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萦之:“……”
他闪电般地把纸收进袖里,“是我娘的灯船。她思念我爹了,哈哈哈哈……”
越过石拱桥,前方便是白鹭别院的正门。
门房小厮远远地看见了萧大公子护送表小姐回来,早已开了门恭候。
萧昉送池萦之过了石拱桥,停住了脚步,“送到这里,天色已晚,我不再进去了。代我向姑母问安。”
“有劳萧表哥。”
池萦之本能地就想作揖告辞,手刚抬起来,看到自己身上浅绯色的湘绣窄幅女袖,想想不对,抬起来的手又硬生生地放回去腰边,不太熟练地福了一福。
萧昉急忙把她扶住了,“表妹不必客气。”
他从亲随的手中接过今天郊外踏青折下的几支月季,递给了池萦之,“这几枝开得正好,拿去给姑母赏玩吧。”
池萦之抱着月季问,“除了花,还有我射下的猎物呢?”
萧昉顿时被呛咳了一声。
池家小表妹从北周境内悄悄过来探望她母亲,顾忌着池啸之女的身份,隐姓埋名,整个月没有踏出白鹭别院一步。
他怕把人憋闷出病来,邀了小表妹去郊外一处著名的寺庙山上进香。
表妹今日穿着身新做的俏丽湘绣长裙,手执一柄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顾盼灵动的翦水秋眸。团扇遮不住娇俏姿容,从未在雍都露面的明丽美人刚下了马车,便不知吸引了多少世家子弟前后跟随,只等着有机会搭话。
结果呢,沿着上山石道走了一半,前面窜过三四只山鸡,娇俏美人当场扔了团扇,拿了他的弓箭追上去,一箭一个,倒霉山鸡一只没跑掉。
萧昉把亲随手里提着的四只洗剥干净的山鸡也递了过去,“今日打算带你去山上拜观音来着,没想到观音还没见着,一路上猎物先猎了不少。喏,拿去。趁新鲜下锅炖肉,滋味是极好的。”
池萦之接过山鸡,端详着肥瘦,“你们这儿炖肉的滋味虽然好,为什么要放糖呀。放点辣子不行吗。”
萧昉笑起来,“白鹭别院里厨房的料理法子,我可说不上话,你同姑母说说?”
池萦之郁闷地说,“就是我娘嘱咐厨房要往炖肉里放糖。”
两人告了辞,萧昉正准备离开,想了想又转回来说,“有件事最好让表妹知道。你们北周国送年礼的使团昨日到了雍都,带领使团前来的是北周朝臣令狐羽。他今天入朝觐见时和我碰了面,当面问起了小表妹你。”
池萦之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他问起的……是清宁县主?”
“当然是清宁县主。”萧昉不解地反问,“你在北周的封号,是清宁县主没错吧。”
“……是这个没错。”池萦之看着自己身上的精致湘绣长裙,只能认下了,“他问我什么。”
“令狐侍郎说,令兄离京时匆忙,有些要紧东西丢在了北周京城。他听说清宁县主在南唐母亲处侍疾,顺道带过来了,希望清宁县主回返平凉城时带回给令兄。”
说到这里,萧昉低低哼了一声,“说得倒是好听,只怕送东西是借口,催促你快些回返北周才是真正意图吧。”
池萦之‘啊’了一声,“我……我哥哥还真有些东西丢在了京城。有件玉玦,是老淮南王和我爹当年歃血为盟的信物,我……哥哥,当时离京走得匆忙,丢在京城老宅子了。羽先生应该是把玉佩送过来了。”
萧昉还是有些怀疑,“当真不是为了催促你回北周?我听说北周新帝选妃,单凭一副画像选中了你。此人据说性情酷厉,做事狠辣。小表妹,我看你最近还是留在这里,多陪你母亲多住一阵子吧。”
他转身欲走,走了几步又走回来,
“对了,还有件事要与你说。我朝皇家排行第三的睿王殿下,是我们萧家的表亲。”
“我知道的。”池萦之说,“母亲与我说了。我有个已经过世的姨母,追封贵妃位,是睿王殿下的生母。”
萧昉点点头,“朝廷议了几个月的太子人选,近日差不多定下来了,就是睿王殿下。等正式册封旨意下来,睿王殿下移居东宫,就要改称太子殿下了。”
池萦之纳闷地说,“萧表哥,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萧昉欲言又止,清了清喉咙,最后只说了一句,“姑母和睿王殿下亲近,这些年走动得频繁。睿王殿下无论人品相貌都是极好的,但入主东宫之后,以后三宫六院,只怕月月有新人。表妹心里掂量掂量吧。”
说完,他借着初升的月色深深地望了一眼面前抱着花枝的明丽美人,转身走了。
池萦之抱着几支月季一路走到了母亲院子,算是琢磨出了萧昉的意思。
他是怀疑自己老娘喜欢睿王殿下这个外甥,想来个亲上加亲?
算了吧!
从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她可没兴趣。
刚刚过了掌灯时分,池夫人住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娘。”池萦之推开了门,举起手里的月季,两只眼睛愉悦地弯起,“看看今天出城踏青,我给你带了什么来了!”
池夫人停了画笔,在长案边抬起头来。
岁月没有给这位昔年的南唐第一美人带来太多的痕迹,只有几道浅浅的鱼尾爬上了眼角。她伸手召女儿过来,替她把后面裙裾边沾着的灰拍了拍。
“皮猴子。”
池萦之把月季插到墙角的大梅瓶里,跟母亲商量着,“今天捉了几只山鸡,明天叫厨房炖肉是别放糖了成不成?甜肉快把我吃吐了。”
池夫人刮了下她的鼻子,哼道,“明明是我南唐萧家的女儿,却随了西北的口味。都是你爹那混球的错。”
夹在老爹和老娘中间,池萦之也没辙。
“花放桌上了,没什么事的话,那女儿告退了?”
池夫人把她拉住坐下,郑重地问她,“上个月的月事正常来了么?”
池萦之有点脸红,小声说,“晚了几天,不过正常来了。量也不像一开始停药的时候那么多了。”
池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正常了就好,用了几年的药,总算没耽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