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姐听舒雨说完,几乎都要石化了,整个人呆坐在床沿边,半天没有动弹。大脑急剧运转着,消化舒雨坦白给她的真相。
好半天才抬起头,伸手去摸那五个手拿包,反反复复去看针脚,去看五金件还有夹层里缝着的商标,商标中间人为剪开一个小洞,代表着尾单的身份。
之前所有的衣服,丽姐都是亲自熨烫,反复检查过的。无论从哪个细节,都没有过一丝怀疑。
可如今,眼前这个小姑娘告诉她,发圈也好,衣服也好,手拿包也好,全是她手工制作出来的。
“如果你不是个天才,那一定是我疯了,不然就是你疯了。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没见过裁缝的手艺,绝对不是这样的。”丽姐喃喃自语,一时半会儿根本无从接受这个事实。
舒雨想过丽姐发飙或是坦然接受,唯独没想过她根本不相信。只能苦笑一声,摸摸鼻子,这算什么,变相的夸她手艺好吗?
“你说的,是真的?”丽姐终于从自我怀疑的情绪中反应过来,抬头看向舒雨。
“是,当初为了卖上一个好价钱,不得不编了这么一套瞎话。”舒雨虽说跟丽姐坦白,但不代表她认为自己做错了。
如果实话实说,恐怕店主们都会用见入为主的想法去挑剔她的货物,多半是不会接受。就算接受也会拼命压价,让她没有利润可言。商业行为上,不涉及到金额和质量的诈骗,背景故事稍作夸张和编造,舒雨认为是可以接受的。
丽姐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一边摇头一边苦笑,“真是没想到啊,我丽姐在这一行趟的年头也不少了,自信这双招子还是挺亮堂的。结果最得意的交易,竟然是被人给骗了。”
不过她又很快说道:“骗的好,如果不是被你骗了,我的生意也不会做得这么好。你呀,虽说是个小骗子,但也是我的贵人。”
舒雨“噗嗤”一笑,“我可不认为自己是骗子,最多就是将来历做了一下艺术加工,最终衣服的质量,你的收益都没上当受骗,也就是咱们的交情到了这个份上。要是你一直开店,我也不会告诉你。”
“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要是知道真相,给顾客的时候还能有那么足的信心和底气吗?你自己没底气,东西再好顾客也不信。”
销售的最高境界,就是你自己首先得相信,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那传递出去的信息第一波就打了折,还怎么让顾客相信。
丽姐气乐了,“感情还是为了我好。”
“那可不,这叫营销策略。”舒雨得瑟道。
“行了,这事就这么着了,燕子那边我不会说的,你该怎么编还怎么编。”丽姐也知道,舒雨是真拿她当朋友了,才会坦白。不然她不说又怎么样,自己永远不会知道。
更何况,她不仅没有损失,还从这些交易中赚到了大量的利润,更没有立场指责什么。
只不过,她冷静之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立刻跳了起来,“你会做婚纱是不是,快告诉我是不是。”
丽姐也是见过婚纱的,深城有个别的厂子会接到婚纱的订单,据说工序相当繁琐,价格也高。中国人在当时是不可能花那么高昂的价格,买一件只能穿一次的婚纱。租倒是可能,但丽姐得掏钱进货不是。
舒雨一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歪头想了想,“丽姐,这件事吧,我觉得你先观察行情,再去深城打听打听进货渠道。您可能不知道,我做婚纱的价格,可能比工厂要高的多。”
至于为什么,她现在没必要多说,这种事情得比较。不比较丽姐永远会觉得,手工做的东西价格必须比工厂低,不然就是蒙人喊高价。
丽姐若有所思,“就跟你做的连衣裙和大衣似的。”
舒雨一摊手,“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婚纱礼服租赁这门生意本来就新,你完全不必要找我。从工厂进货,利润更高。”
