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之花开富贵 !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很早。绿草藏在冬雪下,在杏月中,渐渐苏醒。刚过了大年,青城重新活跃起来。春风温柔的时刻,人们踏春、赏花、作诗,文人墨客们拾起旧年的情绪,举办各种娱乐活动。他们把诗写在桃花笺上,放入流波荡漾的江中。美丽的姑娘们游唱、煮茶,随手捡起才子们落在水中的诗词,三三两两一群,谈论着哪家公子更俊俏。
在这些风俗活动中,总有青年男女在江流夜光中瞥过最美好的相遇,也总会有人等在灯火阑珊后,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一步。或许很多年后,会有人想起许多年前,怀念那已经消失在时光长河中的丽人。
在青城所有的迎春风俗中,大家最为推崇的,是花宴。青城最为出色的才子和才女,都将诞生于此处。青城尚文,不论出身,其对才学的景仰,整个江南都十分出名。
九岁多的粉衣女孩儿走在人流中,她的美丽和灵动,向来拥有让人目不转睛的力量。但人们只目中惊艳,却无一人上前攀谈,只因女孩儿的手,被一少年牵着。
而那翩翩少年郎,丰神俊朗,鲜衣怒马,世间对美男子的定义放在他身上一点不为过。而他站在人群中,目若寒星,和众人已是珠玉和瓦砾的区别。
少年少女并肩走在一起,都是那么精致,“金童玉女”不过如此。
这两位正是慕兰音和姬司言。
慕兰音转头跟他笑,“我没骗你吧,这里挺热闹的。”
姬司言道,“我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来这里。”
慕兰音眉眼含笑,“因为陈誉要参加这一年的花宴啊,他要是成功了,那就会被几大书院联合推荐给朝廷。他要是再在今年的秋试中取得名,那前途不可限量啊。我们身为朋友,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十分有意义的时刻啊。”
姬司言脸绷着,“陈誉?他不是我朋友。”
“知道知道,”慕兰音笑着敷衍他,世子殿下眼光多高啊,天下有几人能被他认为是朋友?陈誉肯定不在此列。慕兰音只摇着他手臂,“陈誉是我朋友嘛,我的朋友,你总不能一次面子都不给人家吧?司言哥哥,人家可是也搬到我们家隔壁好几年了……你都没跟人家说过话。”最后一句是偷偷觑着他,小声抱怨的。
姬司言冷声,“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话?”
“你不主动开口,冷着一张脸,谁敢招你啊。”慕兰音小声,“大家好歹相处了几年,你也知道陈誉想考取功名……你要是主动往朝廷开一句口,那成功率不就大增吗?就一句话的功夫,你连理都不理。陈誉每次见到你,都很尴尬的。”
姬司言眉峰挑起,“你在责怪我?”陈誉想考功名,关他姬司言什么事?
慕兰音解释,“没有啦,我就是想,你替陈誉说一句话,日后他入了朝廷,对你不也有好处吗?你总也要会回天京的啊,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的。”
姬司言甩开她的手,不悦,“陈誉如何,他能否有大成就,日后是敌是友,我都不在乎。你要是跟他站在一起,就离我远一点,省的我烦他的时候,把你连累上。”
慕兰音赶紧道,“没有的,我就是一个建议嘛,你不喜欢就罢了。我还是向着你的呀,司言哥哥。”她又说了一车好话,才把姬司言的情绪给安抚下来。可慕兰音又好奇啊,她觉得陈誉温文尔雅的,这些年也没得罪姬司言啊,姬司言怎么就是不喜欢陈誉?“司言哥哥,你为什么讨厌陈誉啊?他无意中得罪你了?”
姬司言道,“他没有得罪我,我就是看不上他这个人。”
“他这个人怎么了?”
