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真是有些佩服岳婆婆的儿子了,竖起大拇指,“你儿子的眼光真好,我也听说了,不过主要是京城,海城这些大地方,咱们这里省城怕都没有几个人穿得起,川市就更别提了。”
不能因为大家都是普通人,就忽略这年头已经有了冒头的万元户,也有了各种利用政策批条富起来的一代人。走私这些非法的就不提了,当时可谓是泛滥成灾,也造就了大量的有钱人。正经做生意发家致富的人,也不老少。
京城和海城这些地方,别说上千块的皮衣,八十年代初就买国外奢侈品的,也不少见。只不过这个时候消息闭塞,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你见不着更想像不出人家的生活。
等到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皮衣就跟蝗虫过境似的,席卷祖国大地。几乎成为中产家庭的标配,夫妻俩一人一件,狐狸毛领的羊皮大衣,过年穿出去走亲戚倍有面,有这条件还穿大棉袄出门,是会被人嘲笑抠门的。
“要是您这儿有点边角余料,我倒是愿意要。”舒雨相信岳婆婆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提起皮料的事,可要说皮料还能放走水甩卖,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么贵重的料子,肯定不会随便堆在仓库里,而且真有点瑕疵,员工自个就买走了,怕是轮不到送到岳婆婆这里来。
整副的不可能,岳婆婆压不起这么高价的货,那就只能是边角余料。
岳婆婆一听,心想自己还真没问错人,笑眯眯道:“还真有一点边角货,东西可全是好东西,做点小东西还是使得的。”
就算是边角余料,因为是皮料,岳婆婆也收的好好的,有人问了才拿出来给人看。
舒雨用手一摸就喜欢上了,又软又滑,这种独特的手感都没法冒充。稍大点的料子,控制的好能做个手包。
“这点边角料,也就只能拿来镶个边。”舒雨说着挑剔的话,顺手就将这些皮料全给收走。
瞬间花出去一千二百块,岳婆婆乐的合不拢嘴,还白饶了几块棉绸布给她,又叫了一辆三轮车,帮他们把货送到车站。
“拉车的是我们老街坊,你们可以放心,一个人跟车,其他人慢慢去车站。”岳婆婆帮着讲了价钱,拉一趟两块钱。这个时候的人力十分便宜,对于商人来说,是真正的红利。
下车之后,姐妹俩守在车站,金明天先跑了一趟,再推了自行车出来,才将全部东西都拿回家。
舒雨每回出门,必要给阳阳带礼物,阳阳从下午就开始盼着,这会儿跟在舒雨后头转悠,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十分可爱。
“去去去,没你的东西,哪儿有回回买东西的道理,惯得你。”金明天作势抬脚,其实根本不会踢出去。
阳阳却委屈的不行,刚想转身被舒雨一把揪到怀里,赶紧亲亲他的小脸,“别听你爸的,一会儿偷偷给你,不叫他看见。”
“嘿嘿。”阳阳把脑袋靠在舒雨的肩膀上,一只脚还勾起来,得意的小模样招得舒雅笑个不停。
舒雨给阳阳买的文具盒,还有她之前做好的牛仔书包,肩带用海绵加宽加厚,文具盒里是全套的文具。
阳阳乐的欢呼一声,背着他的新书包就冲到堂屋里大喊,“我要上学啦,上学啦。”
九月份才开学,阳阳已经盼了好些日子。
常红心过来道谢,舒雨笑笑摆手,“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小孩子不就图个乐吗?”