没见过的人,见着啥样的婚纱也会觉得好看,而丽姐也必须经历一个完整的过程,才明白到底是她需要舒雨的手工婚纱,还是舒雨需要她的销售渠道。弄不明白的时候,宁愿等一等,也别把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搞得好像给谁好处一样,到时候反而影响交情。
丽姐再次思索之后道:“无论如何,我先去了再说。”
舒雨把手里的一封信递给她,“上头是我姐的地址,你去了直接找她,信里头我叮嘱她帮你找个住处,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
“谢谢你。”丽姐收下信。
偌大一个京城,能有个地方投靠,找个安全的住处,对她现在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帮助。
丽姐走了,没有让舒雨送,舒雨坐在教室里,看着外头的蓝色天空,低头给姐姐写信。交给丽姐带走的信里,主要是拜托她给丽姐找个住处,其他都没说。
前因后果还有涉及到舒佳富的事,她得给姐姐交待一下。还有那些衣服是自己做的,这事给丽姐交过底,不用再瞒着。
写完又给路晁回了一封信,前几天路晁的信寄来,正好赶上丽姐过来,她还没时间回信。她拜托路晁告诉许然一声,给她挑几本国外的婚纱礼服类的杂志寄过来。又祝他高考顺利,能够如愿考上大学。
写完又加了一句,跟他聊了聊自己写防骗指南的事。写完连画好几个感叹号,发出自己的感叹,“可惜,我投稿好几个地方,人家都不收。”
课间把信扔到学校的邮筒里,班主任找她去办公室说话。去了一看,班上成绩排名前几位的都在。
“你们五个人,都是有能力争取一下中专的,学校想问问你们自己的想法。”说是问,其实很是笃定,有这个成绩的学生,肯定愿意拼一下中专名额。
没想到,最被老师看好的舒雨摇了头,“我打算升高中,争取考大学。”
班主任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也就是记起了自己的职责,不然真想问问她为什么想不开。他们高中重新开课以来,一共考走了几个大学生,一只手都够数,这个志向可真是不小。
“你可想清楚,高中现在改三年,你念完都十七了,到时候考不上大学就得在家待业。人家十七岁中专毕业,可就分配工作上班去了。就算你能考上大学,多读四年出来,也比别人少吃四年皇粮,少四年工龄。”
就当时来说,老师说的可谓是肺腑之言,单位里分房子可不看你学历,首先看职务,其次是工龄。涨工资就不用说了,职务工资,工龄工资等等。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可不就是工龄工资。
准备冲击中专的学生,老师是要单独开小灶的,见说不通舒雨,老师直接联系到金明天。
没想到金明天的信心比舒雨还足,“小雨说能考上大学,就肯定能,到时候我买一万响的鞭/炮来学校门口放。”
呵呵,还鞭/炮,谁没听过响是吧。老师忍了很久,看在金明天的大高个上,才把呵呵两个字给憋回去。
不过这一下舒雨的志愿算是传了出去,有人相信就有人嘲笑,也幸好她成绩不错,经过两年的努力,稳稳进入班级前三,否则嘲笑的人恐怕会更多。
宿舍里那个曾经怪舒雨没借钱给诗人同学的舍友,仿佛等到了机会,听到消息就回宿舍宣传。
“难怪平时一脸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原来人家是憋着要考大学呢。”说着啧啧好几声,看宿舍里其他人的反应。
曾经顶过锅的舍友已经是毕业班的学生,如果考不上大学,就面临着找工作。最近正抱着辅导的教材一遍一遍作题呢,暗戳戳在心里希望,哪怕能考个最末流的大专也是好的。
从上铺探出脑袋往下,扬了扬手里的教材,“我说李巧,你复习的教材还是人家舒雨从京城买回来,咱们才知道的。不就是为了诗人的事撅过你一回,至于记到今天吗?”
“董露,你把话说清楚,我说她什么了,我不就是说她准备考大学,这不是她自己说的话吗?她能说,我怎么就不能传了?”
典型的转移话题,人家董露说的是她不能传话吗?说的是她话里怎么这么大的恶意。但董露不太会说话,被人一噎就给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