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如实回答,在说平时睡觉的时候没有王爷。
高林在内心深处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柳二公子刚刚那朦胧愁苦的神情,一定是与我家王爷有关,我怎么这么敏锐机智。便立刻拿了这条消息去献宝,对梁戍道:“柳二公子在遗憾平时睡觉的时候没有王爷。”
这句话能拆成两个部分,“平时睡觉没有王爷”是阿宁亲口说的,而“遗憾”是高副将自己总结的,因为神情愁苦,那肯定就和遗憾差不了许多,总不能解释成高兴吧?
梁戍赞许:“回西北后,自己去账房支银子。”
高副将出生入死许多年,还是头回领这么轻松的钱。
再往南行,山路变得越发崎岖,等到了西南驻军大营,已是临近除夕。
这座城就叫驻军城,城中没有百姓,都是军人和他们的家属。苦宥亲自率军出城来迎,穿银甲骑白马,手持长枪,再配上银发金瞳,这副介乎妖与神之间的样貌,也难怪关于他的传闻会在西南乃至大琰全境到处飘。
“王爷。”他翻身下马,正欲行礼,却被高林一把拎住,笑道,“旧伤好了吗,就跪,也不怕跪了起不来。”
“早就好了。”苦宥将长枪递给下属,亲自替梁戍牵马。这日太阳正好,他抬头时,眼睛竟然像猫与豹一般会反光,看得后头的柳弦安一愣。
阿宁也觉察出了,他小声道:“这位苦统领,眼疾似乎已经很严重了。”
“是很棘手。”柳弦安道,“得尽快治。”
阿宁又问:“那公子能治吗?”
柳弦安摇头:“我虽知医理,可这病要动刀,而我从未亲手剖过眼球。”
阿宁倒是去观摩过几回解剖尸体的课,但也没上过手。两人就这么脑袋凑在一起嘀咕着,嘀咕了一路,苦宥也觉察到了,问:“高兄,后头那两个人就是传闻中的神医?”
“是。”高林道,“正好让柳二公子替你看看这一身陈年老伤,他是个高手,咱王爷被治得,那叫一个服帖。”
苦宥疑惑:“神医不该是柳大公子吗?”
高林稀奇:“哎呀,你身处西南老林里,消息倒是灵通,这事吧,它说来话长,得从咱王爷的亲事开始讲。”
苦宥听得高兴:“我有耳闻,王爷真要娶白鹤山庄的小姐?”
话音刚落,脑袋上就被丢了块碎银,砸得龇牙咧嘴。高林眼疾手快,一把接了这天降小横财,心安理得揣进自己袖中,用过来人的语气道:“哥哥劝你闭嘴。”
苦宥:“……”
城中的住处已经备好,梁戍自然住主院,柳弦安的住处也不错,宽敞明亮,就是离主院十万八千里远。高林都服了,问:“你怎么不干脆把柳二公子安排到城外野林子里去住?”
苦宥完全没听懂:“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何要安排在城外,是为了方便神医采药吗?”
高林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在西北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苦:能不能不要这么多套路,我真的不懂。
第72章
柳弦安最终还是没有去客院,因为梁戍居住的主院实在很大,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主院不大,只有一张行军硬板床,骁王殿下应当也能找到新的理由,硬挤在心上人身旁不走,比如说装装病,再比如说心口疼。
“没看出来王爷哪里疼。”柳弦安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不过苦统领的眼疾是要尽早治的。”
“他有眼疾?”梁戍问,“以前从没听说过,什么病?”
“金盲症。”柳弦安道,“王爷曾说苦统领的金瞳是天生,银发是后天中毒所致。金瞳确实不算病,但反光的金瞳却忽视不得,应当是那次中毒也影响到了他的眼睛。此病需用细针去翳,再辅以药物调养,想要彻底康复,至少需要半年时间。”
梁戍问:“若放任不治,会如何,失明吗?”
“会,而且这病得早治,越拖越棘手。”柳弦安道,“但我与阿宁都不擅此术,最好是由大哥亲自来做,可要我立刻寄一封书信回家?”
“好。”梁戍替他拉开椅子,“你先写,写完之后,等苦宥忙完军务回来,再替他仔细检查一遍。”
但另一头的苦统领其实并没有在忙军务,他听完高林讲述的大琰爱情故事,整个人都大大震惊,一连重复了三四回:“是我聋了还是你疯了,王爷同柳二公子,这样也行?”
“你没聋,我也没疯。”高林兜住他的肩膀,苦口婆心道,“这样有什么不行的,柳二公子医术精湛,耐心细致,还没有一点脾气,又长得跟个神仙似的,配咱王爷那叫一个合适,天造地设。”
苦宥的脑子还是拧巴着。主要他先前一直觉得自己虽身处西南,但対中原情报的把控还是很及时的,能根据时局随时対手下兵马进行调整。可现在王爷来了,所发生的事却桩桩件件都与自己的认知対不上,于是陷入深深的郁闷和反思,我是谁,我在哪,我以前打探到的消息真的都是正确的吗?
于是忍不住又问了一次:“真的假的?”
高林干脆带着他眼见为实。两人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偷溜到主院,从树丛里缓慢冒出半个头,望向対面时,就见窗户半开着,柳弦安正坐在桌边写字,而梁戍则是在旁替他压纸磨墨。
“看见没。”高林杵了苦宥一胳膊肘,“也就是你这破房子修得没情调,若是换成红木雕花窗,再种上满院子的婆娑垂柳,这不活脱脱一出待月西厢。”
苦宥还是很怀疑,因为怎么王爷和柳二公子都眉头紧锁的,看着并不像是在谈情说爱。高林听他这么说,就也伸长脖子细瞧,两个人的脑袋跟蘑菇似的长在那儿,梁戍道:“进来!”
高林笃定:“王爷今日心情不错。”
苦宥不解:“……这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高林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因为换做往常,在“进来”之前,一般还要加一个“滚”字,这回却没有。苦宥听得无语,站起来道:“那你滚吧,我走。”
高林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两位年轻将军一路没有体统地打进前厅,满脸堆笑:“王爷。”
“坐在那儿。”梁戍没有理会高林,対苦宥一指板凳,“眼睛最近怎么样?”
“眼睛?没事啊。”苦宥道,“就是看军报看久了,偶尔有些晕。”
高林心想,这多正常,那密密麻麻的废话,我看我也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