“优柔寡断,心性不定。”姬司言下结论,看慕兰音微囧的表情,捏捏她的脸,“所以你悠着点儿,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省的被带的跟他一个样。”
“还、还好吧。”慕兰音干笑两声,她能说,她还挺喜欢陈誉这脾气的吗?要不是陈誉性子好,能由她作威作福?姬司言这结论也不科学,世间男子千万种,他总不能因为人家脾气好,就觉得人家难成大器。又不是天下每个人都跟他姬司言一样眼高于顶。不过这些,慕兰音不打算说了。
姬司言很明显和陈誉不对付,她持观望态度,还是不要掺和了。慕兰音从来不喜欢把人家的事情,给折腾成自己的。姬司言和陈誉之间的矛盾是他们两人的,她夹在中间,和两个人关系都不错,敏感的话题,就装聋作哑吧。
姬司言虽然不喜欢陈誉,可还不是被她拉出去看花宴了吗?
慕兰音想着,如果陈誉成功了,那这就是陈誉留在青城的最后一年了。身为朋友,即使之前不逛花宴,今年,慕兰音也要拉着姬司言,一起支持陈誉!
姬司言漫不经心地被慕兰音拉着走,目光沉静,对四周卖纸笺和书册的声音充耳不闻。慕兰音却很好奇,时不时停下来看几眼。有些人围在一起猜谜斗诗,慕兰音和姬司言也会停下来看看。两人这一路走走停停,倒也轻松惬意的很。
一路行来,姬司言得到了许多少女含羞带怯的目光,有大胆的,将花扔向他。
慕兰音也是第一次来逛,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听了旁边有人的解释,才知道这是少女示爱的表示。慕兰音心中一沉,有些不太高兴,怎么能这样呢?她侧头,看姬司言几分兴趣地把玩着手里收到的花,更加不开心了。
慕兰音抓过他的手,迎上他探寻的目光,理直气壮道,“你这样沾花惹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花宴中心啊?”
姬司言不在乎,“到不了就到不了呗。”反正观看陈誉比才什么的,他也没兴趣。
慕兰音郁卒,却找不到话反驳他。她偏头想一想,一个主意上心。她立即笑起来,跑到一边,花了几枚铜钱跟人买来一枝花,插在他腰间,笑嘻嘻,“好了,这样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接受了某位姑娘的爱意,不会再给你丢花了。”
“你?”姬司言低头,神色古怪,“你送我花?”
在他这种目光下,自以为心中坦率的慕兰音都被他弄得不自在了,她侧头,躲开他目光,小声,“干嘛这样看我?我就是想走快一点啊。”她的长发乌黑如云,一绺垂落在耳际,随着紫色耳珠轻轻摇晃,露出小姑娘发红的耳尖。
姬司言眉目展开,心情蓦地舒畅,因要去见陈誉的几分不快,也被她这个可爱的动作给逗没了。他待要逗她几句,却是抬头的一瞬,目光看到前方,神色转暗。
正向着他们走来的方向,有两位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都是眉目清俊,玉树临风,身后跟着好几个贴身侍卫。两位少年公子一路行来,不知道收到了多少花束,惹了多少年轻女子的爱慕。他们偶尔交谈一两句,大部分时候,却是只含笑看着四周女子们,全是一派好奇。
慕兰音也抬头,看到了那两位,找到了话题来转移了,“咦,那两位公子,收到的花不比司言哥哥你少嘛。”
她的手被姬司言拉住,慕兰音疑惑看姬司言,姬司言目光沉沉地盯着前方,却不再向前走。
那两位少年公子的目光扫到了他们身上,目中先是流露对慕兰音美貌的惊燕,然后落在姬司言身上时,不动了。两位公子走过来,其中稍年长的一位笑道,“姬司言,早听说你在青城了,没想到这都能遇上……”垂头看向姬司言身旁那灵气逼人的小姑娘,“想必这位就是你借住人家家中的慕姑娘吧?”
姬司言皱眉,“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那年纪稍小一些的公子道,“你见到太子殿下,也不请安吗?姬司言,这些年,你的礼数真是越来越差劲了。”
太子?!
慕兰音微诧异,看向那为首的少年公子,目光温润而宽和,贵气逼人。比起姬司言的锋锐,这位太子殿下多了几分儒雅之气。慕兰音眼珠转了转,不是说姬司言小时候,经常和这位太子殿下大打出手吗?可看太子这模样,完全不像是能跟姬司言打得起来的样子啊。
慕兰音只这样想着,却也没有上前去请安,因她的手背姬司言握着,想动也动不了。
姬司言看向那位小一些的,讽笑,“说起来,我和当朝圣上是平辈,太子的辈分,还要比我小吧?他得叫我‘叔叔’,他没有向我行礼,我为什么要先行礼?还有你,”他微笑,“论辈分你是我的小辈,论身份你也差我那么一些,你怎么不记得给我请安啊?”
