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的日子充实又美好,虽然竞选首席的压力很大,但他可以经常和唐白出去见面,晚上还能在机械之棺上和朋友谈心。
当时他以为他一下子拥有了两位好友。
当时他看到贫民窟在一点一点变好,唐白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白致号召大家关注贫民窟的教育问题,礼仪考试上考到了唐白教他的莫卡,一切都开始变好了。
他以为一切都在变好。
直到他和唐白再次见面时,他将那把向日葵能源枪送给了唐白。
“你是‘X’?!”唐白惊呼道。
原来那个卖家是唐白。
他正沉浸在这件事的巧合中,却听到了唐白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你......那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他茫然地看向唐白。
唐白哎呀了一声,用一种“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啊......
然后唐白踮起脚尖,红着脸吻了他。
是草莓味的。
——“真的要亲的话,是不是要提前喷什么接吻喷雾,喷个水果味的怎么样?”
——“缺点啊,就是太迟钝了吧,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要去吻我。”
——“他遮住我的眼睛时,我好像听到了他身体里江河流淌大海呼啸的声音,这让我好想去他的世界和他一起冒险......”
原来那次他们一起看烟花时,唐白突然闭上眼,是要他吻他。
原来那日他移开手,四目相对间,看到那琥珀色眸子里火焰般的光芒,就叫做“爱情”。
原来他在明白这一切的同时,也将会永远失去他。
他怎么能和唐白在一起呢?他是一个活不久的omega,唐白和他在一起,是要被人笑话的。
他后退了一步,唐白怔愣地望着他,他只能抱歉道:“对不起,我要走了。”
“你别走好不好。”唐白脸上还残留着红晕,他告白时的眼睛亮晶晶的,是他最喜欢的光:“我喜欢你。”
“小少爷,你连我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怎么会喜欢上我?”他和唐白说过,萧城是他的假身份。
唐白就那样双眸明亮又坚定地望着他,有着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的义无反顾,他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好啊。
他多想这么说。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会害了你。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虚假身份的短暂停留。”
他看到唐白脸上原本残留的那层薄薄的红,都随着这段话褪得干干净净,那张脸雪白如一张纸。
“对不起。”他轻声道。
琥珀色的眼眸盈满泪水,将那双眸子洗得越发明亮了,唐白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萧城,你个王八蛋!”
不要哭啊,我的小少爷,我不值得你为我哭泣。
“你别以为你救了我,你别以为你用‘X’的身份陪着我,你别以为你做了这些我就真的非你不可了!”
是的,就是这样,你不用非我不可,你可以有着美好的人生,你会嫁一个门当户对还爱你的丈夫,他会陪你到白头,你会子孙满堂,你会永远幸福。
他转身往外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
“你要是走了,我这就去相亲,我去找别的alpha在一起,我再也不理你了!”
“萧城!”
“你不要走好不好!”
“你不许走。”
“不要走......”
他没有回头,因为他不敢回头。
他越走越远,走到再也听不到身后人的呼唤后,他停下了脚步。
他发现自己胸口疼得厉害,那是左心房的位置,闷到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那么压抑又那么痛苦,随着每一次心跳都在抽痛。
失去总是会带来痛苦的,他只和他的小少爷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只拥有了这么短的快乐,当这么点快乐被剥夺时都会如此痛苦,如果相处得更久呢?
如果久到唐白已经非他不可,却又注定无法挽回他的死亡呢?
那个时候唐白会不会比现在的他还要难过?
谢如珩捂住嘴,他咳出一大口血,鲜血在手中流淌,他却不太在意地将唇边的血迹用手背抹开。
消息提示音响了起来,是唐白在机械之棺上发来的消息,唐白问他兔子机甲还要不要了。
他说不要了。
唐白问,为什么不要。
谢如珩闭上眼,他想他这个时候应该说一些绝情的话,越绝情越好,最好把唐白伤透了心,这样唐白伤够了,就不喜欢他了,就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所以他说,我只是把你当成朋友,我不喜欢你的爱,这让我觉得有点恶心。
果然,唐白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他没有用那架兔子机甲。
他也没有时间找新的合适的机甲。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长夜。
长夜漫漫,漫漫长夜,他在长夜中熬了太久,以为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星辰,可是星星挂得那么高,那么远,又怎么是他能够摘下的?
在首席考试的机甲对决里,他用“长夜”险胜顾图南,胜利的代价是“鼠”的身份曝光,于是所有人都突然指责他比赛的手段过于毒辣冷血不留情面,说顾图南输是因为太过善良,说他这种心狠手辣的人不配做首席......
他赢了。
赢了铺天盖地的指责和偏见。
首席考试的消耗对他来说有些大,导致他的发情期意外提前。
狼狈发情的他正好被顾图南撞见,顾图南知道了他的秘密,对他的态度开始转变,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并没有意识到。
他那段时间整夜整夜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唐白,一想到唐白左胸口就会疼,有些时候不想唐白了,胸口还是会疼,他甚至开始分不清是想唐白会让他胸口疼了,还是胸口疼让他想起了唐白。
他想起唐白为他做的甜点,他想起唐白教他跳的那支舞,他想起唐白给他的那个吻。
是草莓味的,又酸又甜。
他喜欢唐白。
特别喜欢唐白。
从见到唐白第一眼开始,他就喜欢上唐白了。
为什么会这样?是一见钟情吗?为什么唐白要喜欢上他呢?如果唐白不喜欢他的话,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他们就可以做好朋友,那他们就可以每天都见面了。
为什么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这件事,发生在他的身上却是一个悲剧?
