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珏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了,顾恒舟继续道:“陛下说会革了赵定远的职,礼部和兵部的官员各降一级。”
顾恒舟只说了赵珩的决定,周德山一听立刻明白过来,面色凝重:“陛下的意思是,此案就到此为止了?”
顾恒舟点头:“是。”
气氛冷凝了一瞬,周珏憋不住,嚷嚷出声:“为什么就到此为止了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全瀚京的人都知道兵部和礼部的人中饱私囊有问题,深查下去,肯定一个都跑不了,现在最严重也就革个职,那我们不是白受伤了?”
沈柏美滋滋的喝了绿豆汤,整个人都舒服起来,挑眉悠悠的开口:“周少爷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水至清则无鱼吗?”
周珏看向沈柏:“小白脸,你什么意思?”
沈柏眉眼含笑,笑意不达眼底,眸光清冷冷如初冬的霜棱:“六部是互通的,六部之上还有三公,若不是上上下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这种做事方法,赵定远一个副蔚也不敢嚣张到如此地步。”
周珏还没入仕,在太学院学的都是兼济天下、拯救苍生的大义,不曾接触朝堂的阴暗面,闻言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连三公都在行贿受贿?”
沈柏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案发第二日顾兄的折子就递到了御前,但陛下却迟迟没有召见我们,大理寺也没有清查此事,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陛下才传召,还是为了让我们不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周少爷觉得陛下是什么意思?”
周珏不是傻子,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指着沈柏问:“是你散布谣言逼陛下传召你们的?”
沈柏耸耸肩,一脸无辜:“周少爷,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我一直在国公府养伤,那些谣言怎么会是我传出去的?”
“珏儿,休得胡言!”
周德山冷斥,周珏收回手坐下,却还探究的看着沈柏,怎么想都还是觉得是沈柏在背后捣鬼。
沈柏由着他看,又让下人帮自己盛了碗汤。
周德山在校尉营已经见识过沈柏的本事,没有深究这件事,看着顾恒舟问:“此事行远怎么看?”
顾恒舟眼眸幽冷,冷淡如霜:“陛下既已做了决断,做臣子的自当遵循,而且陛下今日向我允诺,以后会护着校尉营。”
顾恒舟到底年少,周德山原本还担心他心有不甘会冲动做出什么事来,听他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陛下这么做自有陛下的道理,你能想得通便好。”
顾恒舟颔首算是回应,周珏盯着沈柏看了半晌突然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忍不住皱眉:“小白脸你刚刚说自己一直都在国公府养伤?”
沈柏又喝完一碗汤,意犹未尽的舔唇,一脸得意:“对呀,顾兄说幕后元凶还没抓到,怕有人再对我下毒手,所以让我在国公府住着,方便他保护我。”
沈柏说得理所当然,周珏酸溜溜的看向顾恒舟:“顾兄,我的腿也受伤了,你怎么就不担心我也遭人毒手啊?”
顾恒舟抿唇,沈柏抢先回答:“当然是因为我在顾兄心中的地位比你更重啊!”
周珏:“……”
周德山:“……”
小兔崽子,你把这话再说一遍!
第52章秋猎
沈柏被顾恒舟拎小鸡崽一样拎出了周府。
怕顾恒舟生气,沈柏缩着脖子半天没敢说话,见顾恒舟往国公府的方向走,这才弱弱的开口“顾兄,你先答应跟我一起四处逛逛的,还作数吗?”
沈柏在太学院出了名的吊儿郎当,但生了一双黑亮明澈的眸子,每次她有求于人的时候,一双眸子就会变得水汪汪,如同盛着山间清泉,极具欺骗性。
顾恒舟又最是信守承诺,盯着沈柏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松手退了一步,示意沈柏走在前面带路。
沈柏欢喜得不行,不过不敢带顾恒舟逛赌坊和烟花之地,先带他去戏园子,特意点了他喜欢吃的果干糕点和比较感兴趣的《大统领出关》。
《大统领出关》是戏班子的人根据镇国公早年带兵出征的事迹改编的,虽有润色,但基本遵从了当时的情况,扮演镇国公的武生不够高大魁梧,但动作很是利落。
这些戏码沈柏看了不下八百回,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顾恒舟身上。
顾恒舟是第一次进戏园子,一开始被喧嚣的锣鼓震得眉头紧皱,不过很快看懂戏台上在演什么故事,眉头渐渐松开,看得入了神。
见他喜欢,沈柏的眉眼弯起,殷勤的把糕点推到顾恒舟手边:“顾兄,边吃边看吧。”
沈柏眼睛亮闪闪的一脸期待,顾恒舟给面子的拿了一块糕点吃。
一场戏唱了一个多时辰,两人从戏园子出来已是夕阳西斜,顾恒舟还沉浸在戏文最后的厮杀中,表情冷肃凌厉,沈柏一点也不怕,轻轻撞了下顾恒舟的肩膀:“顾兄,我又饿了,我知道护城河里有花船游灯,我们一起同游吧。”
顾恒舟是这两年知道花船游灯活动的,多是交换了信物的男女坐船同游,增进感情,逢年过节,叶晚玉都会让顾恒舟下帖子邀请姑娘同游,顾恒舟全当耳旁风,一头扎进校尉营。
若是让顾淮谨和叶晚玉知道他不带姑娘游船,反倒带沈柏去游船,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顾恒舟下意识的想拒绝,沈柏软着声哀求:“顾兄,眼下不过节,游船的人应该很少,我知道顾兄在顾忌什么,顾兄很快就要到灵州赴任,我怕再没有机会与顾兄同游了,顾兄你就当做是可怜可怜我吧。”
灵州距京千里,这一去,回京的次数的确屈指可数。
沈柏央求得这么可怜,顾恒舟终究没有拒绝。
这个时候游船的人的确不多,沈柏兴致高涨,直接找到最大的一艘船,拍着胸脯说:“船家,今夜小爷要包这艘船,好酒好菜可劲儿的上,小爷有的是钱!”
这个时节难得遇到出手这么阔错的主,船家面上堆满了笑,开口却是歉然:“二位小郎君,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我们这艘船已经被人包下了,小郎君可否明日再来?”
明日?小爷倒是可以等,可顾兄他不等小爷啊。
江里其他船都入不得沈柏的眼,沈柏不甘心的问:“是谁包下这艘船的?我想多出一些银钱,可否请他今夜把船让给我?”
沈柏态度还算诚恳,而且身边还站着一个气度不凡的顾恒舟,船家犹豫了一下回答:“是国公府的二少爷一个时辰前派人来付的定金,小郎君若是真的想要这艘船,可去国公府与二少爷商议。”
顾恒修?
沈柏回头看了顾恒舟一眼,顾恒舟眼底也有诧异。
顾恒修还未入仕,平日结交的也只有学堂里那几个公子少爷,今日又没什么特别的事,哪里需要包下这么大一艘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