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续兰听到崔令璟的话,略想了一下,便道:陛下办一场宫宴吧,以祈雨的名义,请群臣及家眷用素餐,尝民苦。崔令璟正因为雷大将军的事情烦,哪有心情办宫宴,他刚想回绝,突然捕捉到贺续兰话中的某两个字家眷。亚父的意思是崔令璟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把他们的家眷关不,暂时请到宫中住一段日子?相比崔令璟,贺续兰此时的神情真是冷静过头,他甚至没有稍微装饰下这段话,虽将他们的家眷关在宫里,但那几位将军就算去打战,未必能赢过雷大将军,毕竟他们是雷大将军带出来的,雷大将军恐对他们的行军风格了若指掌,所以陛下应该把那几位将军的兵拿过来,分给易将军和宁将军。
崔令璟若有所思,半晌,他问出另外一个问题,那打战的钱?尹相给出了什么解决方案?贺续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抛出一个问题。崔令璟说:他想让往年跟朝中合作的富商捐钱,还有上京有不少名门望族,他们家底盈实,应该也可以出。亚父认为此法可行?贺续兰看着急迫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的少年帝王,慢慢点了下头。崔令璟见状,像是心头的石头稍微少了一块。他不能再陪贺续兰,他要回去召几个大臣开会,商议宫宴一事。这兵要越早弄到手越好。崔令璟一走,黄公公就走了进来,他看着贺续兰脸色比先前要苍白,连忙问:太后伤口是不是疼得厉害?院首他们正在偏殿,奴才去请他们。不急。贺续兰不仅脸色白,唇色都是白的,整张脸就眉眼有颜色,像干净宣纸上突添上的墨,你去传信给易烨封,让他这场战务必赢。黄公公一听,连忙压低声音,少爷,这怎么能赢呢?他必须赢,因为宁灿会输。贺续兰说完这句话,脸色更白了。黄公公也顾不得问为什么宁灿会输,忙去请太医过来。太医们过来为贺续兰诊治,发现是伤口重新出血,连忙重新上药、换绷带。换绷带的时候,贺续兰有气无力地问:院首,不知我什么时候能下床?院首本来觉得明、后两日就能离床,但一看贺续兰又出血,便道:太后还是在床上静养为妙,以免牵扯到伤口。是吗?劳烦院首了。贺续兰轻声说,待几位太医转身重新商议开药方子时,他的眼神幽然转暗。*雪芽白日不能去贺续兰的寝殿,一直要等到深夜。黄公公终于来接他的时候,他再三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脸,才去开门。黄公公口里的雪芽在看到雪芽的时候,少了后面的一个字,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雪芽,等发现雪芽眼神闪躲,不禁唇角含了一抹笑,太后先前睡了几个时辰,此时正醒着,还没用膳,小厨房备着小米粥,本该是我来伺候,但我最近太忙了,端碗都手抖,雪芽去喂太后喝粥吧。雪芽听到他要去喂贺续兰喝粥,小狐狸眼骤然亮起,一口就答应了,好啊。因为贺续兰醒了,太医今日不用窝在外殿的榻上睡,而是去偏殿休息了,故而雪芽可以不怕有人听到地跟贺续兰相处。黄公公刚推开殿门,他先一步如风一般卷进贺续兰的寝殿。黄公公在后面看着雪芽的动作,都怕人摔着,等听到里面传来雪芽唤贺续兰的声音,他想了想,把踏进寝殿的一只脚缩了回去,关上殿门。哥哥。雪芽停在床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贺续兰。贺续兰本在坐着看书,听到雪芽的声音,转过头。他看到了雪芽此时的打扮。明明是深夜,雪芽穿得像要去参加宫宴,酡红色宽袖襦裙,宽腰带将腰束成细细一截,仿佛双手合起来便能握全。脖子处的纱布上加了一层鲛丝,虚虚掩着。那张脸明显也是好好收拾过的,不仅以金钗挽发,甚至还上了妆。雪芽自己的唇色偏粉,他今日把嘴唇涂红了些,再配上那双小狐狸眼,身上的狐媚子劲浓得恐怕三岁幼童都能看出猫腻。贺续兰当作自己没发现雪芽的小心思,如常地点头。雪芽乖巧地笑了下,便拿过凳子,把食盒里的粥端出来,哥哥,我喂你喝粥。贺续兰听到这句话,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民间故事。他忍不住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这一声把雪芽吓得立刻关切地看向贺续兰的胸口,哥哥,你伤口又疼了?没有,不是要喂我喝粥吗?