不多,摆放也整齐有序,实在是没地方躲。
他连滚带爬地往玄关那儿跑。
玄关旁有个封闭式的鞋柜,挺适合藏狗。
视线对上鞋柜,谢存栩眼睛一亮,很快又失望不已。
以他现在的身高,压根就够不到开鞋柜的柜柄。
谢存栩飞快环顾四周,发现角落里堆了两三个鞋盒。
他将叠放的鞋盒推到鞋柜前,气喘吁吁地爬到鞋盒上,打开鞋柜的柜门爬进去,末了又把鞋盒推倒在地,意图销毁自己的行进轨迹。
只是他很快又傻眼了。
鞋柜的门没法从里面关闭,此时柜门大敞,毫无疑问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十分慌张地左顾右盼。
终于在看清角落里的那双大码的男士家居棉拖后,镇定了下来。
雍寒端着狗窝下来的时候,沙发上的狗崽子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他放下狗窝,然后满客厅地找狗。
狗没找到,家里的门铃先被按响了。
雍寒去玄关口给他哥和小侄子开门,入眼就是满地散落的空鞋盒和旁边大大敞开的鞋柜。
鞋柜里的鞋都完好无损地摆放在原位,没多也没少,却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
他一眼扫过去,视线落在自己的棉拖鞋上。
放在里侧的那只拖鞋被撑得满满当当的,甚至有轻微的变形。
鞋口还平白无故长出了浅杏色的软毛。
雍寒收回视线,唇角小弧度地掀了掀。
他哥没上来,打发司机带小孩上来领狗。
小侄子乖乖由司机牵着站在门外等,门被人打开以后,小侄子终于按捺不住脸上的兴奋,朝站在门里的雍寒扑了过去,“小叔叔,狗狗呢?”
雍寒啧了一声,拍拍他的脸道:“狗自己走丢了。”
小侄子两道秀气的眉毛挤在一起,“那它还回来吗?”
雍寒看着小孩没说话。
小侄子的脸说变就变,当即就哇地一声,扯着喉咙哭开了。
五分钟后,小侄子带着睫毛上豆子大小的泪珠被司机牵着离开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藏在拖鞋里的谢存栩松了一口气。
黑暗且半封闭的空间里,听力变得更加灵敏起来。
关上门以后,他又听见雍寒抬腿朝鞋柜走过来。
脚步声停下的同时,他藏身的那只拖鞋被拿了起来。
面朝鞋口的圆屁股微微一紧,谢存栩又努力往拖鞋里缩了缩,浑然不知由于紧张过头,自己屁股上的软毛已经根根分明地立了起来。
雍寒垂眼往鞋口吹了口气。
屁股上陡然传来轻微的凉意,似是有微小的风卷过,直立的狗毛飘摇着落了下来。
谢存栩蜷缩在拖鞋里神色茫然,室内哪来的风?
没等他想明白,又听见雍寒自言自语般出声:“旧拖鞋怎么还在鞋柜里,早该丢了。”
谢存栩僵在拖鞋里。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失重感传来。拖鞋底轻砸厚纸板的声音传来,对方似乎把拖鞋装进了空鞋盒里。
再就是身体的腾空感,和雍寒走路时带来的轻微颠簸感。
最后就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雍寒这是没有发现他,还打算把旧拖鞋丢到垃圾堆里去?