再后来是有一天,一个omega递给他情书,那个omega以为他是alpha,红着脸给他递情书。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唐白的样子,也是那样红着脸,期期艾艾的,眼里的光美好又澄澈。
顾图南看到他拿着情书后,对他表白了,后来顾图南才对他说,那天仓促的告白,是因为那一天他看向那个omega的眼神很温柔,顾图南说从来没有见过他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过别人。
那一瞬间顾图南的危机感空前强烈,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只想着不能让人捷足先登,便匆匆表白心迹。
顾图南喜欢他。
这是他没想到的。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不值得别人喜欢,他出身低微,性格阴郁,寿命短暂。
顾图南夸他,说他独立自主,锐意进取,有理想有力量,和那些娇弱的菟丝花截然不同,是可以和他并肩成长的树。
顾图南说要为他和取消和唐白订婚,顾图南说愿意帮他隐瞒身份,顾图南说了很多。
他皱了一下眉。
他不喜欢听顾图南用花瓶来形容唐白,唐白并不是顾图南口中哭哭啼啼的废物美人,相反,唐白很坚强,总是可以露出明媚又温暖的笑来,唐白有着自己崇高的理想,他一直在暗中学习机械学,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唐白需要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真正展现自己的环境。
他在心里为唐白辩解了很多,可是他却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因为这是他藏起来的喜欢,喜欢到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谢如珩静静听顾图南表达对他的爱意,心里想着的却是唐白。
顾图南和唐白取消订婚很好,顾图南不喜欢唐白,不尊重唐白,这样的人以后也不会对唐白好。
唐白会遇到更适合他的alpha,唐白会过得很幸福。
他想唐白或许已经知道了萧城就是谢如珩,因为在首席考试中,他用“长夜”暴露了自己是“鼠”的身份。
“鼠”的影像虽然不在星网上流传,但以唐家的势力,只要唐白想查就肯定查得到。
虽然现在只有顾图南等寥寥数人知道他是omega,但如果有一天他是omega的身份曝光了,注射伪装药剂的事情也曝光了,唐白会不会明白他是因为寿命的问题才说出那番绝情的话。
等唐白明白过来会不会很难过?按照唐白这么善良的性格,唐白应该会很愧疚,他不希望唐白为他伤心。
如果唐白得知他爱的是顾图南,他因为顾图南拒绝了唐白,要是唐白知道的是这样的消息,那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
想到这里,他看向顾图南,轻声道:“我活不了多久,这样你依然会喜欢我吗?”
顾图南愣了一下,没有问他为什么,而是对他点头。
“我不喜欢你,你也会喜欢我吗?”
其实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残忍,可是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看到顾图南毫不犹豫地点头后,谢如珩笑了。
“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要是有一天我是omega的身份曝光了,在我死之前,我想告诉别人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两个人相爱过,可以吗?”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要求,顾图南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说好了。
谢如珩喜欢顾图南。
所有人都会知道,包括唐白。
而谢如珩喜欢唐白,这件事只需要谢如珩自己知道就好了。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他割腺体,上战场,立战功,凯旋时刺死了一位玷污他下属的贵族。
那位贵族是程家人,还是议会成员,他终究是冲动了,被关押的那段时间,很多人来看他。
有人告诉他,omega保护协会的负责人之一唐白也在为那位被强/奸的平民omega奔波,说唐白为这件事忙得连饭都要忘了吃。
顾图南给他带了一份便当,说他有胃病这件事全联邦都要知道了,唐伯母是他粉丝,这个便当是唐伯母特地给他做的,让顾图南帮忙带过来。
他拿起那份便当,打开,看到了爱心形状的煎蛋。
他一口一口把便当吃完了,吃得很干净。
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其实他一眼就认出了做这个便当真正的主人是谁。
他在想,他和唐白,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明明他们也曾亲密无间过,那时他们会彻夜长谈,会手牵手走在星空下,会一起畅想着未来。
——“如果要是以后由我来制定课程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改成选修课,大家想学礼仪的就去学,想学防身术的也自己去选,喜欢什么就去学什么!联邦军校也不需要考礼仪这种东西了,全都是繁文缛节,早就该抛掉了......”
——“我...我还想让贫民窟所有的孩子都能上学,我想让大家都能吃饱饭,穿上新衣服......我还想承包所有omega的抑制剂,给他们找一个正常的工作,不是矿区那种、那种那么剥削的......”
——“我真的希望,每一个omega都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
这些都是唐白希望的未来,他会竭尽全力,给唐白一个崭新的未来。
唐白不应该是笼中鸟,他应该是翱翔九天的凤。
不过他舍不得唐白去走那前途未卜的路,所以就让他一个人来走吧。
在很多人的帮助下,他无罪获释,重新回到了战场上,一次战役中,他带领作战小队以少胜多,侥幸获胜,代价是差点把命留在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