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玥微微皱眉,薄唇紧抿,拈着扳指沉吟半晌道:算了,将这人丢到外头的淮河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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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晨光熹微,楚楚馆外的淮河漾起一层水花,河里的花灯被打翻了不少,荡悠悠地飘远了。
景玥推开轩窗,长身玉立,垂眼,面色沉静地看着清澈的淮河水,他在心底默数了十下,第十一下还没念出声,一抹白影便从水中跃起。
陆逊爬上岸,挣扎着站起,身上的水一小股一小股地淌在铺着青石板的地上,微凉的晨风吹来,指尖都沾了丝丝凉意。
一轮红日从东方天际间冉冉升起,淮河水面上波光粼粼,恍若撒了碎金子在里头,陆逊抹了把脸上的水,面沉如霜,慢慢抬头向楚楚馆望去,一眼便瞧见了披着千金氅衣,手持折扇的景玥。
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开口说话。
楚楚馆里的灯随着喧闹声的减弱渐次熄灭,玩乐一夜的纨绔子弟打着哈欠从馆里摇摇晃晃着走出来,姑娘小倌们沐浴后回房歇息,繁华的洛南城在清晨的鸟鸣声中睡去。
陆少侠终于醒了?在那样的场景下还能安然入睡,陆少侠定力了得,本王着实佩服。景玥将折扇一点一点合上,在掌心敲了敲,启唇说道。
陆逊抿唇,没答话。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昨夜能睡着,刚魂穿过来,凡事都未弄清楚,还面对着一个与原主不共戴天的暴虐王爷,他竟然就那么睡过去了!
这大概就是网文中标配的傻白甜,陆逊尴尬到脚趾抓地,不过景玥没趁机杀了自己也跟神话传说一样匪夷所思。
缓过神,陆逊心累地抬手轻轻按揉眉心,仰头朝景玥笑了笑,抱拳行礼,谢王爷不杀之恩。
第3章
这话里含着两层意思,一是真真切切感谢景玥不杀,大丈夫坦坦荡荡不趁人之危,二是埋汰景玥逼着自己看淫.乱之事,简直是恶毒小人。
景玥听罢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会儿,咂摸出陆逊话中的意思,旋即笑着略略摇头,抬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润了口茶正要说话,忽听一阵鞋皮踢踏踢踏的声音传来,还未来得及细看,三枚泛着青光的铁菱角便直冲自己面门。
眼眸一凛,景玥向右侧身避开眉心的铁菱角,刷地一下展开折扇,截住打向自己前胸的两枚,暗器甚是沉重,敲得折扇骨铛地一声,手劲竟是如此之大!
狗贼纳命来!听得一声爆呵,景玥还未来得及换口气,一团褐色衣裳便跃至眼前,寒光闪过,长剑挽起碗口大的剑花刺出,招招狠辣,眨眼间便至景玥面门,直捣他的眼眸。
景玥愠怒,不再闪避,双掌合拢,听得啪地一声将剑刃挟在掌间,那柄剑便似被千斤鼎按住一般,抽.送不出,景玥凝眸,冷哼一声,右掌闪电般拍向剑刃,一声如玉碎裂帛般清脆声响过,那柄剑竟被掌力震碎成了四五截,掉落在地上。
平江双鹭橐驼陆三爷,幸会幸会,只是这见面礼送得未免太唐突了些。景玥收手,拂去衣袖上的灰尘,朝面前的男人略一颔首,冷声道。
男人佝偻着身子,背上隆起很大一块,似小山一般,身上穿着褐色窄袖短褂,小腿裤脚用白布缠着,脚上着一双皂色布鞋,这会儿被景玥内力所伤,右手捂着胸口喘气。
你暴虐无道,丧尽天良,派刺客暗杀我与逊儿算什么英雄好汉!陆三爷将牙咬的咯嘣直响,他瞪着景玥,恨不得将面前负手玉立的男子撕碎了去,我今日便是拚了这条老命,也要拉你一起见阎王!说罢,他怒骂一声,拼了命地扑将上去。
景玥皱眉,侧身躲避,拂袖拍开陆三爷佝偻的躯体,冷声道:本王杀你们易如反掌,何必大费周折派刺客暗杀?