贺续兰哪能告诉雪芽自己想到了什么。雪芽被贺续兰一提醒,赶忙用瓷勺勺起一勺粥递到贺续兰唇边,贺续兰看着冒着腾腾热气的粥,又看了眼一脸期待盯着他的雪芽,迟疑了下,还是张嘴喝了。雪芽见贺续兰喝了,连忙勺起第二勺。他从没喂过人吃东西,见贺续兰乖乖喝他喂的粥,颇有一种成就感。等粥喂完,他把贺续兰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问:哥哥,我给你擦澡吧。贺续兰几乎没思考就拒绝了,不用,我沐浴过了。雪芽大失所望,肉眼可见地变得沮丧,像一颗被霜打了的小白菜。贺续兰见他如此,抿了下唇,还是松口道:刚刚好像出了点汗,要不还是擦下吧。才一句话,雪芽瞬间又支棱起来了,他立刻冲到殿门外,让黄公公备水。黄公公听到贺续兰要擦身,眼里不由闪过疑惑,明明喝粥前才沐浴过了,怎么又要擦身?但他没问,只让人备水端进去。雪芽卷起袖子,把巾帕打湿,待走到床边的时候,他皱皱眉。要先从哪里擦?应该是脸吧。想着,他用巾帕擦了擦贺续兰的脸颊。贺续兰本来做好被搓掉一层皮的准备,但发现雪芽力度轻柔,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他很快发现这口气松早了。眼见雪芽要擦到下半身,他忍不住抓住对方的手,眉心跳了跳,你准备一条巾帕擦完我全身?啊?还要换巾帕吗?雪芽惊讶道。贺续兰没说太多,只丢下几个字,换,还要换水。好麻烦。雪芽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他突然想起贺续兰的浴池,那水好像是活水。贺续兰这么讲究吗?因为贺续兰坚持要换,雪芽只好再去叫黄公公,哪知道他才开门,黄公公就让人把水端进来了。足足换了三次水,这顿澡才终于擦完,把雪芽累得够呛。他坐在床边顺了几口气,缓缓后,才看向刚擦完身仅着单衣的贺续兰。粥喂了,澡擦了,还可以做什么?啊,睡觉。对,他可以哄贺续兰睡觉。想到这里,雪芽小心翼翼地爬上床,他在贺续兰旁边坐下,对上对方的眼睛后,慢慢伸出手搂住对方的肩膀,笨拙地拍了拍,睡觉觉了。贺续兰沉默地看着雪芽。雪芽皱皱眉,觉得可能是这个姿势不对,所以他让贺续兰躺下,再自己跟着躺下。怕手压住对方的伤口,他拍的是贺续兰靠近自己这边的肩膀,乖,睡觉觉。他轻轻拍着,不一会儿又哼起一首江南小曲,试图把贺续兰弄睡着,可不知不觉的,他自己眼皮子先闭上了。等唇突然被人咬了一口,雪芽才猛然惊醒。他看到贺续兰依旧精神奕奕的脸,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叹了口气。他叹气声太大,贺续兰想忽略都不行。贺续兰慢慢扭开脸,声音比之前要虚弱许多,算了,我一个人睡不着就够了。他低垂眼,长睫偶尔轻颤,再配上他苍白的脸色,柔弱得让雪芽都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对方,更别提他的伤还是雪芽造成的。雪芽心中愧疚更深,连忙撑起上身,哥哥,我不睡了,我继续给你唱曲。可是我听曲也睡不着。贺续兰眉心轻蹙,眼底一片忧色。雪芽只知道孩子睡不着,娘亲都给唱小曲,还有什么可以哄孩子睡觉的法子?他绞尽脑汁地想,突然脸红了起来。不行,他虽然穿襦裙,可又不是真的女子。第七十三章虽是这样想,雪芽却控制不住自己去看贺续兰的唇。贺续兰的唇不厚不薄,因为受伤,唇色比往日要淡上许多。雪芽出神地盯着贺续兰的唇看了许久,待对方目光与他对上,他才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扭开脸。殿里只有他和贺续兰两个人。雪芽这样想着,默默坐直身体,伸手把床帐放了下来。床帐一落,帐子里的视线骤然昏暗了许多。他没有把帐子拉严实,留了一条缝隙,好让烛火透进来。雪芽不敢看贺续兰,低下头慢慢解开自己的腰带。腰带一松,衣服变成虚掩着。手指轻轻拉开上衣的时候,他那张脸已经红得不行了,更别提主动凑到贺续兰唇边的时候。长睫乱颤,香腮透红,衣怀盈香。哥哥。雪芽声音小得如蚊子叫,等了一会,不见对方动,他咬了下唇,更往前递了递。几乎是一瞬间的时候,雪芽忍不住浑身一抖,但怕压到贺续兰的伤口,他又不敢乱动,只能勉强维持住那个羞人的姿势。*此后,雪芽夜里都会来贺续兰的寝殿,白日的宁伏宫太热闹,只要晚上才清净。半个月时间眨眼间过去,贺续兰可以下床走动,但伤口并未完全愈合,脸色依旧苍白,也不能做太辛苦的事。雪芽怕贺续兰的伤留下后遗症,平日里看到贺续兰看书看久了,都忍不住把书拿过来,哥哥,你不要看了,仔细累着。