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快洗完的时候,头上罩下一片影子,扶岚抬起头,瞧见戚隐在他身边蹲下,溪水上阳光明灭,戚隐的影儿打在粼粼水波里,曲曲折折。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哥,我昨晚喝醉了,说的话儿做的事儿都当不得真,没冒犯到你吧?
扶岚呆了一下,问:不当真么?
戚隐忙点头,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吧?
生孩子,不当真么?扶岚问。
啊?戚隐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哥,男人生不了孩子的。唉,我怎么说你才明白,男人肚子里都是肠子,只能拉屎,没法儿生孩子,生不出。
成亲,也不当真么?扶岚垂下眼睫,眸光黯淡。他慢慢明白过来,弟弟又反悔了。
戚隐没料到自己喝醉的时候许这么多不着调的诺言,缓缓掉转过视线,沉默了好半晌,低低嗯了一声。
扶岚抱起盆儿,站起身。
你去哪儿?戚隐慌张看他。
去做饭。扶岚沿着光影斑斓的小径,渐渐走远了。
第105章薤露(一)
五月十五,无方山,灭度峰。
缠绵数日的春雨终于停了,天地洗刷一新,风烟俱净,迢迢长空万里无云,一望无际。戚灵枢身负问雪剑,一袭白袍,立于悬空阶上。无数仙门同道御剑临峰,长长的白袖在手肘后飘扬,远远望过去,仿佛一群群白鹤展着翅子扑剌剌地飞。忽然,一道极亮的刀光直插云霄,仿佛天穹忽然被撕裂一个口子,所有白鹤乍然惊起,纷纷退让。在那道绝丽的刀光下,其他剑光竟显得微渺如萤火。
大家都还在猜这刀光是谁的时候,天尽头涌起滚滚乌云,所有人停了剑,手搭凉棚望向那边。他们知道,那是妖魔使者来了,他们身上煞气深重,每当聚集在一处行动,就如同汇集了一大团乌云。有的时候妖魔煞气太过浓重,乌云过境,底下的草木会瞬间被吸去灵气,萎靡而死。
乌云转瞬即至,十二个妖魔使者在山门落地,刀光一闪而过,黑袍黑发的男人从中走出。周遭仙门弟子很快让出一片空地,掩着嘴儿低声议论上下打量。为了避免麻烦,扶岚和戚隐都戴了面具,没人认出他们俩。戚灵枢遥遥望见,趋步步下悬空白玉阶,为他们引路。
看,扶岚来了。这是化了形,不是那般猪头的模样了?有弟子低声道。
看来化得不彻底,还戴着副面具遮他的丑模样。四下里窃窃低笑。
坐席设在拭剑台,高高的大理石台上,扶岚和元苦的几案各据一边。元苦已在上方等候,白须白发,魁梧的身材,远远望过去,像一尊武神像。扶岚抱着黑猫入座,长长的袍尾曳在身后。元苦遥遥向他拱手,扶岚垂着眸,没搭理。元苦尴尬地整了整袖子,竟然没生气。
下方聂重华冷冷一笑,果真是没开化的妖魔,好生无礼。去年便被此贼诓入无方,闹得冰海震摇,还放跑了禁地千百妖魔。元苦掌门便不怕这次又是这个妖贼的奸计?