谢存栩慌了。
他挣扎着想要从拖鞋里钻出来,却发现自己卡在了拖鞋里。
与此同时,雍寒停下了脚步,装拖鞋的鞋盒被翻转过来。
藏有谢存栩的拖鞋被他从鞋盒里倾倒出来,滑落在地面。
视野中一片漆黑,怀疑自己已经被倒进垃圾堆里,谢存栩的屁股抖了抖。
仿佛为了配合他脑海中臆想出的画面,拖鞋外竟就真的响起了老鼠吱吱叫的声音。
甚至由最初的单调叫声演变成了群体的此起彼伏。
谢存栩后背汗毛直立,缩着脑袋拼命地往拖鞋深处挤。
屁股上冷不丁地传来被活物轻轻戳中的感觉。
以屁股为中心,周围一圈的狗毛猝然炸开。
谢存栩吸紧肚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逃离拖鞋的挣扎。
挣扎无果后,拖鞋被人倒提至低空中。
受惯性的影响,谢存栩顺利从拖鞋里滑出,如同一团巨型糯米糍般,直线掉落下来。
疑心自己掉入老鼠堆里,他身体僵直,四肢摊平,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身下熟悉的触感却不像是乱七八糟的垃圾堆,他鼻尖轻微耸动,也没有嗅到熏天的酸臭味。
正迟疑着睁开一只眼睛偷瞄,肚子上再度传来如先前那般被老鼠戳的感觉。
他惊得翻身弹起,瞬间跃出几米远,身子僵硬目光警惕地扭头看过来。
然后看到了雍寒还没收回的那根食指,以及对方屈腿坐在沙发旁的地上,单手撑头满脸取笑意味盯着自己看的模样。
谢存栩:“……”
转过头去,沙发上雍寒的手机还在发出老鼠群的吱吱声。
谢存栩:“…………”
他气冲冲地背过身体,一声不吭地蹲在沙发上和雍寒冷战。
后者关掉手机网页里的音频,食指微曲用手指关节拱了一下他的屁股。
狗崽子毛茸茸的圆屁股被拱得抖了抖,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往前挪了挪,却依旧头也不回地保持沉默。
雍寒又拱了一下,微微加大了力道。
谢存栩一时不察,被他拱得朝前栽倒,回过神来后,瞪着圆圆的狗眼睛回头,抬起两只爪子冷酷又无情地拨开他的手。
对方不拱了,握着手机在沙发里坐下来,开始玩手机。
谢存栩耐着性子等了等。
一分钟过去了,雍寒没有再搭理他。
两分钟过去了,雍寒还没有搭理他。
三分钟。
四分钟。
五分钟。
谢存栩内心渐渐迟疑起来,忍不住开始回想和疏离整件事的过程。
而后微微心虚。
是他偷偷躲起来在先,雍寒买他回来原本就是要送人,现在是他不配合,他好像也没立场去生气。
经历过深刻反省后,他心情复杂地朝雍寒走过去。
一双眼睛还没来得及往对方脸上去看,就先被雍寒在手机上浏览的网页内容吸走了注意力。
放大加粗的黑体字,清清楚楚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狗生气了要怎么哄?
谢存栩突然脸有点热。
第11章儿子
谢存栩还要细看内容的时候,就被雍寒给提溜开了。
结果到最后,他也不知道雍寒到底搜出了什么内容。而要把他送给小侄子的事,对方也没有再提起过。
第二天早上,谢存栩趴在狗窝里还没睡醒,就被雍寒从窝里捞了起来。
那场景活像是,他还是人的时候,通宵打完游戏,后脑勺才刚沾上枕头没多久,经纪人就来叫他起床去赶行程。
谢存栩向来对此深恶痛绝,此时睡得稀里糊涂,更是以为自己还在家里,不高兴地抬手去推雍寒的脸,口中还嘟囔着:“纪哥,别吵。”
发出来的却是几声软糯娇气的狗叫声。
雍寒眉毛轻抬,伸手捏住他的小短腿揉了揉,“撒娇精。”
躺在雍寒掌心内呼呼大睡的谢存栩不知道对方这样编排他,小短腿踹开雍寒那只碍事的手,又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过去——
然后打在了什么触感柔软的东西上。
分明是干燥炎热的夏天,酣睡中的谢存栩却莫名感到一阵凉意。
他微微打了个哆嗦,从睡梦中醒来,睁眼就见自己的爪子按在雍寒的嘴唇上。
而对方的嘴唇,此刻已经抿出一个相当不悦的弧度。
谢存栩的眼神发直一秒,瞳孔里聚起的光又缓缓散开。他迅速闭上眼睛,将爪子从雍寒嘴唇上缩回,蜷着身子在对方掌心里翻了个身,将后脑勺留给雍寒的同时,嘴巴还发出了疑似睡得香甜的咂嘴声。
仿佛刚刚狗崽子的短暂睁眼,只是雍寒自己的错觉。
又好气又好笑,他捏住谢存栩敏感的狗耳朵,“别装睡。”
手心里的狗崽子没反应,唯有软软的肚皮和着呼吸的律动在微微起伏。
雍寒思忖一秒,补充道:“我不生气。”
狗崽子唰地睁开了眼睛,乌黑圆润的狗眼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就是不看他,两只爪子交叉叠放,心虚又不安地来回搓动。
