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烩点了点头,手又往口袋里伸了些,身体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一团,委屈得像个孩子,两滴眼泪落在被血水占领的大腿上,霎时没了踪影。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聂铮问道。林烩眼眶湿润,努力振作了一下精神:三四年前我去医院看病遇上他的时候。
他聂铮回忆着之前林烩在家门口走廊那一嗓子饶过我吧想问乔小治对他做了些什么。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林烩自己就接着往下说了,简直像是豁出去了,抓个人就诉苦。乔医生一直喜欢一边帮我看病一边开一些很吓人的玩笑,什么杀人啊用什么药剂能让人悄声无息地去世啊林烩越说全身越是缩得紧,开始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完全不知道,我以为他只是性情比较古怪而已,但是几个月前的时候。他哽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聂铮一手搭住他的肩膀,又往下搓了搓胳膊。林烩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又继续说道:沈余他突然变得很奇怪,找过我几次,都像是有什么想说说不出的样子,后来他不知道是终于受不了了还是什么,就告诉我说乔医生逼着让他杀了好多人。之后就只有在小山那里见过一次沈余了警官你也知道。他抬头看着聂铮,苦笑着对视了片刻。聂铮懂他的意思,他指的是那木屋的大火,据最开始的说法,林烩与沈余刚分别,后一秒沈余就葬身在了火海。当然事情发展到这儿沈余那时候并没有死肯定是能确定的,但他并没有告诉过林烩,所以在这位的印象里沈余应该早就已经去世了。沈余并没有死在火灾里,聂铮纠结了一下,都这种情况了,还是告知真相会比较好,他多活了几个月,就在不久前,尸体在这里被发现。他眼神朝下,仿佛能穿透过地板看见过去的那具死状惨烈的尸体。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环顾四周,在身旁不远处的角落寻找着那个凶手做的标记,位置在哪儿很快就辨别出来了,不过那古怪的圆形标记已经没了,剩下的是一小块被扣掉的墙面,颜色的其他地方明显不同。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表情上没有变化,再一次抬头,林烩的表情有些复杂,看上去是惊讶,也不知里面会不会有庆幸和片刻的喜悦。抿着嘴,点了点头。聂铮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乔医生为什么要杀人吗?确实是个挺难琢磨的问题,单用暗网和商业机密来解释也很困难。我不清楚林烩伸出左手捋了捋头发,为了钱或是报复什么的吧,乔医生离开医院那个时候有跟我说被冤枉了之类的话,不过具体的他也没跟我说。乔医生他,林烩有一丝纠结,瞬间想不出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来描述乔小治,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了,照理说他不在医院工作就没有义务再继续关照我了,但他在那之后还是让我要去找他,医院也不是说让我别去,就是在那个的基础上可以再找他看看,毕竟他确实最清楚我情况嘛。聂铮看着他说话时苦笑的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是说了一个人的坏话,再想方设法挽回那人的形象。往林烩身后看去,那水泥墙如同压在他身上,让他透不过气。林烩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身边发生过的,而没有把事件整个复述的能力,或许连乔小治做过的事情都不是完整地知道。所以,聂铮有些疲倦,看了眼手机,并没有解锁,只是看着弹出来的画面,又马上放了回去,乔医生为什么要让你杀人。他逼我的,林烩努力保持冷静,伤口处血又流出来了些,他说不这么做就杀了我他干的出来的,他力气很大、很厉害我想过报警的!他声音突然响亮,可又觉得乔医生怎么说也是帮过我的,有点对不起他,而且如果被发现了,我也会很危险。聂铮就那样看着他一分钟一个样的侧脸,突然发现多愁善感真的不是件什么好事儿,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整个前半段都像个幌子,唯有后面那句害怕被发现才透露着真实想法。