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卫首辅就别往陆某脸上贴金了,”陆清则猜到他想说什么,他先前就试探过宁倦的态度了,断然道,“有些事我也做不到。”
“陛下无需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卫鹤荣自顾自说起来,平静的态度不像在提自己的儿子,“樵儿活不长了,京郊的云峰寺会很适合他。”
卫鹤荣想说的果然是这个,陆清则摇头:“我说不动陛下。”
卫鹤荣盘踞已久,曾经宁倦不得不在他面前装乖卖弱,对于宁倦而言,那是极度的屈辱,怎么可能会放过卫樵。
卫鹤荣否认了陆清则的说法:“那可不一定,相信只要陆大人肯开口,陛下为了让你开心,就不会不应。”
陆清则缩在袖中的手指骤然一紧,抿着唇没有接话。
周围都是虎视眈眈、杀气腾腾的锦衣卫,卫鹤荣却谈笑自若,见陆清则难得流露出的反应,笑意里多了一分笃定:“想必在这方面,我也于你有恩。”
“……”陆清则的神色有些冷,“我会考虑一下。”
那就是答应了。
卫鹤荣将杯中的茶饮尽,盯着那只成色极好的青釉茶盏,眯着眼道:“除此之外,卫某还有一事相求。”
陆清则并不喜欢卫鹤荣这个人,但见他这般气度,又不免高看几分。
看在卫鹤荣并未向外宣扬什么的份上,最终他还是开了口:“你说。”
“陆大人当真与卫某从前很像。”
卫鹤荣将茶盏稳稳地放回桌上,感怀一句后,吐出了自己的请求:“望卫某身死之后,能与发妻同葬。”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愿望,陆清则不免稍怔:“这个简单,卫大人还有什么话吗?”
这大概是卫鹤荣最后能与他说的几句话了。
他就不想让他帮忙带几句话给卫樵吗?
卫鹤荣忽然站起来,低俯下身,靠近了陆清则。
附近锦衣卫一阵紧张,就想冲过来阻止。
陆清则抬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动手,冷静地看着卫鹤荣靠近,在自己耳边低不可闻地说了声:“陛下对自己都那么狠,对别人自然会更狠。”
“当年阉党除灭后,又有了卫党。”
“皇家恩情薄弱,陆大人,小心别成了下一个卫鹤荣。”
陆清则静默片刻,揖了揖手:“卫大人,告辞。”
卫鹤荣站直身,坦然地任由锦衣卫冲上来,将他钳制住按走。
直到风风火火的锦衣卫带着卫鹤荣走了,吏部还是鸦雀无声的,每个人都缩着脑袋,当自己不存在。
外头又飘起阵秋雨,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当真变天了。
陆清则思索着卫鹤荣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自个儿撑起伞,拿起进宫的牙牌,走向宫城。
秋雨细密密的,风一吹就斜过来,撑着伞也不是很有用,慢吞吞走到南书房时,陆清则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宁倦正在和郑垚说话,见到他一身寒气地走进来,脸色顿时就变了,快步过来,脱下袍子将他整个人一罩:“长顺,让厨房送姜汤来!”
长顺赶紧跑出去叫姜汤。
宁倦把陆清则整个人都包起来了,脸色不善:“老师要进宫,差人坐马车进来就是,当心又生病了!”
陆清则当没听到,往郑垚那边瞟了眼,正好和偷偷望过来的郑垚对上,朝他笑了一下,看郑垚挠着头,也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就猜到郑垚是来报告什么的了。
他从容地坐下,淡定道:“不妨事,陛下和郑指挥使聊完了吗?”
郑垚才一五一十地向宁倦复述完陆清则和卫鹤荣的那场谈话,心里发虚,闻声腾一下窜起来:“聊完了聊完了,陛下,臣先去处理后续事宜了!”
说完就跑。
厨房的姜汤也送上来了。
陆清则喝了口辛辣的姜汤,眉尖蹙了蹙,不是很喜欢这个刺激的味道,但喝下后的确有效,浑身热腾了起来,驱散了寒意。
他撩起眼皮:“看来陛下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宁倦脸上的笑意一滞,语气淡漠下来:“卫樵既已是将死之人,早死晚死也没有区别。”
陆清则摘下脸上冰凉凉的面具,脸色浮着些许受凉后的苍白:“陛下从前和卫鹤荣感同身受,现在就不可以了吗?”
宁倦看着他苍白的脸颊,语气不由得软下来:“老师,这不是一回事。”
“卫鹤荣也算救过我一命,”陆清则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若是当年没有他,我恐怕也醒不过来。”
宁倦蹙着眉,良久,还是妥协让步了:“依老师的,我会派人将卫樵送去云峰寺内看管。”
左右也是个将死之人,犯不着因着他,和陆清则起什么争执。
听到宁倦松口,陆清则也没有很高兴,垂着眼睫,又啜了口姜汤。
宁倦看他脸色又慢慢恢复了点气色,想到很快便能独占心爱的老师,心里雀跃起来,坐下来笑着问:“对了,卫鹤荣最后和老师说了什么?”
陆清则慢悠悠看他一眼,不想再喝这辛辣的玩意儿了,将姜汤搁下来,道:“我要是说,他其实没说话,陛下信不信?”
分明知道锦衣卫会如实上报他们的每句对话,却只是靠近不说话,装作耳语的样子,让人解释不清,临死前也不忘离间一番。
这倒也很符合卫鹤荣以往的行事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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