年纪稍小的公子被姬司言气得脸憋红,侧过头,忍了忍,只马马虎虎向他一拱手,算是行了礼。
姬司言无视他,转向太子姬修易,“你和姬修清不应该在天京么,跑青城来干什么?皇帝竟然没说你们?”
太子道,“这个,和你没关系吧?”姬司言这种说话风格,真是让人生不起好感。
姬司言看他们两个半天,若有所思,“你们两个是偷跑出来的?”他观察二人一时僵住的神色,眉毛一扬,“我还真的猜对了?”
他奇怪道,“你们来青城做什么?”
太子僵硬道,“你不也在青城吗?我们只是在天京呆得烦了,想南下四处看看。听说这里每年的花宴很出名,才过来的。”
姬修清道,“是啊,我们就随便逛逛的。你不用去跟父皇打报告,我玩好了,自己就会回去的。”
姬司言扬唇,“随便你们,爱怎样就怎样。”他拉着慕兰音,和那两人擦肩而过,无视对方忍耐的神色。
等那少年少女都走远了,姬修清才气冲冲道,“他神奇什么?我们到青城来,怎么也算相识一场,算是朋友吧?他不请我们去坐坐聊聊也就算了,还就这么走了?殿下,你就这么认了?”
太子看这个冲动的弟弟一眼,“修清,你还记得我们是为什么来这里吗?你确定我们真的有必要和姬司言去联络感情?他如今当做我们不在,不就是对我们最大的相助了吗?”
因年少还未封王的姬修清这才想起他们此来的目的,却闪了闪目光,笑道,“我不知道殿下你是为什么南下的,我却只是为了看看好风景,没有别的意思。”
姬修易看这个和自己也不怎么对盘的弟弟一眼,心中叹气。他默默想着,姬司言已经知道他在青城了,依姬司言的脾气,有人问起,姬司言是不可能替他们隐瞒的。而父皇为了找他们,肯定会问姬司言。看来他得抓紧时间了,可不能什么都没做成,就被父皇派来的人给抓回天京去。
至于姬修清怎么想,姬修易不关心,只希望姬修清不要坏自己的事情就好。想到这他就郁闷,本来都安排妥当,溜出天京城门了,却中途被姬修清缠上,为了防止泄密,两人只能一起同行。
不过姬修清此行目的和自己不一样?太子殿下绝对不信。
不管那两人怎么纠结,姬司言的心情,完全没有因为遇见两个故人而受到影响,他只是有些若有所思罢了。慕兰音问他,“那两个公子到底是谁呀。”
姬司言解释,“姬修易是先皇后的嫡子,出生后就被圣上宣为太子了。另一个年少些的,是姬修清,姬修清是现皇后的嫡子,日后至少会被封王。”
慕兰音恍然,可也奇怪,“他们来青城做什么呀?好好的皇亲国戚,呆在天京,也会觉得烦闷?”
姬司言想了片刻,“若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是为了‘有凤来仪’的命谱下江南的。”
慕兰音好奇的杏眼微瞠,等着姬司言的解释。两人边走,姬司言边把什么预言说给慕兰音听。他去年年底回京的时候,就听说了,钦天监深夜找皇帝,算出了未来皇后的人,说是位于江南,名字中带一个“兰”字。姬司言认为那是无稽之谈,皇帝姬司凌也努力说服众人这只是一个卜算、代表不了什么,但广大的皇子臣子,显然不相信。在姬司言在天京过年的那段时间,朝廷就一直蠢蠢欲动。年过了,太子和姬修易一起下江南,这还不够说明大家的心思吗?
慕兰音瞪大眼,“他们好大的胆子!皇帝还健在啊,他们就敢下江南去找那什么‘天女’?这不是给皇帝添堵吗?”
姬司言笑,“谁说不是呢,估计皇帝现在被这两个人气得快吐血了。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千秋万代,可是屁股下的皇位被人时时刻刻惦记的滋味,肯定十分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