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 / 2)

酒是个好东西,但也没有大中午就喝酒的。考虑到下午还有事,叶嘉自然是没喝。余氏好生遗憾,劝了几句没能劝动叶嘉只好作罢:“罢了,等过个几日家中不忙了咱再喝一回。”

周憬琛回来一趟只能留一顿饭,午休的时辰不长,下午还要操练。

“允安,马匪那事儿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章程?”那些个歹徒屠了两个村子杀了三百多条人命,这可不是一桩小事儿。

说起来,当初人在燕京,边疆死伤人数都是几万几万的往上报。那时不知边疆百姓疾苦,余氏倒没觉得死伤人数骇人。如今身临其境才知百姓的苦。若马匪时不时来上一回,平头百姓当真是没了活头,“北营和西营就都没给个说法么?他们好歹是镇守边疆的驻兵。三百条人命怎么着得给个交代吧?”

余氏问的也是一家人最关心的。那群祸害驻地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往后他们还有没有安生日子可以过。叶嘉放下碗筷,问起周憬琛叶家庄的情况。

周憬琛没说驻地有什么章程,他只淡淡说了一句:“不出今年,我总会有办法除尽这帮马匪的。”

余氏一愣听他这般说起先以为驻地不久要出兵,转瞬略一思索周憬琛的话,神情顿时就变得紧张。她握着筷子的手骤然捏紧,想说什么。但顾忌着一桌子人在,到底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允安你……”

周憬琛却没有跟她深入地解释,避开了余氏的眼神,扭头对叶嘉轻声道:“叶家庄的情况不算太糟糕。乱了两日,后面就恢复了常态。叶家庄人多,本就是个大庄子。那四十三个人殒命的,都是不巧在后山遇上逃窜的马匪。嘉娘、五妹且安心,丈人一家没事。”

叶嘉点点头,脸快埋到碗中的叶五妹才抬起了头。

“三日后,北营领命剿匪。”

许久,周憬琛忽然冒出这一句,骇得余氏心惊肉跳。

余氏早知周憬琛是为了军功入伍,但真要让儿子去战场她心里还是害怕。果然下一瞬,周憬琛就道:“我作为骑兵营的队长,领了任务。”

“剿匪需要骑兵麽?”余氏对打仗的事儿不懂,但下意识地找理由论述这件事不妥,“骑兵是最精贵的兵种吧?朝廷训练出一帮骑兵需要多少心血,怎么北营剿个匪都要出骑兵?”

“母亲,这是上峰的命令。”周憬琛淡淡道。

眼看着余氏要急,叶嘉看了一眼母子俩的神情,忙劝道:“娘,驻地这么安排肯定是有道理的。那群马匪各个有马,骑着快马冲过来就砍。普通步兵两条腿如何能追上快马四条腿?估计这次屠村的事儿惹恼了上头,驻地是发了狠心剿匪的。毕竟骑兵不出,这帮马匪就除不尽……”

余氏当然知道,事情稍稍一思索就能懂。但做母亲的就是这般,道理是道理,自己孩子的命是自己在乎。这么会儿叶嘉做的爆炒羊肉再好吃她吃着都不觉得香了。

刚拿起筷子又放下,余氏想说什么又觉得没道理。她忽然握住叶嘉的手,瞥了眼饭桌上还有其他人把到嘴边的话囫囵地转了一圈变成:“那,那这三日允安夜里都回家住么?驻地就在旁边,你进出也方便。允安啊,这三日你回家里来歇息吧?”

叶嘉眼皮子一跳,周憬琛如何不明白余氏的心思。他无奈:“母亲,出征在即,我自然要在营地操练。”

“操练是该刻苦没错,但是……”

说到这,她瞥了一眼叶嘉。叶嘉忙松开被她握着的手,坐到一边去。

余氏:“……”

一顿饭吃的有几分压抑,叶五妹孙老汉大气不敢喘。饭后,叶五妹端着碗筷去井边洗刷,周憬琛把余氏跟叶嘉都叫出了门。孙老汉赶的牛车,一行人去了镇上的东街。

今日回来用饭除了告知她们他要离开去剿匪,便是给叶嘉余氏引荐一个人。镇子上梨园巷的老板娘。东乡镇是有花柳巷子的,不过在这边有个雅称叫梨园。并非唱戏的梨园,里头养的是一群跟驻地军官和往来东西的商队打交道的妓子。

