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头蝮?”李莞然有些惊讶地打量四周,“这里是?”
“梦境空间,我来得匆忙,梦编织得比较粗陋。我这次来是想和你交流情报。”隗辛长话短说,直入主题,“教授,你那边都知道什么秘密教团的情报吗?不管是重要的情报,还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情报,我都非常需要。”
李莞然回过神,苦笑:“要从一群狂信徒嘴里面撬出情报可太难了,他们身上的一些东西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我知道的,不一定比你多。从他们身上挖掘情报的手段很有限,不可以用精神类超凡能力,脑机读取我不知道是否可行,你那边有资源的话可以试一试。”
“为什么不能用精神类超凡能力?”隗辛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内心其实就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
“他们脑子里的东西……就像具有传染性的病毒。你可以尝试解析一位精神病患者,搞清楚他疯狂行为背后的逻辑,但是你不可以试图和一位精神病患者共情,如果你百分之百理解他,共情他,那么你也离疯狂不远了,疯子才会理解疯子。当然我讲的这些东西与现代医学中的精神病学和心理学无关,只是用它们来打一个比方。”李莞然说。
李莞然的回答说明隗辛先前所做的事是正确的,她没有仗着自己精神能力强就强行入侵教徒们的思想获取关于神的情报,那可能导致她的精神被疯狂的教徒们“传染”,变得不可控。
“探究真相等于步入疯狂?”隗辛问。
“是的。”李莞然说,“看来你不需要我的提醒也能想到这一点。”
“我之所以再次向你确认,是因为我难以把握住那条线,知道的太多就会丧失理智,知道的太少,就无法拼凑出事件的全貌。”隗辛说,“不存在一种既能得知真相也能保持理智的办法吗?”
“目前来讲,不存在。”李莞然说,“这也符合游戏的底层逻辑——凡事皆有代价。人需要用自己的理智去交换答案。你向我询问更深层次的情报,我真的答不出来……如果我能答出来,也许那就说明我已经处在疯狂边缘了。”
隗辛沉思不语,过了一会儿问她:“剥夺者12345号,你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吗?”
“他差不多是我们最先联络上的剥夺者,因为他在论坛上暴露了自己的ID,我们对他的关注程度是比较高的。”李莞然说,“你遇到他了?”
“遇到了,所以向你求证。”隗辛说,“现在证明他所言不假。”
该问的话似乎问完了,隗辛没什么想说的了。
她正要和李莞然道别,却听她认真地发问:“你有没有思考过,游戏为何开始?”
隗辛一怔,“当然思考过……也差不多得到了答案,猜想中的答案。因为不确定答案是否正确,所以我在这个阶段不打算跟别人讲太多。我能说的只是……某个未知的存在抱着恶意的目的想要入侵我们的世界,这场游戏就是祂达成目的的手段。”
“你果然是玩家中走得最远,最接近终点的。你所说的论点在我的同事中间也有人提出,大多数人提出的只是天马行空的猜测,但天马行空的猜测总比没有猜测要好。”李莞然说,“那你认为,世界的融合对我们是有好处还是有坏处?”
“站在我个人角度,我认为坏处较大。”隗辛说。
“那你认为游戏系统的存在,对于玩家来说利大还是弊大。”李莞然问。
隗辛陷入迟疑,“弊……不对,不是弊大,应该是利大。”
游戏是神明的游戏,游戏系统也应该受神操控,包括论坛也是游戏系统的一部分,所以系统颁布的很多任务以及论坛上公布的种种规则会诱导玩家,让玩家做出错误的应对,产生错误的认知,但是另一方面游戏系统也指引了玩家,在隗辛一无所知的时候,是游戏系统给了她引导,每阶段的任务完成都让她更接近终点。
“根据你所说的话,神明的游戏本身与游戏系统的所作所为存在割裂。”李莞然说,“神不是中立的,可是系统是中立的,这也太矛盾了。如果我想要利用某种形式入侵另一个世界,我为什么要给予锚点们以指引呢?他们只是锚点而已,做一无所知的锚点就可以了。”
隗辛慢慢思索,“也许……祂原本想给的引导是扭曲的恶意的,但是被另一位存在扭曲了……”
这个问题隗辛是思考过的,她之前得出的答案是两个神互相拉扯,用力量拔河,暂时没能赢过彼此,于是导致了这股“中立”的存在。
中立……中立……好像也不是那么中立。
因为游戏系统在某些时候的提示颇为“善意”,它指引隗辛调查与克拉肯号相关的港口案件,提醒玩家警惕四处杀人的异血者方治,引导玩家调查暗界,它甚至能随着隗辛本身的意志对她发布任务。
就像是,隗辛的身后始终存在着一双眼睛,祂看着她,注视她,指引她,让她走到终点。
她感到颤栗,同时进行自我审视,自我思考。
她问自己:我进入这场游戏以来的所有选择,是真正的出于本心,还是受到了某些未知存在的诱导?作出选择的那一刻,我还是“我”吗?
她在深思熟虑后得到了答案:那就是我的选择,没有受到诱导,我依然是我。我选择去杀戮,我选择去复仇,我选择接纳同伴,我选择为了我的世界做出退让,我选择走向终点!
隗辛深呼吸,然后缓缓呼出了那口气,像是要把自己内心的迷茫、犹豫、恐惧通通从身体里驱逐。
“谢谢你的提醒,教授,和你交流让我有了新的思考角度。”她面向李莞然点了点头。
“没有我你也能想到。你太忙碌,而我在浮岗大学的教学生活相对悠闲,相比你,我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我这边还有和我一样的人也在进行这些思考。”李莞然专注地看了隗辛一会儿,“很累吧?”
她说话语气,像朋友,像姐姐。
“有一点,但是还不能休息。”隗辛对她笑了笑,“我要离开了,再见。”
李莞然对她点头,“祝你顺利。”
隗辛起身,随着她的动作,梦境如朦胧的雾气,顷刻消散。
浮岗市内,隗辛半闭的眼睛睁开了。
她原地静立片刻,随后转移回联邦行政中心,目标明确,直奔宗教博物馆馆长的家。
亚当帮隗辛调过馆长的乘车记录,她知道他住在哪个高档社区,只需要读取社区保安的脑子,就能知道他具体住在哪个房子里。
对待教徒,隗辛不能粗暴地使用精神读取,她打算抓到人之后先拷问,问不出来就塞进脑机,还问不出来……那就真没辙了。
这位博物馆馆长一人独居,隗辛一路没经历什么波折就闯进了他的家。
然而事情完全出乎隗辛的意料。
他死了。
宽敞的客厅里,博物馆馆长瞳孔放大倒在地上,身体表面没有任何伤害,只有停止的脉搏和心跳昭示着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隗辛扫描他的身体,发现他的体温很低,显然已经死了很久。
她蹲下来检查他的尸体,没有任何发现。
隗辛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要是这位博物馆馆长死去不超过两个小时,在他大脑活性充足的时候将器官提取出来保存,还可以尝试脑机读取,可是他死亡显然不止这么点时间,不可能从里面读取出记忆了。
在尸体没什么用的情况下,取走它是不明智的,这可能会打草惊蛇。隗辛也不敢取血用血之灵,血液不纯净是小事,万一他的血液中有神血,那就是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