我现在没有其他事情做,你不让,我还能做什么?贺续兰看了下窗外的天色,难道现在就入寝?提到入寝,雪芽的脸不受控制地变红,他默默把书挡住胸口,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说:现在还早,没没到入寝的时候,我给哥哥念书吧,哥哥闭着眼听。他们此时一起坐在榻上,雪芽的裙摆如花瓣散开,露出两只穿着白袜的脚。贺续兰看雪芽一眼,阖眼轻声道:好啊。雪芽闻言把书拿起,他仔细研究了下书上的内容,不是他看的话本,不过他还是努力地试着把上面的内容念出来,只是念得吞吞吐吐,甚至还有很多字不认识。他一看到不认识的字,会先是一停,然后看贺续兰一眼,见对方没睁眼,就把那个字跳过去。跳多了,他干脆不看贺续兰了,直接跳。贺续兰听着缺胳膊少腿的话,眉心一跳,等一句十几个字的话,被雪芽只念了两个字后,他终是没忍住睁开眼,将雪芽手里的书抽出,把人抱过来。雪芽被贺续兰的动作吓到,连忙看向他的胸口,你的伤!贺续兰眨了下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雪芽的脖子。雪芽脖子上的纱布已经拆了,此时上面还残留些红痕,待再过些时日,这些红痕都会消失不见。还疼吗?贺续兰问雪芽。雪芽注意到贺续兰在看自己的脖子,飞快地摇头,不疼。他又问贺续兰,哥哥,你刚刚没扯到伤口吧?因为脸色苍白,这段日子的贺续兰有着以往没有的柔弱之态,一向矜贵清冷如谪仙般的人变成这样,让人忍不住怜惜,尤其是雪芽。是他才弄得对方这样的。雪芽现在十分紧张贺续兰,生怕对方哪里不舒服,尤其是扯到伤口,伤口裂开等。没有。贺续兰的话稍微让雪芽安下心,但他很快又想从对方腿上下来,现在贺续兰是病患,如果他把对方坐坏了怎么办?可话还没说出口,他看到贺续兰凑近他。因为雪芽坐在贺续兰的腿上,造成身高差,贺续兰凑过来,直接能吻到脖子。雪芽那双小狐狸眼一下子睁大了,随后他的两只手不由地捏住贺续兰肩膀处的衣服,不敢捏紧,只轻轻地扯着。若搁原来,雪芽早就求饶了,他十分怕人亲他脖子,那里好像是他的死穴。一碰,他就难受,是一种奇怪的难受。而突然,殿门外响起黄公公的声音。太后,陛下的銮驾正在往宁伏宫这边来。贺续兰从雪芽脖颈间抬头,雪芽也回过神,连忙小声地说:哥哥,我先回房。嗯。贺续兰松开雪芽,等人离开,他从榻上起身,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再斜歪歪地靠坐在床上。崔令璟进来看到正是此幕,想说出口的话瞬间熄了火。这半个月,干旱的情况没有得到缓解,甚至越来越严重。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贺续兰一边说,一边用丝帕捂住唇,轻咳了两声。崔令璟更无法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只能说没事,是担心亚父身体才特意过来。寒暄一番后,崔令璟离去,等他刚回到奉瑞宫,就立刻召见钦天监监正入宫。这干旱还要持续多久?钦天监监正一来,崔令璟就暴躁地问。钦天监监正立刻跪到地上,冷汗涔涔地回话,回陛下,臣等已日夜监测日轨星象,但未看到有下雨的迹象。此言一出,崔令璟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甚至有一瞬间怪罪贺续兰。贺续兰如果没有受伤,就有人可以去祈雨,甚至不受伤,那意味着雷东邈的死也不会发生。雷东邈不死,他现在就不用这般焦头烂额,一边为干旱的事情寝食难安,另外一边又要为雷大将军随时会反的事情而忧心忡忡。他现在虽然从那些将军手里成功拿到兵,但对上雷大将军的赢面依旧不大。易烨封和宁灿两个人都是年轻将军,如何敌得过老奸巨猾的雷大将军。既然如此,朕还养着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干脆这样,一日不下雨,朕就砍你们钦天监一个官员的脑袋,从你先砍起!钦天监监正越发把头俯低,额头紧紧地贴着地砖,陛下息怒,陛下突然,钦天监监正抬起头,臣观察星象时,看到东方出现一颗灾星。东寓意着皇宫。崔令璟听到此话,眉头不由皱起,灾星?什么意思?臣以为正是因为这颗灾星,郦朝才大旱不止。臣查古籍,发现前朝曾将灾星作为祭品,献给上天祈雨,而贡上灾星后,上天果然下雨。钦天监监正说。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