白明均陪着笑,举起衣袖掩着嘴儿低声道:聂掌门,口中慎重。他抬起眼,看了看拭剑台上的扶岚,微微蹙起眉心道,不知是妖魔的化形术厉害,还是我多疑,总觉得这个扶岚与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个不大一样
戚灵枢上前作揖告退,元苦微微笑着,虚虚扶了一把戚灵枢,好孩子,辛苦你了,去歇歇吧。
他手下略略用力,捏了一把戚灵枢的手臂。戚灵枢浑身僵硬,冷着脸道:弟子告退。
戚隐站着累得慌,拭剑台下都是各门各派弟子,一打眼白花花一片,戚隐觉得他们像被瞻仰的遗体,下面都是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九头聘聘婷婷走过来,给扶岚斟酒。无方道人辟谷养生,没有备酒,这是这帮妖魔自带的。戚隐蹲下身,小声道:我去找一下小师叔。
小隐不和我一起么?扶岚问。
你一个人也可以的,再说了,这不猫爷在么?戚隐拍拍他肩膀,想了想,从乾坤囊里拿出戚灵枢的琉璃镜递给他,有事儿用这个喊我。便跳下拭剑台溜了。
扶岚低着眸子,白瓷杯里映出他落寞的影儿。他又想起戚隐血酒醺然的甜味,像一星星蜜糖,浸在舌尖,可以甜进心里。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口齿发涩,没有甜味。
绣球花小径,戚隐气喘吁吁赶上戚灵枢,小师叔!你怎么在这儿,累死我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戚灵枢凝眉道。
有个东西要给你。戚隐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八宝白玉匣,这玩意儿是他从黑市里淘来的,整整花了十两银子,心疼得要死。戚灵枢认得这个,无方山有许多,以前用来封存妖魔心脏,自从元籍死后,那些心脏都被销毁了。
戚灵枢没接,疑惑地看他。
里面放了点儿我的血。戚隐说,小师叔,我能信任的人不多,想来想去只有你了。老怪要我的命,我哥肯定要和他拼命。以前还觉得有几分胜算,谁知那老怪强得离谱,单枪匹马能扫荡一整个神殿。我不想我哥和他拼,倒不如我自己把命给他。等我死后,白鹿复活,你帮我把这些血交给白鹿,求他帮我哥造个娃娃。
你做什么?戚灵枢的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结。
唉,详细的跟你说不明白,总而言之就是我不想活了。猫爷说白鹿是个好神祇,老怪也这么说,我自己觉得也是。等他复活,你就拿着我的血去找他。白鹿是神,是妖魔的始祖,造个人肯定小菜一碟。我哥喜欢养娃娃,我想着等我没了,起码给我哥留个伴儿,留个念想。这娃娃有我的血脉,就相当于我的延续了,也挺好的。
戚灵枢不接,道:戚隐,你留在无方
别说这么多了,戚隐打断他,满脸忧愁,我不能给猫爷,它肯定会告诉我哥,只能给你了。求你了,小师叔,你就帮我这个忙吧。也别跟我说一定还有希望什么的,这些事儿我比你更清楚。就一句话,你帮不帮吧?
戚灵枢沉默半晌,接了他的八宝白玉匣子,沉声道:盟议过后,不要离开。
戚隐知道这小子想帮他想法子,无非是倾无方之力抵御巫郁离什么的。那恐怕得要无方全军覆没,戚隐耸了耸肩,没应他,只问:你在这儿干嘛呢?
戚灵枢透过密匝匝的绣球花,望向对面的无咎小筑,我要进去一趟。
干嘛?
我还是觉得师叔不妥,趁大典进行,他抽不开身,我要进去查一查。
我跟你一起。
戚隐从乾坤囊里拿出件白衣裳换上,跟着戚灵枢进了无咎小筑。因着戚灵枢的身份地位,里头的守门弟子很好糊弄,轻易放了行。两个人进了屋,帘子遮得严丝合缝,里头黯沉沉没什么光。里头阴凉,比外头冷了一截,戚隐莫名有些打寒战。四下里看,月牙桌罗汉榻,落地罩雕花屏,没什么特别的。但戚隐总觉得似乎有谁藏在哪儿阴阴地盯着他,脖子后面冷飕飕冒凉气儿。
戚隐小声问戚灵枢,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戚灵枢面沉如水,无声地点头。
他们修道之人,多多少少有点儿灵感之类的东西。即便是常人,长时间被人盯着,也会有针刺扎在背上的感觉。戚隐低声问:你觉得偷窥的人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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