舒雨的存折上,已经有了五千二百块的现金,手里一千块的面料,从现在做到十一月份,正好可以赶上秋冬过年前那一波。
关于款式,她在做夏装的时候就已经琢磨了很久。如果一味妥协现在的审美,那么她和其他便宜衣服根本无法区分出来,让顾客无法分辨好坏,这可是大忌。
于是她在华丽和简洁之间做了个平衡,在注重版型的同时,部分款式相对年轻也更活泼华丽,而大部分则是强调版型,针对三十岁以后身材走样的妇女,适合在比较正式的场合穿着。
按照她的经验,工作单位比较好的女性,对于上班能穿的衣服,更舍得掏钱。
丽姐的喜欢给了她极大的信心,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得看销售情况,舒雨决定先画大衣的草图,等一段时间打电话问问丽姐销售情况,再对呢子面料动手。
舒雅帮着妹妹归置面料,上手摸了摸道:“我以前不知道面料的价钱,那天跟同学去逛街,到县里卖布料的地方问了问,价格要高好多呢。”
她现在摸着呢子料,心里想的已经不再是这面料做成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好不好看,而是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学门手艺,如同妹妹所说,身有一技之长胜过黄金万两。
“岳婆婆的布料是批发价,肯定比外头零卖的低。而且岳婆婆一直强调她给我们的比批发价还低,是出厂价。不过我们也没时间去批发市场比较,她的东西质量有保证,要什么提前说,都能给我弄来,只要能保证我中间有利润,就够了。”
批发市场得去省城才有,而且还不成气候,还真不一定有岳婆婆家齐全。
“你说,要不然我毕业干脆跟你学手艺怎么样,开个小店卖自己做的衣服。”临到毕业,舒雅终于感觉到压力,万一找不到工作,总不能天天呆在家里吧,那多丢人。
“可以呀,有想法是好事,家里零碎布头多的是,练吧。”舒雨早就学会,不要去打击任何人的想法,只要让她去做,就知道这想法是不是真的。
然后你就会发现,百分之九十九的想法都只是幻想,你根本不用打击,自己飘着飘着就变成泡沫飞走了。
“好。”舒雅雄心万丈的拍着胸,“看我的吧。”
舒雨轻笑,“行。”
真能学会,哪怕以后不做这一行,艺多不压身,总归是一件好事。
新开的茅厕还有三天香呢,初学者的劲头总是最足的,舒雅热火朝天的投入到缝纫大业当中。
一个月还没到,舒雨的电话没打过去,丽姐的电话就打来了。
“怎么,衣服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舒雨心里咯噔一下。
“衣服有问题,问题就是卖得太好了,你舅舅最近能不能再去一趟,拿些秋装,费用我出。”丽姐焦头烂额,原本这么贵的衣服,她是打算慢慢卖上一个夏天的。结果这才头一个月,已经卖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眼看也顶不上一个月。
但这个时候再拿夏天的裙子已经不合算了,最好趁着这波风头拿同一批厂子的秋装,肯定能大赚一笔。
舒雨哭笑不得,“我舅舅上班的事,可不能说走就走,他要去也得十月十一月了,如果这家厂子的货好卖,我跟他说说,看看能不能拿些秋冬的大衣回来。不过大衣想也知道多贵,肯定死贵死贵的。”
“多贵我也要了。”丽姐拍着胸口,心里苦恼着自己八/九十三个月得去哪儿弄些高档货回来,才能稳住她店里的名气,又庆幸有秋冬的大衣可以期待,大衣可是女装里最赚钱的门类。
丽姐打完电话回去,就看一群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的人进了店,赶紧迎上去,好一通忙碌,坚持微笑服务坚持不讲价的原则,一口气卖出七条连衣裙。
看店的小姑娘是丽姐的亲戚,吐吐舌头道:“姑,这些海城人真有钱,而且只挑贵的。”
“他们海城人可是出了名的讲究,也是亏了他们给我传出去的名声。”丽姐很是得意。
这事说来也是巧了,省城有个大厂子,听说要和海城的一家厂子谈合作,于是从海城来了一大帮子人。人来了,住下就是二三个月的事,当地厂子里的人肯定得热情招待吧。
海城人特别是海城的女人,向来以精致出名,吃穿用度都很讲究。这种讲究并不是说非得有多少钱,而是在相同的收入之下,他们就是能把日子过的比别人精致优雅,这也是骨子里的东西,别人学都学不来。
虽说这里是省会城市,但对海城人来说,那也就是个大农村,或者好听一点,大集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