做的虽说是下九流的皮肉生意,但也是边陲这块地界消息最灵通的一批人。

周憬琛当真是叶嘉肚子里的蛔虫,哪怕不常见面,但也总能猜到叶嘉心里想什么。他知叶嘉忧心消息不灵通,便做主做这个引荐:“莫要小瞧妓子,她们才是这小地方消息最灵通的人。”

余氏对于儿子引荐妓子的事儿有些不适,但叶嘉却没有这个感受。

确实,一个地方消息最灵通的场所,自然是风月场所。

东乡镇的客栈不多,从东街道西街数过来只两三家。且每家客房都不多,小客栈一夜顶多接待一二十来人。原先叶嘉就在奇怪,东乡镇这么多大商队往来,那些人夜里都在哪儿歇息。如今恍然大悟,许是这些刀口上舔血的汉子落脚处都选在了温柔乡。

这个梨园巷的老板娘叫程林芳,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

依稀能看得出年轻时候的美貌。如今年纪大了,眼尾吊梢,看起来面相便有几分凌厉凶悍。但一张口说起话来,嗓音冷清干脆。一笑起来眼睛微微地弯起,整个人气质顿时就亲近柔和了许多。也不知周憬琛是怎么跟她结识的,叶嘉觉得她对周憬琛的态度颇有些尊敬的意思。

双方选择在茶馆见的面,余氏先前还有几分不高兴。等见着程林芳的人,听周憬琛提了一句程家。余氏神情恍然了片刻,再看程林芳时眼睛顿时就红了。

叶嘉在一旁看着约莫能猜得出来,这个程林芳跟曾经的景王府肯定是有旧或者跟余氏有旧。细想一下古时候的女子沦落到为娼妓的途径,除了被人拐卖,就只剩下获罪。而沦落到西北边陲为妓的,极大部分是家族有人犯下重罪流放。罪不至死却又无法赦免的家眷男子世代为奴,女子世代为娼。

程林芳打量了叶嘉许久,别的话也没说,只答应了叶嘉若是在镇子上遇上事可以去梨园巷寻她。

叶嘉道了谢,周憬琛就要带他们回去。他下午还要回营地操练,不能在外久待。余氏看了几眼程林芳,小声让周憬琛先带叶嘉回去,她想跟程林芳说几句话。

看这模样,应该是余氏跟程林芳有旧。想起来,这两人年岁好似也差不多。

周憬琛点点头,扶着叶嘉上了牛车。

被他折腾这么一出,叶嘉光顾着正事儿都忘了昨夜的尴尬。心里琢磨着事儿,两人就贴着坐在牛车上。牛车一晃一晃的,叶嘉先前没注意,后来发现自己的胳膊老蹭到周憬琛身上。想着牛车挺大就往旁边挪了挪。过了会儿,胳膊肘捣又到周憬琛的胸口。

叶嘉看了一眼,周憬琛无辜地回视她。她心道怎么这么挤,就又往旁边挪了一点。

过了会儿,胳膊还是若有似无地蹭到周憬琛。

她扭过头,周憬琛低下眼。四目相对,一双清清静静的凤眸疑惑地凝视她。叶嘉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眼两人的距离。好家伙,又贴到一起了。她于是撑着胳膊准备往旁边坐一点点……

“东家,坐着别动了。”

其实叶嘉挪的也不是很明显,但或许坐到了边缘以至于重量偏到一边来牛车行进起来都走不稳了。孙老汉感觉到车子不顺回头看了一眼,张口道:“再挪,车就要翻了。”

叶嘉:“……”

她这才仔细看了眼牛车,好家伙周憬琛从右侧不知何时坐到了牛车正中间。

几次回头对上视线,气氛就莫名的有几分焦灼。叶嘉这人不能激的,一激就容易开炮轰人。她脸颊微红的翻了周憬琛一对大白眼,阴阳怪气地嘲讽他:“相公你是伡么?”

周憬琛:“……伡?”

“咱这个牛车是象棋棋盘是吗,你心中有棋到哪儿都能下,这一声不吭的还带挪直线?”

周憬琛:“……”

头一次感受到如此稀奇古怪的骂人方式,周憬琛竟然被震慑住了。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这老脸蹭一下就红了。他本就生得白,是那种晒不黑吹不老的白皙,脸一红就特别的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