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几天而已,他熬得起。
我留下。佘瑞郑重考虑后说道,希望盛总记得他的承诺。
男人对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佘瑞抬头,颇为不舍地看了眼霞光万丈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迈着沉重地步伐踏入即将禁锢他不知多久的囚笼。
他听到身后响起淅淅索索的铁链声,男人似乎在门外上了锁。
至于么。他想。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离开,至于这么谨慎么。
一想起下达指令的是盛涛,他又释然了。
盛涛那疯子,怎么会相信别人?发个信息尚且要求他删记录,打个电话再三试探他有没有录音,他做出再夸张的事情也属正常。
若不是盛涛是他最后的依靠,佘瑞怎会选择跟他合作。
与虎谋皮,总有一日葬身虎口。道理他懂。
可是盛涛能让他再次成为最风光的当红流量。戏随便挑,综艺随便选,所过之处皆是粉丝排山倒海的欢呼。
与之相比,牺牲几天自由算个球。
至于盛世?呵,实锤他全放出来了,加上盛涛施压、蛇果们穷追猛打,一个劣迹艺人能蹦跶多久?
唐子朝也好,顾天远也罢,谁也救不了他,他糊定了。
这样想着,佘瑞解气地走到床边,掀开洇出霉点子的被褥,打算好好睡一觉,尽量减少清醒着等待的时间。
仿佛刚睡下没多久,好梦作到一半,佘瑞骤然被一阵怪味呛醒。
是男人外面抽烟吗?烟味太重,弄得他直想咳嗽。
不对,这不是香烟的味道!
佘瑞豁然睁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惊骇地看向大门处。
天黑了,屋里没开灯,到处黑黢黢一片。
唯有门缝下,红光闪烁,浓烟滚滚。
佘瑞迅速抓起枕巾用水杯浇湿,捂住口鼻,冲到门边,疯了一般拍打着门板。
大哥!开门!着火了!哪怕捂紧鼻子,烟雾还是熏到了他眼睛,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佘瑞眼睛疼得厉害,却不敢停止呼救,救命!大哥你在外面吗!有人吗!
有。男人在门外回应,语调平稳,别怪我,我受人所托。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佘瑞惊恐地瞪大双眼。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不能明白。
盛涛要杀他!
为什么?
他做得不够好么?他不听话吗?
为什么他不肯走就要杀他??!
对生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佘瑞不停地挠着门板,指甲劈了,指尖染血,他哭嚎道:盛总答应过我的,他会让我复出,你一定是误解他的意思了。他,咳咳,大哥你开门我们好好说!咳咳咳咳
他吸进了一口浓烟,呛得再也说不出话。
门外的声音残忍而冷酷:老板让我转告你。你死后,他将为你安排最多的报道,数以亿计的人将记住你的名字。你安心去吧。
男人的话宛如当头棒喝。
佘瑞放弃了呼救。
盛涛就是个疯子。他这个变态,什么事干不出来?
世界上每天那么多火灾,烧死的人不计其数,伪装成意外,盛涛甚至不用负法律责任。
原来盛涛所承诺的比以前红一百倍,是以这种方式。
他接受不了。
命都没了,再红有什么用?
佘瑞掉头便跑,飞速思考着如何逃生。
这间屋子潮湿得很,没准烧不起来,周边住户少,还是有一两家的,未必不会有人发现着火。
窗户全锁上了,他打不开,只能捂紧枕巾,试图跑到离冒烟处最远的角落。
他跑到一半,狠狠滑倒在地,牛仔裤摔破了,膝盖上血肉模糊。
佘瑞趴在地上,绝望地发现,水泥地上泛着一层油光,反射出点点红斑。
他睡着时男人应该进来过,浇下了这一地油。
他们没给他留活路。
真狠啊。
火焰很快从门缝下烧了进来,沾到清油,迅速蔓延开。
佘瑞放大的瞳孔中,只剩一片艳红色倒影。
见火舌舔到屋顶,门外的男人拿拨火棍挑下门上的锁链,扔到水井里,抬高嗓门喊道:佘瑞,能听见吗?我救你出来。
火焰中没有一丁点人声。
以男人的经验,濒死的人一旦看到一线生机,是不可能这样安静的。
男人放了心,在脸上抹了几把灰土,装出惊慌的模样,跑出了院子。
救命啊!我家着火了!来人啊!我弟弟在里面!
佘瑞缩在蹲坑旁边,死死地捂住嘴,听到那呼喊越来越远渐渐消失,才放任自己呜咽出声。
他迅速判断出男人短时间内回到现场的概率极小。
放火杀人,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多冒险,该是要等火扑灭后才会装作围观村民最后确认自己死没死。
没有犹豫的余地了,除了洗手间,屋子里全是火,房梁要不了多久就会塌下来,将他埋葬在火场中。
水管随时会烧断。
佘瑞感觉自己的膝盖大概摔骨折了。
不知是血流得太多,还是吸了太多烟,他脑子昏沉得不得了。
不行,不能晕,晕过去就是死。
他不能死。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盛涛要弄死他,郑威梭随时会出卖他。
他谁也相信不了。
除了一个人。
佘瑞从靠近胸膛的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抓过洗手台上的防水眼线笔,快速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这个号码是他无意中在公司通讯录上看见的,只一眼,他就记在了脑海里。
尽管他从不敢拨出去。
黑色落在素白的布料上,比刀子刻在他身上还让他难受。
可他顾不了了。
佘瑞写完,将手帕卷成小小一团,用卫生纸包住,咬入齿间。
他无法肯定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起码,就算他烧死,手帕也能保住。
如果自己死了,那个人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会不会有一秒钟惋惜呢?
有的吧?他那样温柔的人,再瞧不起自己,至少不会和别人一样,对自己的死亡无动于衷拍手称快。
这就够了。
佘瑞意识越发昏沉,不敢继续想下去,咬紧嘴里的纸团,裹住湿透的发霉被褥,冲进漫天火焰,狂奔向唯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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