雨势片刻减弱,双方的呼吸声变得清楚可闻,林烩面孔埋在手臂里,浑身颤抖着,像是在哭,或许恨自己这么软弱吧。聂铮偷瞄了一眼林烩卫衣的口袋,站起身,走到一边去,地上很滑,他差点摔了个跟头,好不容易平稳好重心,靠到一边的水泥墙上,打开手机。聂铮给于戮发了条消息:从乔医生那里出来了吗?林烩跟我说是他策划了一切。他打字到一半的时候有些担心,一是怕若这是真的,于戮和乔小治目前在干什么就不敢想象了,二又是生怕于戮了解到的和他目前所掌握的有偏差。于戮:啊啊我刚出来,准备和聂队你打电话呢。于戮:乔医生于戮:他跟我说这破事儿都是林烩干的啊???于戮:还一脚把我踢走了,让我来找你。聂铮在郁闷的同时也有些早就猜到了的感觉,叹了口气,于戮之前跟他说过乔小治受伤的事了,就算是想借这个说法逃走也不太可能,他暂且还算冷静。聂铮:知道了,路上小心,我在这边等你。他看了眼试图起身的林烩,没来得及去搀,盯着手机又和于戮多关照嘱咐了几句,确认手机录音一直在开着的状态,丢进口袋里,看着林烩,走近几步,但还是拉开了不少的距离。快点坐回去,救护车还没来。他看着林烩,还算冷静,擦了擦头上的汗。乔医生我没能杀死他他还会接着做那种事的。林烩的伤口处又涌出了新鲜的血液,求求警官您去抓住他。会的,聂铮叹了口气,这两个字当然不是承诺,只是为了缓住双方而已,那你能不能也解释一下。嗯?林烩有些发愣,看着面前聂铮拿出一个带血的塑料袋,再仔细看,里面装着的是一把剪刀,上面粘着血。是聂铮在之前等于戮的时候看到的,在一个很隐蔽的角落,这么一把几乎可以用不起眼来形容的普通剪刀,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彻底被冲刷掉。你实际上只有很浅一点的伤口和口袋里手套,还有这个,聂铮半皱着眉,抖了抖那个袋子,都是什么意思?百分百质问的语气。第81章火灾于戮看着手机里和聂铮聊的话,手指往上使劲翻了翻,叹了口气,左手握着伞,差点被一阵风吹掉。往后看乔小治的诊所还在视线里,下雨天着实难打车,救护车也是叫了,但依然没个影子,乔小治似乎看着这位就心烦,纠结了一下,还是不再缠着他好了。反正案子的事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他给聂铮拨过去一个电话,对方没接,心想应该是还在处理林烩的事情吧,没多放在心上,站在马路边上等车。过了十几分钟,没车来,开过他面前的私家车倒是不少,偶尔来了辆出租车,要不看着他挥手也没有反应,要不就是已经有人了。无奈,他叹了口气,往回烂尾楼的方向走,时不时踢一脚地上半厘米厚的水,还没走多远,他的脚踢到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于戮愣了一下停下来,把伞架在肩膀上,脸朝下看一件白大褂。越看越眼熟,再一次确认,至少是乔小治同款。其实本来于戮也不敢断言什么,但当他看见那件湿透了的白大褂染上的些许鲜红色,又在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后,确定了这就是乔小治的那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认证了在之前那个受害现场垃圾桶里找到的白大褂并不是乔小治的。于戮嫌弃地把衣服拎起来,只捏住一点点,嫌弃得像在看掉进臭水沟的新毛巾一样。他考虑了一下,估计是觉得就这么走去烂尾楼也不太现实,干脆为了打发时间,又去了一趟诊所。乔小治看着那件虽然被拧干但还是挺脏了的白大褂:您捡破烂呢?于戮靠在门框上插着腰,擦了擦头上的汗:就当我找个借口回来找你,他看了看那包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来,已经彻底没法用的烟,刚赶我出去算个什么意思昂?他把烟盒扔给了乔小治。乔小治无语地接住,打开看了眼,转手扔进了垃圾桶:让你赶紧去找你的聂队,他瘫坐在座位上,刚给自己的伤口做好了处理不再流血,反正也说过了,他有生命危险不是我的锅。不会,于戮笑眯眯地摆摆手,聂队都跟我说好了,他不会有事的。乔小治看着他自信的样子,抬了一下眉嫌弃里带着些敬意,下意识去掏口袋,回过神才把手放回桌子上。给你买包烟去?于戮看着他的样子多少不太舒服。还记得最开始乔小治和于戮一样算是闲的时候会来根烟叼嘴里的人,后来也不知为什么,不约而同地就都戒了。别,乔小治长吁一口气,腹部的伤果然还是疼得很,不抽。干嘛戒烟呢?于戮优哉游哉地站在那儿,看了眼手机,给聂铮拨过去一个电话,对方依然没接,等第二个的时候,提示了对方已关机。