这不咸不淡的一反问彻底激怒了陆三爷,他赤红着双目在屋里跌跌撞撞,大有走火入魔之势,正砸得不可开交时,陆逊从外头推门进来,匆忙抢步上前将他拖住了,三爷,三爷息怒,保重身子。
这老头子果然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还蠢得一塌糊涂。
陆逊无奈,他一边轻轻拍抚着陆三爷的背顺气一边低声劝导,好容易将人劝住,可还没来得及长舒口气,一巴掌便打在了自己脸上,陆逊登时觉着左半边的脸火辣辣地肿了起来。
这几日未见你踪迹,原来是跑到腌臜之地和这狗贼同流合污了?陆三爷伸出一根枯木般的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景玥厉声呵斥,你向他道谢不杀之恩?这一路他派刺客暗杀咱们次数还少么!
陆逊一阵无语,要不是因为这人最后保护原主被乱箭射死,他真想转身就走让景玥现在就弄死这个老驼背。
三爷教训的是。陆逊跪伏着身子,朝陆三爷磕了一头,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三爷先跟随文若回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陆三爷见陆逊如此乖驯,怒气登时消了大半,也不忍心再发难于他,冷哼一声从地上站起,陆逊忙上前伸手扶住。
景玥端着茶盏坐在木椅上冷眼旁观,见二人要走,便搁下了茶盏道:二位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怎地?当我这里是青楼妓馆,如入无人之境?
话音一落,两名锦衣侍卫便挡在了门前,这二人一个鬓发灰白手持判官笔,另一个面皮黝黑,垂在身侧的右手多了一指。
陆逊打量了二人一眼,灰白鬓发的那个应该是白额虎张桓,而多了一指的那位应该便是六指太岁赵楹了,这二人是景玥身边的两大护法影卫,武功极高,白额虎张桓学百家武艺,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常使一铜铸判官笔,六指太岁赵楹擅用暗器,铁菱角银针飞刀佛珠,凡小物件到了他的手中皆可作为暗器。
看这二人的阵势,今日要想活着走出这间屋子恐怕够呛。
陆逊拧眉,有些心累地叹口气,流年不利流年不利,适才刚庆幸完景玥没杀自己,半路却跑出个陆三爷,这么一折腾,惹恼了景玥,剧情跟着改变,而他又是刚上原主的身,原主的百般武艺还未熟悉,自己现在爬个楼梯都喘,简直废人一个。
陆三爷见状气的脸色发青,一口气没提上来,弓着身子猛烈咳嗽,他的剑被景玥劈断,只能从怀中摸出一柄乌皮木柄的短剑,握住了横在胸前,指着景玥你了半天。
这么些年三爷武功不见长,脾气倒大了不少。景玥没搭理他,将凉了的茶水泼到地上,然后提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淡淡道:你说本王派刺客一路跟踪暗杀你们?三爷说这话不嫌臊的慌么?
陆三爷啐了他一口道:不是你这个贼臣还能是谁!在这个时候轻骑南下,你不就是想要我手中的琉璃......
话还没说完便被景玥打断了,他沉下脸色,将茶盏撂在桌上,声音冷了几分,陆三爷,在江湖上混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屋里的气氛瞬间便冷了下来,张桓赵楹二人握着兵器的手倏地收紧,陆逊叫苦不迭,老驼背存心想寻死能不能别拉上自己?
他忙将手摁在剑柄上,盯着张桓赵楹二人,可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他现在算是废人一个,而陆三爷又受了伤。
陆逊皱了皱眉,稍作犹豫,算了,索性搬出那位来压一压罢。当下他略一沉吟,启唇说话:王爷,七七开阁将近,圣上派王爷南下平江定是对王爷寄予厚望的,家父和圣上都不希望看到王爷与我二人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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