“你知道你多少天没洗澡了吗?”雍寒垂下眼皮看他,“在你能洗澡以前,爪子都不要乱摸我。”
谢存栩还真就愣了一下。
如果不是对方这么说,他一个以前天天洗澡的人,如今竟然二十来天没洗澡,竟然也对此无知无觉。
谢存栩深度怀疑自己的性情和行为已经受到了这具狗身体的严重影响。
不过话说回来,幼崽虽然还不能洗澡,但是也能擦澡。
经由雍寒这么一提,谢存栩此时也发现自己有好几天没擦澡了。
雍寒带他去解决完生理问题,就要把他放回狗窝里,自己去刷牙。
谢存栩扒着他不放,非要跟着他一起去。
后者也没说什么,将他送到肩头趴好,就把他带进了浴室里。
他站在镜子前挤牙膏刷牙时,谢存栩就稳稳地趴在他肩上照镜子。
虽说是有一半泰迪的血统,但是好像也没有继承到太多泰迪的显性基因,连浅杏色的狗毛都不卷。
雍寒叼着牙刷,掀眸扫了镜子里的画面一眼,从裤袋里摸出手机解锁,打开相机软件,镜头对准镜子。
谢存栩当即会意,火速换掉自己摊大饼式的愚蠢姿势,改为矜持又乖巧的跪坐,又轻轻歪过脑袋,摆出单纯无辜的眼神,在镜头里找到自己最可爱的角度,就只等着雍寒按快门。
雍寒也很快按了快门键,传来的却不是清脆的快门声,而是视频终止录制的提示音。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谢存栩:“……”
对方唇角微扬,打开刚刚录制的视频点击播放。
谢存栩全程对着镜头搔首弄姿的高清画面跳入视野。
被公开处刑的谢存栩:“…………”
他一脸懵逼,大脑思绪放空。
短促清脆的咔嚓声将他拽回现实。
雍寒拍下了镜子里的自己,和神情呆滞蹲在他肩头的谢存栩。
谢存栩满头问号。
然后听雍寒淡淡点评照片:“丑是丑了点。”
却丝毫没有要删除的打算。
谢存栩:“………………”
他现在心中的难受程度,堪比突然发现经纪人在手机里存了自己的丑照表情包。
雍寒收起手机,弯腰拿漱口杯到出水口接水。
流动的水声终于让谢存栩记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做。
他从雍寒的肩头滑下去,稳稳落在对方曲起的手肘内侧,然后从他的手肘内侧爬到手腕上,低头就要往雍寒装满水的漱口杯里凑。
雍寒用杯身拨开他,将他放在干燥的洗手台上,含着牙刷口齿模糊地叮嘱:“老实点。”
谢存栩乖乖坐在洗手台上,摆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来。
雍寒收回视线,仰头喝了口水。
趁此机会,反复做足心理准备的谢存栩压低脑袋一个猛冲,顺利滑进洗脸池里。
下一秒,一口混着牙膏沫的漱口水临头浇了下来。
谢存栩坐在洗脸池中央,狗眼半耷,被漱口水砸得晕乎乎的,脸上到处沾有白色的牙膏泡沫。
雍寒毫不保留地露出自己的嫌弃神色来,然后摸出手机上网搜索,奶狗身上太脏怎么办——
得到了可以擦澡的答案。
最后,谢存栩得偿所愿地擦了一次澡。
擦完澡以后,狗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雍寒用吹风机帮他吹干。
镜子中浅杏色的狗毛立即变得蓬松起来。
谢存栩昂首挺胸地站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满意地跟着雍寒下楼去吃早餐。
雍寒坐在餐桌前吃面,谢存栩蹲在旁边地上喝奶。
刚刚擦过澡,谢存栩格外注意卫生。
然而低头去舔的时候,奶还是顺着下巴流了下来,滴在他胸前的狗毛上。
谢存栩当即就有点不高兴了,脑袋从食盆面前挪开,低下去舔自己胸前的毛。却忘了自己的嘴巴才刚喝过奶,狗毛上的奶反而越舔越多。
他郁闷地骂了句人话。
吐出来的时候自动转换成了呜呜狗叫。
雍寒从桌上抽出纸巾,弯腰帮他把胸前的奶渍擦干净,然后起身往屋里走。
片刻过后,对方再回到餐厅的时候,手里多出了一块粉色的卡通小方巾,方巾上方还有两根长带。
像给小朋友系饭兜那样,雍寒直接把方巾系在了谢存栩的脖子上。
谢存栩:“…………”
二十好几的成年人,还要系着饭兜吃饭,他心底涌上浓浓的羞耻感。
然而羞耻归羞耻,他发现小饭兜还挺好用,索性也就欣然接受了。
唯独有一点不太满意,他不喜欢粉色。
大概雍寒也是觉得好用,直接把电话打到他哥家里,询问有没有小侄子以前用过的旧饭兜。
接电话的人是家里阿姨,年纪虽大记性却很好,在电话里答:“有呢,我都收着呢。”
雍寒让她把那些饭兜打包寄过来。
阿姨问他要什么图案和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