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通通的教室布景,虞幼堂靠着窗,一言不发但神色冷得极为凌厉。在遭遇人生大变之后,他遇鬼向来都是这个表情。视线的尽头处,窗外的操场上趴着一道奇怪的黑影。虞幼堂知道那是个无足轻重的鬼,不必多费心神。
他是自请进入超恐怖游戏的,因为他有办法破解这个僵局。
这游戏,是他们天师府的一件秘宝堕化而生的异次元空间。宝器内生三千小世界,每个小世界藏有bug之门,只要找到bug之门就能破解那个小世界,也就是游戏自称的副本。
早些年,在游戏尚未堕化,其本体还留在天师府的时间段里,这件传承秘宝曾经损坏过一次。门中亥长老虞幼堂师尊的师兄,所以也可以称作是亥师伯,当时正巧是负责去修复这件宝器,而虞幼堂跟随在侧,是去协助过的。
亥长老沉迷各种电子游戏,修复宝器时,将三千小世界也略做了些调整,是把自己玩过的恐怖电子游戏作为情景剧情参考,投射到了秘宝之中。同时,由于恶趣味,亥师伯在这些被他篡改过的游戏副本里,留下了能够快速通关的惊喜彩蛋后门,也就是之后玩家为之命名的bug之门。
那会儿,亥师伯曾十分得意地问他:怎么样,这样就很有趣吧?不仅仅是这一个彩蛋,如果有人能连续十次打开bug之门,就能成功召唤出秘宝的本体,向其许愿离开秘宝所构的三千世界,结束这讨人厌的麻烦历练。
彼时虞幼堂面无表情道:师尊要生气的。
亥师伯:这种时候,可不要说如此丧气话。还有,年轻人么,就应该活泼点,趁着精力旺盛,当然该多闯些祸,你现在小小年纪,就一板一眼跟个小老头似的,等年纪大了,你该怎么办?小老头晋级能荣升成什么?千年化石吗?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回去之后自己好好想想。
虞幼堂:我会把师伯你说的这些话,转达给师尊的。
亥师伯啊了一声:你这小孩!孺子不可教也!
虞幼堂看着那恶趣味的爱心印花大门,思忖道:这些门,果然还是不可留。
亥师伯好不容易将这些门安插进各个小世界,怎肯让自己不务正业的努力前功尽弃,他立刻辩解道:这些门虽然能够快速通关,但又不好找。再说了,要开启这些门,对灵力的精准掌握是非常必要的,又不是谁见了都能开。
此门第一考验人的情报收集能力,是要人先知道门的存在极其特殊意义;第二考验的,则是弟子的现场搜索能力,若是这项能力差了,即便门在眼前也会被人忽视掉;至于第三考验,自然是诸位对灵力的掌控,这需要极强的调试力,不信你过来试试,你能开吗?你根本开不了对吧。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呢?
果然开不了门的虞幼堂,对着门沉默了一会儿,说:既然是这样好的一个改进,那自然更应该跟师尊汇报了。
亥清悠没想到虞幼堂这小孩儿这么不好忽悠,当即脸色一变,他想了想,直接嚎啕大哭,是空有声势没掉下半滴眼泪地抱住虞幼堂:你怎么如此狠心,连师伯这一点小小的愿望爱好都要抹杀掉。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虞幼堂:
还来在亥长老的千求百哭假哭之下,虞幼堂到底是答应保密,只是他耿耿于怀自己不能调整灵力的频率,居然不能由此开启游戏里的后门。
每个人生来就有灵力,有的灵力强一点,有的灵力弱一点,强一点的就能够看见一些一般人看不见的灵异之物。与此同时,每个人的灵力又都是有其特殊频率,这个频率可以微调,但很难做到泛调。但还是小少年的虞幼堂仍旧非常在意,他一声不吭偷偷练习,居然还真的教他模拟出了能够将门开启的灵力频率。
虞幼堂故作轻松不在意地淡淡道:你看,这其实很简单,我今天突发奇想,稍微尝试调整了一下,就能把门打开了。
亥长老震惊。不过他不知道,为了能做到今日这一幕的云淡风轻,虞幼堂其实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苦练才有如此成果。他是真的以为,虞幼堂随便搞了一下,就把门弄开了。当然,抱持着怀疑之心,他还是心情极度郁闷地试探着去问:你这个,嗯,这是怎么做到的?
