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2 / 2)

长风有归处 语笑阑珊 2269 字 2023-08-12

gu903();梁戍却握住他的手腕:“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睡。柳弦安往上靠了靠,将他的头整个搂进自己怀中,还拍了拍。

梁戍哭笑不得:“挑瓜呢?”

“嘘,别说话。”

“……”

床帐随着风轻轻摆,梁戍听他的话,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带着满身疲累闭上眼睛,旋即陷进了一片清苦香气中。

凤小金也将乌蒙云悠拖回了住处。

刘恒畅正在房中配药,听到动静后出门一看,着实受惊不浅。乌蒙云悠的伤在致命处,另几名巫医不敢懈怠,将他七手八脚地抬回床上。刘恒畅则是扶起凤小金回房,试过脉后,皱眉道:“旧伤本就未调养好,这又……还是先躺下吧。”

他一边替他宽去血衣,一边又试探着问:“是梁戍所为?”

“是。”凤小金将面具摘到一旁,露出苍白无血色的脸,嗓音嘶哑道,“他还真是有仇必报,而且是当场就报。我伤了他的手下,他就在同一时间,险些打断了我的喉咙。”

“咽喉的伤倒不重。”刘恒畅道,“往后几天得吃软烂的肉泥豆腐与粥汤面条。”

“豆腐。”凤小金突然笑了一声,有些瘆人的那种惨笑。刘恒畅心中不解,豆腐有何可笑,便继续小心套话,“凤公子不爱吃?”

“闻着恶心。”凤小金靠在床头,“豆子的腥味,你们难道不觉得恶心吗?那种粘稠的液体,流在地上,引得苍蝇纷纷往上飞。”

一句话,说得刘恒畅也食欲全无。凤小金却像是被这段回忆所牵引,“我吃了许多豆腐,卖不出去的,馊了的,也做过许多豆腐,在寒冬腊月,和牲口一起推着那扇巨大的石磨。”

刘恒畅听得有些激动,倒不是激动磨豆腐,而是激动这位白福教上下公认最神秘的高手,终于肯开口提及往事,他屏住呼吸,不敢多说一个字。凤小金却已不愿再多言了,他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打开一瓶嗅盐,竭力想使自己从浓而不散的腥臭味中抽离。

刘恒畅及时替他往嗅盐中加了几滴清凉脑油:“我以为凤公子自幼就是跟在教主手下。”

凤小金闭起眼睛,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话:“教主应当很快就会来了,他不会允许云悠在这种时候受伤,定会全力救治。”

“哥!”话音刚落,院中就响起了少女清脆的嗓音。刘恒畅回头看向窗外,跟在乌蒙云乐身后的,还有另一名黑衣中年男子,正是朝廷缉拿的第一要犯,白福教总教主。

……

除夕过后,又是初一初二初三不间歇地走亲戚,一眨眼,年就溜到了尾巴。

梁戍一行人已经回到了渡鸦城中。宋长生按时服用柳弦安开出的汤药,身体状况勉强能算平稳,但脸颊上那半寸被乌蒙云乐指甲划破的伤痕却总不见好,而且隐隐还有蓝色的纹路自皮肤下蔓延,如同一株正在发芽的花。

高林看得直皱眉:“这是什么鬼东西。”

柳弦安摇头:“不知道,我先前问过大哥,他也不知道。”

高林心想,那这铸剑师不是死定了?

梁戍轻问:“一点都不知道?”

柳弦安答,一点都不知道。

不知道的毒,比能置人于死地的毒更令人恐惧,因为难保什么时候宋长生就疯了,又或者干脆被蛊虫啃空了脑髓。

梁戍揽住他的肩膀:“能不能想出个办法?”

柳弦安不假思索,那也能。

高林听得肃然起敬。

不知道也能有办法,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神医吗?

第86章

冬日里的太阳照着小院,刘恒畅将药草晒干后,就坐在台阶上,从怀中掏出一包油炸豆腐蘸着椒盐吃,一边吃,一边留神着后头的动静。没过一阵,果然有脚步声传来,在屋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他赶忙把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嘴里,又将油纸包匆匆揉拢,站起来打招呼:“凤公子。”

一开口,一股浓厚的椒盐豆腥味。刘恒畅看起来有些尴尬,凤小金坐在石凳上:“不必紧张,我只是自己不吃,并不是不许别人吃。”

“是,是。”刘恒畅将剩下的油炸豆腐果放到一旁,“先前云悠公子总说这家的石磨豆腐好吃,今日我恰好要去买药,路过店铺,就顺手买了一包。”

凤小金从袖中取出嗅盐,看起来的确是对豆腐的味道厌恶极了,刘恒畅识趣地收拾完桌子,又在厨房里漱了两三遍口,方才回到院中。他是存了心要套话的,现在气氛既已烘托得差不多了,便拐弯抹角往主题里带,试探道:“凤公子倘若有什么陈旧心结,不妨试着说出来,我或许能治,总比一直压在心里要强。”

“不算心结,只是单纯的恶心而已。”凤小金合上嗅盐,眉头微皱,“我是在一家豆腐坊中长大的,从我记事起,生活里就到处都是这种浓而不散的豆腐腥臭味,我娘……”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顿,刘恒畅旋即紧张地心提起来,生怕对方又就此扼断话头。

幸好,凤小金仍继续道:“镇上的人都说我娘是大美人,我却一直不懂,她一天到晚用一块布巾遮住头发,拖着病躯洗豆子、磨豆子,身上消瘦得不见一点肉了,脸白唇也白,怎么还能被称之为美人。在那时的我眼中,左邻右舍随随便便一个女人,都要比她穿得更鲜亮,活得更光彩。”

刘恒畅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凤公子如此厌恶豆味,幼子寡母……这营生需要力气,该是由男人去做的。”

“这营生并不是她挑的,是她男人挑的,她是带着我嫁给了一个豆腐佬。”凤小金淡淡道,“后来,我把那个男人给杀了。”

刘恒畅吃惊:“啊?”

凤小金说,那是他该死。

“杀人的时候,我只有八岁。”

却已经受了足足五年的虐待。那个豆腐佬既丑陋又窝囊,家里穷得叮当响,偏偏酗酒好赌,在外头输了钱,回来只问媳妇讨要,不给就打,打得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在寒冬腊月里痛哭。

“那间脏乱的豆腐坊,本来是没什么生意的,但有许多男人,还是愿意到我家买豆腐,一年的收入竟然能称得上不错。镇上的女人因此记恨我娘,见了面就骂她,可笑的是,那豆腐佬竟然也骂她。”

骂的内容无外乎是裤裆里那点事,将各种难听肮脏的话说了个遍,命里苦得简直见不到一丁点甜。凤小金道:“在我八岁那年,我娘得了一场大病,没有挺过去,走了。在临终时,她哭得很伤心,担心我往后的生活,但我却不伤心,我替她高兴,高兴她终于不必再过那种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我是笑着将我娘下葬的。”

下葬后的第二天,他就用早已攒好的蒙汗药,加在酒里,将豆腐佬迷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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