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不由轻笑出声。
他仰起脸,望着不远处小楼里透出的光亮,郑重许诺道:好。我们老了搬到乡下住。我给你打虫子。
唐子朝仗着没人看见,吧唧亲了他一口。
老婆对我真好。
这就叫好了?盛世心想。明明你对我更好的。
有唐子朝陪着,他的心情不论如何低落都会一点点好起来,哪怕到了萧涵住的小楼外,嘴角的笑容也未曾消失。
盛世抬手准备敲门,还没敲下去,门便吱嘎一声开了。
萧涵站在他面前,眼底些许紧张些许欢喜。
我听到脚步声,从窗户看到你来了。她解释道,进来吧,屋里只有我一个人。
萧涵像是要睡了,穿着套黑色的绸缎睡衣,头发随意挽在脑后,没有化妆,脸上比平时看起来多了些细纹,通身的优雅气质却仍是不少贵妇人望之莫及的。
盛世点点头,牵着唐子朝随她进屋。
萧涵住的地方明显比他和李清宸的宿舍精致舒适,客厅里铺着波西米亚地毯,家具一应俱全,沙发对面的电视上正放着《旧友新邻》的重播。
空气里有淡淡的香雪兰和柠檬草的味道。
喝牛奶可以么?萧涵问盛世,晚上喝茶对睡眠不好。不过你想喝的话我这也有花茶。
盛世硬着头皮道:都可以,谢谢萧老师。
不谢。萧涵唇角抿出微笑,说了声你们先坐,快步进了厨房。
她很快回来,手上端着托盘,把一壶牛奶和一壶茉莉花茶搁在茶几上,在盛世和唐子朝面前分别放了只玻璃杯和糖罐,该是拿不准他们的口味,让他们自己来。
盛世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加了块方糖。
糖块落入牛奶很快融化。
盛世眉头浅皱,用手背碰了下杯壁,发现牛奶是热的。
他又摸了摸唐子朝的杯子,花茶也热着。
盛世惊讶地看向萧涵:您猜到我要来?
萧涵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花茶,笑了笑道:我哪那么神通广大。山里夜凉,我每晚会煮一点备着,总不能你来了一杯热饮都喝不到。
盛世:
盛世悄悄握住了唐子朝的手。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那天萧涵对他说等你不怕了再来找我不止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她是真的在等他。
每晚煮一壶牛奶一壶花茶,日日重复,只为让他来时能喝上一口热饮。
盛世小声道: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萧涵怕他有压力,温声道:是我自己的待客习惯,和你没关系。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的。
她多打量了两眼盛世身边的唐子朝:这是唐子朝吧?比《旧友新邻》里白净许多。
唐子朝微微挑眉。
他来找盛世来得仓促,没带常用的黑粉,在盛世屋里洗过脸后就这么出来了。
在没见过他原本长相的前提下能认出他的人极少,盛世之外,唯有萧涵。
唐子朝迅速断定一个结论:萧涵对盛世很关心。
李小天和他相处那么久尚且认不出他,萧涵绝不可能只看了他一档综艺。
除了盛世,她没有其他关注自己的理由。
全因他是盛世的配偶。
思及此,唐子朝礼貌道:萧老师好。外面太黑,我不放心阿世一个人过来,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萧涵说,你是小世要携手一生的人,没什么不能听的。
大约是听到阿世这个称呼,她美目轻垂,缓缓道:月明也喜欢叫小世阿世。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
盛世听她提到妈妈的名字,抿了下唇,低头望着手上的牛奶杯,拿不准该如何开口。
唐子朝捏了捏盛世手心,替他说道:萧老师,不止阿世,我也对当年的事情有很多疑惑。我见过阿世妈妈,在我印象里,她美丽善良,但绝不愚蠢,不会将试图破坏自己家庭的人当做朋友。那条旧新闻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会和顾总传出绯闻?
他问得太直白,盛世颤了颤,握着牛奶杯的左手不由自主攥紧,以至骨节分明。
唐子朝发现盛世的异样,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他一些,动作自然地接过牛奶杯放在茶几上,安抚揉搓他指关节。
盛世感受着唐子朝掌心的温度,紧绷的身体慢慢舒缓。
萧涵放下了手里的花茶。
她似乎想笑一笑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唇角却如何也勾不起来,不得不放弃,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小世。如果我说,当年那场晚宴,是月明让顾天远陪我去的,你信吗?
盛世愕然转头。
萧涵苦笑道:当时有人在追求我,我拒绝多次依然纠缠不休。他是内地很有威望的导演,我那时正将工作重心从香江往内地转,实在得罪不起他。
月明说,让顾天远陪我出席电影节,他或许会知难而退。他的电影有不少是顾天远的公司投资的。
萧涵感觉眼眶发热,不想让盛世看见,撇开头快速擦了擦。
我跟你父亲关系很差,我原本没有同意,可月明坚持。顾天远那几天原定要去欧洲,被她说服了。月明替顾天远去了欧洲,好让顾天远有时间帮我,后来她乘坐的私人飞机萧涵停顿了几秒,再开口时,话语中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哽咽,若是知道可能失去她,我怎么会答应。和她比起来,事业算什么。过去这十二年,我夜夜梦见她,无时不刻不活在懊悔中。
萧涵说着说着,不知何时已泪如泉涌,她不停地抹,抹得没有流得快,脸颊上依旧全是泪光。
萧涵索性不再管了,鼓起勇气,挺直脊背望着盛世的眼睛道:是我害你失去了她。但我不愿你误会我刻意伤害她。小世,就算你恨我,你也应该明白恨我哪里。
盛世心底一片迷茫。
可,可是盛世想不明白,顾天远和我说她是去散心,她为什么会替顾天远去欧洲?那时候家里的业务不是全在国内么
萧涵道:不是生意上的事,她是去给
啪嗒一声,唐子朝不小心摔碎了杯子,打断了萧涵的话。
抱歉。唐子朝忙蹲下身收拾玻璃片,大概是动作太急,指腹被划破,殷红的血珠渗出来,疼得他轻嘶。
盛世赶紧帮他按住手指,问萧涵:萧萧姨,有创口贴么?
萧涵愣了愣,站起身来:有的,我去拿。
唐子朝蹲在地上喊了声萧老师。
您这里有酒吗?小世心思重,我怕他听您说了这么多晚上睡不着,有的话给他倒一杯吧?
萧涵回头,目光与唐子朝交汇,忽而一顿,声音飘忽:有的,果酒可以么?
唐子朝点头:可以的,麻烦您了。
不麻烦。萧涵哑声道,上楼去给他拿酒。
她一走,盛世就瞥了唐子朝一眼。
做什么让我喝酒?我哪有那么脆弱,睡得着的。他闷闷地说,手边找不到消毒纸巾,干脆吮掉了唐子朝手指上的血,还疼么?这么大个人怎么毛毛躁躁的,非要拿手捡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