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2)

嫁魔 杨溯 2456 字 2023-09-22

戚道长,你你说笑吧?为什么阿芙结结巴巴地问。

戚慎微回过头,淡然的眼波落在阿芙身上,因为有些事情不做的话,将来一定会后悔的。还有,他最后补充了一句,闭眼,回头,不许看。

阿芙合拢手指,戚道长,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我了?我貌美如花,沉鱼落雁,让你动凡心了?

塘里的男人显然哽了一下,道:不是。

那就是因为我心地良善,知书达礼,你被我折服了。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戚慎微阴沉地道:因为我瞎。

阿芙:

那天,江南落了第一场雪,戚隐的爹娘成亲了。没有笙歌,没有炮仗,也没有父母亲朋,两个人在乌江的乡下,小村庄的尽头,长满乌桕树下的山脚下,他娘亲爷爷留下来的小木屋里,成亲了。白茫茫的天地,呵气就成了冰。屋里柴火嗤嗤地烧,光影在窗纸上晃动。他娘喝多了,趴在他爹的怀里晃着头笑。

郎君、郎君,你怎么这么好看?让小娘子我白天看了不够,晚上还想看,晚上睡觉闭着眼看不着,只好去梦里看了!

戚慎微伸出手,放下胭脂红的土布帘子。

两个人的影儿在那帘子后面合拢在一起,男人低声喟叹,仿佛隐忍着极大的欢喜。

他轻声道:平生无所幸事,唯幸皮囊尚可,娘子喜欢。

流氓。戚隐蹲在墙角,唾弃他爹,床下锯嘴葫芦,床上嘴巴抹蜜。流氓!

乌江镇那边常常来他们这儿找麻烦,同村的乡亲也不大待见他们,他爹怕自己不在,他娘受欺负,一直没有回门通禀还俗之事。他爹这一脉师父早丧,是大师兄拉扯他爹长大。他们一同读经习剑,感情甚笃。他爹思虑再三,写了封长信陈情。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爹帮村里抵挡山妖,逐渐不那么受排挤了。他爹跟着他娘学做饭,学浣衣,终于从除了御剑啥事儿不懂的狗剑仙,成了做饭烧厨房,浣衣洗破洞的倒霉丈夫。

戚道长,阿芙敲了敲黑成炭的锅炉,道,您真是个败家爷们。

戚慎微冷着脸重新围上围裙,再试一遍!

农闲的时候,他爹就推着二轮车去赶集,他娘坐在车上哼歌,有时候跳下来自己走,白茫茫的天地,只有她枣红色的裙摆红得耀眼。

轮子伴着歌声辘辘作响,戚慎微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将用最后的残生去回忆这个画面。当他躺在封闭的木棺,躺在冰冷幽暗的地宫,他无数次记起这条泥泞小路上蝴蝶一样蹁跹的红色裙摆,那一扎绑了红头绳小绒花儿的大辫子。灿烂天光下她回过脸来,瞳子灼灼笑靥如花。

戚道长,你怎么走得这样慢呀!

他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想。

因为我在看你呀,阿芙。

第二年冬天,他娘怀胎第九个月,他们去女娲庙里为孩子求名字。他爹说,名字交给女娲娘娘起,她就会保佑他健康长寿。千字筒掷出犬字,他娘眨巴着大眼睛,咱孩子真的要叫这个土了吧唧的名儿?

他爹沉默了一阵,道,当小名。

不知是不是路上动了胎气,刚回去,他娘肚子就疼得受不了。村子里的大夫过来瞧,说是胎位不正,十分危险。那是戚隐头一回看他爹着了慌,这个对战妖魔尚且临危不乱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急得满头冷汗。凡间医术拙劣,他爹前往凤还求医,却恰逢凤还掌门仙逝,封山拒客。他爹当机立断,前往无方。

那天下了三尺厚的雪,他的大师兄闭门不见,他爹在雪阶上长跪不起。戚隐望着他爹落满雪的眉睫,心里隐隐作痛,他好像猜到了,为什么他爹最终没能回去。

星辰高悬,天地苍茫。门终于开了,皂靴步到他爹的眼前。戚隐抬起头,看见元籍垂下眼眸,眸底有深重的痛楚。原来他爹那个师兄,就是元籍。

戚慎微气若游丝,艰难地道:师兄,救救我的妻儿。

元微,我救你的妻儿,谁来救你的道?

我的妻儿,便是我的道。

救她,可以,元籍道,但从此你不是我师弟,更不是无方弟子,无方教予你的心法剑术,在无方习得的修为灵力,你统统都要还给无方。刮骨洗髓散尽修为之痛,你可受得?沦为废人任人宰割之苦,你可忍得?

戚隐摇头,惶然道:不要答应他,爹!

他的父亲抬起眼,眸光坚定,如霜似雪。

好,我答应你。

冰冷的石室,无方十二长老围着着中间昏睡的人儿。元尹忧心道:这么做真的好么?

这是为他好。元籍望着外面簌簌落的雪,道。

那元微的妻子有人迟疑着道。

凭凡世的医术,胎位不正,生产艰难,她与孩子能否活命,尚未可知。元籍回过头,道,未免她忧心,我会用元微的笔迹送给她一封休书。

元籍骗了他爹,他们没有拿走他爹的修为和灵力,而是封印了他的记忆。元籍说他遭妖妇欺骗,搅动凡心,但最终改过自新,回到无方,自请封印了记忆,从此不做他想。他爹在无方大殿前认错,静坐思过崖,除了降妖伏魔之事,不踏出思过崖半步。三年后,无方执剑长老病逝,他的父亲踵替其后,成为新一任执剑长老。

他爹沉默了很多,几乎不怎么说话,没人知道他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戚隐看着他在思过崖上静坐,时光在他身侧汹涌而过,霜雪落满肩头,他像一块披雪巉岩,无悲无喜,无怨无尤。

后来,元籍带来了一个四岁的孩子,让他收他为徒。

孩子站在雪地里,身板挺得笔直,裤缝儿边上握得发青的拳头泄露了他的紧张。戚慎微看了他半晌,忽然道:师兄,他们说我也有个孩子,对么?

元籍愣了下。

他还活着么?

元微,你在想什么?

师兄,不知为何,我常常觉得心里缺损了一块。我有障,戚慎微凝着眉,望向茫茫远天,有心障。

gu903();他爹要求去见从前的妻儿,元籍一开始拒绝,后来答应。他们去了江南,到了一处宅院,元籍让他爹看见了那所谓的妻子,一个被元籍收买了的寡妇,倚着门墩子漫不经心地吹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