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见舒雨一脸好奇看着他们,起头那个赶紧摆摆手,“我们说单位的烦心事呢,小雨这么聪明,以后考大学分配个好工作,可别像我们一样。”
“齐叔这样过的还不好呀。”
齐楚达就是过年的时候,夹着包遇到舒雨的那个人。两个人里头,他是单位销售科的副科长,另一个是业务员。
“你齐叔就是瞎操心,单位的事看开点,就是这么回事。领导瞎搞不瞎搞,国家也不能让厂子垮掉,你说是不是。”这个叫孟传良的业务员,明显就想的比较开。
他的思想也是现在的主流思想,工农是国家的主人啊,国家还能让主人失业?农民能分到田地,工人就能分到工作,田地不能消失,工作还能消失?
一直到九十年代还有人抱着这样的幻想,可是历史的进程,国家的发展才是大势,个人的想像并不是。
直到历史的车轮缓缓驶过,将所有的幻想碾得粉碎,才能清醒过来。这里没有对错,在国家的生存和发展面前,讲究的永远不是对错,而是趋势。
齐楚达仍然忧心忡忡,“有钱不更新设备,反而去盖饭店,不就是他儿子想承包饭店当经理吗?”
“饭店每年得交不少钱给厂子呢,好多员工都支持,说是拖着没报销的医药费可有着落了。”孟传良劝自己的好友兼上级。
省城的皮革厂不大不小,效益也不好不坏,财政拔款下来那一阵手里就宽松,下半年就紧张。好多效益一般的厂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不给报销,等几个月财政拔款了就给报。
反正火车上闲着也是闲着,两个人也没拿舒雨当外人,便跟她说了自己厂子里的事。厂子里有个副厂长,是个顶厉害的人物,眼光也长远,说现在日本有一种最新的技术,做出来的皮革可以和真皮媲美。
然后跑前跑后,终于跑下来一笔贷款,亲自去日本准备引进最新的生产线。结果日本那边的谈判受到了挫折,不仅开出了天价的转让费,还只提供六十年代的技术。并且合同条款苛刻到了极致,看了恨不得吐血那种。
副厂长还在准备第二轮谈判呢,后院起火。
家里坐镇的厂长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拿这笔钱圈地盖大饭店,还要盖员工宿舍,直接就把那头谈判的副厂长撂在了半空。
那头的副厂长得了消息从日本往回赶,厂长急忙把跟副厂长交好的中层干部都打发到外地出差。齐楚达就是被打发出去的一个,理由也挺好,出去催缴应收货款。
孟传良就和所有普通职工一样,觉得盖大饭店也挺好的,厂里承诺饭店的所有员工都优先安排厂子里的子弟和家属。每年还交五万给厂子里,这笔钱是不用上交的。盖宿舍楼就更好了,现在家家住房都紧张,一听盖宿舍楼,多少人红了眼睛啊。
齐楚成摇头,“咱们终究是皮革厂,姚厂长这一动身,别的皮革厂都知道动静了。我们没抢到先手,被别人抢到了,到时候人家的东西好,谁还要我们的皮革。”
皮革厂如果都没效益了,财政拔款就会更少,难道这么大一个厂,能靠一家饭店活着?
“你操的什么心,是东西就有人要。他们好不得卖得贵吗?一个便宜三个爱。”孟传良劝他放一万个心。
舒雨默默的想,至少得货物是一样的,才能到拼价格的环节。如果产品都是注定淘汰的,拼价格都轮不到你啊。
所有非天然的皮革,都可以统称为人造革,但人造革其实是个相当大的门类,象眼前这家皮革厂生产的就是最传统的合成革。易折易脆,日晒雨淋都会使其产品老化或是材质变形。
年轻点的人可能都没见过,七八十年代那种老旧的公文包箱包谁家要是有,翻出来一看……
哦,碎了。
姚厂长所提到的最新的生产线,估计是指pu革的生产线。pu革具有天然皮革的绝大多数优点,基本上可以代替天然皮革在绝大多数场景的应用。从专业的角度讲,就是聚氨酯,但咱们不专业,就用一般消费者的认知描述。
pu革的应用范围极为广泛,从服饰到鞋类,从箱包到沙发以及汽车座垫的运用,均有pu革的用武之地。而前头这些应用,哪怕是其中一个门类,也是极其广阔的市场。
传统的合成革,在pu革面世后就面临着淘汰的命运,没有及时更新生产线的皮革厂,恐怕都活不过九十年代。
但这些舒雨不能说,就算是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人们更愿意看到眼前的好处,比如说家属可以安排就业,将饭店承包出去马上就能入帐的五万块,能让自己拖了几个月的医药费现在就报销。
比如宿舍楼,老员工可以换宽敞一点的房子,年轻人分到房子才能结婚,这都是现实的不能再现实的问题。
看他们越说心情越不好,舒雨干脆岔开话题,“我昨天听招待所的人说,过年的时候,齐叔遇到事了,现在没事了吧?”