虞幼堂继续维持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重新示范:就这样。
一副这很简单,还需要我再细讲吗的态度。
亥长老干笑两声,他虽然惯常没脸没皮,但却很有一点灵力修行上的自尊心。不耻下问其实对着同辈是没什么,但若是对着个小辈不耻下问,这还是叫他有些接受不能的。当然,亥长老也会想的到,有人幸辛苦苦三个月,竟然就是为了装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逼。
如今天师府的新生代弟子,质量都相当优秀。他不禁反思,原本对他们来说很困难的事,是不是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讲,果真是太容易了些?抱着如此自我怀疑,亥长老悄咪咪地将游戏彩蛋之门给重新封了起来,假装自己并没有做下这一切无聊举动。
再后来。
游戏失窃了。
那个带走游戏消失的天师府长老,正是亥师伯。
虞幼堂始终想不明白,亥师伯为什么要这样做。
所有一切都显得如此扑朔迷离,疑点重重,失窃游戏重现却为祸于普通人之间。虞幼堂看着眼前的鬼怪校园,这一个副本他是熟悉的。因为,当初修复游戏时,亥师伯曾经花费了大量力气在第一个接手的小世界上。而他又是在旁,全程参与着帮忙。所以,关于此次的鬼怪校园,他很了解,甚至连bug之门所处位置,他都一清二楚。
因为,当时选择后门安放位置的人是他。
彼时两人正布置寝室楼,亥师伯做着艰难的选择,不知道究竟安放在哪里才最难让人想不到:你说究竟什么地方,是最具迷惑性的?
虞幼堂嫌麻烦,颇为敷衍的:就这里挺好的。
亥师伯:不行啊,太普通了。
虞幼堂:正是因为很普通,所以大家反而想不到会这样普通。
亥师伯陷入沉思之中,沉思完了然后他开心地拍了拍虞幼堂的肩膀:嗨,你说得挺有道理,那就这样吧。
往事翻箱倒柜地涌上来,并非他有意地要去回忆,可它们就这样纷纷扰扰地挤到了他的眼前。他感到一阵烦闷,然后也就是这个时候,原本几个出行的玩家回来,带回来仅剩的新人:我们刚刚把剩下的玩家队友找到了,就是这位了,他叫何幸运。
何幸运?
乍听到这个名字,虞幼堂心头一跳。他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对何这个姓过于关注,但他在听到如此泛着点愚蠢气息的名字时,确实是心头冒上一点不祥预感。这种不详的感觉,令他一时都不敢去那个新来的玩家。
默默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虞幼堂抬头望过去。那一瞬间,他差点被气笑了。居然是你,真的是你。虞幼堂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什么说他是何幸运?他明明叫何太哀。
这个游戏乱得很。鬼怪横行,连玩家都不省心的,譬如天师府上之前收集到的消息里,便表示游戏里出了红名玩家这类的存在。这种红名玩家,经常对副本里的其他玩家下手,新人更是其偏爱对象。
进入游戏之前,虞幼堂快速翻了一遍其他人整理的总结报告,当时看到的照片人像,扫视了一遍全都被记下,他一贯记忆力很好,而眼前副本里,带领着何太哀走进教室里的这些人,显然就是所谓的红名玩家。
压了半天的怒火,终于爆发。
而之后跟何太哀组队单独相处的事,他是没想到。不对,也不是。其实如果冷静点尚未去想一想的话,最终结果显然就是他俩组队这唯一情况,但他当时果然是非常生气,压根没想其他的,导致这一发展在他自己看来就显出一种莫名的出乎意料。
用了非常恶劣的态度去对待何太哀。
gu903();成年后的故人重见,一直以来,虞幼堂都在暗示自己,他告诉自己,其实他一点都不在意小时候那点事。说得多了连他自己都险些信了,结果真到了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释怀。故意用同性恋这件事去羞辱对方,不过效果不佳,因为对方神经粗得能勒死大象,根本不会被羞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