乔小治稍许讶异地盯着他:打火机被林烩拿走了,再说我还不想再被抓把柄,到时候林烩杀完人往现场丢两根烟这算个什么事儿。于戮意外地更加关注前面一句,不过没像个傻子一样的说再买一个打火机不就好了,知趣地揭过这个话题,掂了两下手机,突然抬头,又是和乔小治对视。欸猪医生,你觉得林烩从烂尾楼那里离开的话,会去哪儿?他移开视线。乔小治仿佛能意会几分含义,云里雾里地点点头,闭着眼睛,手摸着下巴,转眼又神叨叨地看向天花板,酝酿出三个字:不知道。于戮:猪医生,但凡你正经那么一点,咱俩也不至于严肃着严肃着就严肃不起来了。乔小治切地冷笑一声,有点嫌弃地挥挥手想赶他走:你觉得他想先封谁的口呢?这次轮到于戮一下子没缓过神,抬头右手比作一把枪,食指对着乔小治,并不像在威胁,而是模仿着什么:从方便的开始。乔小治点点头,翘了个二郎腿: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准确地来说有,但却是于戮来决定的。这个问题就像是在问,谁的性命更重要一样于戮往门框后面倒了一步,反手把诊室的门关上一半,脑袋又重新伸进来,贱兮兮地笑看着乔小治:那我先溜了,回来再来看你。门在他往回走的时候依旧没有关上,乔小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听见楼道里回荡出一句改天请你喝酒。乔小治一个忍俊不禁,捂着嘴笑起来,像是嘲笑,却还宛如无奈的苦笑,没准还有两分欢快在里面夹杂着。还行,有点良心。他关上门,兀自感叹,手里摆弄起那把手术剪。于戮窜出来后,也深呼吸了好几回,终于冷静下来了,手臂上也都是指甲掐出来的红印,心跳的声音还带着震动地在回响,不紧张怎么可能呢,他的矜持又有哪次是真的。手机上从到乔小治那儿开始就开着出租车接单排队,现在终于到了,也远远看得见一辆头顶上闪着微弱绿色光线的出租车停在他脚边,在他开门坐下的一瞬间把顶上的灯关了。周围瞬间安静了好多,雨声都听不见了,偶尔划过一道闪电,也只看得见而听不清楚,似乎是没什么心情,前一秒还开着交通新闻广播的司机师傅把广播关了,整个环境陷入死静。若是放在平时于戮觉得安静安静挺好的,可问题就在于那现在紧张得感觉五脏六腑都捆在了一起,没什么转移注意力的,感觉简直呼吸困难。不知道为什么而紧张。担心聂铮?担心计划不能照说好的继续?估计对半开吧,哦不,还有一部分在担心乔小治安危的。于戮屏气凝神,本来想就这样坚持到出租车开到烂尾楼的。最堵的一段路已经开过去了,照理来说应该快到地方的,可闭着眼睛的于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皱着眉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问司机发生了什么,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拼了个命地开始震动。他赶紧掏出来,打电话的是江久,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这位的急切。于戮按了接听键,瞬间听筒里传来不开免提就能清晰听见的声音:活着吗特么聂队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啊啊啊啊!!!不是不是不是咋了卧槽?于戮往身前望,奈何成片的车塞得他视线里没有别的。还问怎么了?你和聂队不在一起?烂尾楼着火了啊聂队也没个声别吓我啊啊啊啊!!如同邰明明附体的江久一嗓子比一嗓子响,于戮觉得耳朵快聋了。正好远处已经能看见烂尾楼,于戮打开车窗,冒着雨伸出脖子一看。于戮:灰暗的天空中烟雾和乌云有些难以分辨,不过那股着火的味道他还是清楚得很的,几乎没有迟疑的,他随便扯出张钞票扔给司机师傅就带着伞拔腿就打开车门撑开伞往前跑。着火的是烂尾楼最高的一层,也就是聂铮和林烩方才所在的地方,滚滚浓烟,灼灼烈焰正往外冒。于戮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忍受不住瞪大眼睛用手遮住嘴巴,这场景不论是和仓库那时还是那山上木屋的时候都太像了,让他忍不住想象到那些惊悚的尸体。不知似乎是错觉,稳固的楼在于戮眼里仿佛摇摇欲坠。他呆滞了几步,和江久的电话还挂着,那边正没个停地在叫:该叫的都叫了,喂于戮,聂队他在不在里面?!我现在在过来路上你给我个准数!不于戮神还没回来,不知道那个,我就不去了!麻烦到了的时候帮我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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