“还有人拿这个事说嘴呢,嗨,完全是倒霉催的。”齐楚达没什么不能说的,也完全没联想到这件事跟舒雨有关。
当件趣事说给舒雨听,“最后是怎么回事呢?是我一个朋友在林业局,听信了他们单位一个同事儿子的话,帮着给销了赃。可惜退回去了,东西可真是好东西。那家店换了老板,不然我还得找她买一个。”
这事显然整个皮革厂都知道,孟传良也跟着笑,“可不是嘛,听说这事里还连着事,小年轻谈恋爱内外勾接着偷亲戚家的东西,还想占人家的店。吓得店主转店跑了个没影,那家人去店里堵了好几回让现在的店主交人。”
“呵,现在的店主可横的很,大嘴巴子朝着人的脸上就扇,骂他们是撬门溜锁的贼,让整条街上的人都好好瞧瞧,见到他们躲远一点。”接店的燕子是省城当地人,丽姐的家人是川市人,舒佳富倒是省城人,但他一个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一来二去也就没人敢再去捣乱,据齐楚达的说法,虽然换了老板,但店子里的生意和以前一样好。
或者说,比以前还要好,因为除了老顾客,还有知道这些事的人,跑去看热闹的。结果发现这家店的东西真的好,然后也成了顾客。
舒雨抽了抽嘴角,难怪燕子敢接店,愣的怕横的,一物降一物不是。
也不想想,现在敢出来开店的人,胆气都壮着呢,真胆小也不敢这个时候冒头。丽姐家里人再厉害,那也是窝里横,对着丽姐什么都敢,对着外人就怂了。
一路上说说笑笑,聊着天说着话,时间就过去了。京城是终点站,舒雨不慌不忙的收拾东西,还没下车呢,舒雅就上了站台,站到了窗户底下,冲着舒雨招手。
舒雅谢过这俩人,领着妹妹出去坐车。
“丽姐也想来,可是店里太忙了,我们原想着七八月份哪里有人结婚。结果没曾想,人也不少。”
舒雅跟妹妹解释,剧组包了一个招待所,她因为要管理服装,所以她一个人一间屋。之前丽姐就跟她挤了一段时间,后头找着合适的位置开店,才搬出去,在店铺的附近找了个四合院,租了人家一间房。
“一对老夫妻,恢复政策之后,把房子也给退回来了。自己住一间剩下的租出去,也是组里有人认识给介绍的,丽姐自己特别满意。”
“她自己满意就好,相识一场,能帮就帮吧。幸好有姐姐在这里,本来是我的事,又推给你。”舒雨感慨道。
“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有什么推不推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也是你的事。”舒雅一揽舒雨的肩膀,“车来了,上车再说。”
上了车一路颠簸,半个小时后,车子里才稍微宽松一点,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大城市就是这点不好,从哪儿到哪儿都费劲,上个车一坐就是半个多点一个多小时。”车不好路不好,其实路程并没有那么远。但是等车和路都好了,环线也一天天扩大,出趟门只会更远。
舒雅抱怨着,并不知道舒雨心里想的是,这才哪儿到哪儿,等着吧。
“我晚点带你去丽姐的店里瞧瞧,说好了,今天晚上她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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