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不小,嗓音清脆婉转,很引人注目,花厅里的人都朝她看了过去。
黄妙云走到汪氏跟前,道:“晚辈不才,略知道一些调制驱虫粉末和胭脂水粉的法子,勉强算得内行,您若信得过,可以让晚辈瞧一瞧。”
汪氏是信的,黄妙云打小鼻子就灵,她记得这丫头小时候在她怀里坐着的时候,还闻到过一旁的丫鬟食盒里装着的红豆糕,当时小胳膊就伸出去了,要吃糕点。
她不知道的是,黄妙云重活一世,鼻子更灵了,说是狗鼻子也不为过。
汪氏一抬手,让丫鬟将香囊交给了黄妙云。
尤贞儿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攥紧帕子,嘴唇轻.颤,掌心开始发虚汗……不会有问题的吧,不可能的,她明明试过,也请大夫拿银针等法子试过!
就算有问题,她也是骑虎难下了。
黄妙云接了香囊,嗅了嗅,里面有一种味道果然消失了,剩下来的只有其他药粉的淡香味儿。
她断定道:“这药粉不能用。”
尤贞儿当即斥道:“你胡说什么!你是狗鼻子吗?”
黄妙云暗道:狗鼻子还未必比得上我呢。
汪氏却是镇定地问道:“妙云,何出此言?”
黄妙云道:“这药粉可以驱蚊,但是会吸引另一种东西,佩戴这个驱蚊,有些得不偿失。”
尤贞儿拧眉道:“吸引什么?蛇?我特地戴在身上几日,在草木繁盛的地方逛了几圈,夜里还放在枕头底下,都不见有任何问题。”
黄妙云将香囊塞到尤贞儿手里,道:“你去园子里试试?”
尤贞儿陡然接回香囊,感觉手里沉甸甸的,脚也灌铅似的走不动路……她面色煞白,这香囊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黄妙云道:“若不敢,让丫鬟去试试?”
尤贞儿当机立断道:“我亲自去试!”
若叫丫鬟试,岂不是说明她心虚?若真有问题,她以身试之,多少也有回旋余地。
汪氏也是满腹疑问,这俩丫头,一个比一个信誓旦旦,从两人对话看起来,似乎都可信,但仔细斟酌一下……还是黄妙云可信一些,毕竟她的印象里,这丫头没撒过谎。
世子夫人可不敢拿婆母的安危开玩笑,她做主说:“去园子里吧!”
花厅里的人,本着凑热闹的不少,呼啦啦都跟去了。
尤贞儿佩戴着香囊,忐忑地走到花园里草木繁茂之处,她转悠了几圈,蚊虫不近身,也不引蛇,她胆子渐渐大了,走向黄妙云,质问道:“妙云,你瞧瞧,有任何问题吗?若你觉得有毒,大可请大夫再来验!”
黄妙云随后一指,道:“你到那儿去。”一边说,她还拦了一下前行的众人。
尤贞儿扭头,她身后是四人合抱的一棵大树,树周围肯定有虫,她自信地走了过去,蚊虫还是不近身,但是嘛……树上的马蜂窝躁动起来了,嗡嗡嗡,一群马蜂朝她飞过来。
马蜂扎人不仅疼,还有轻微的毒。
一群马蜂飞下来,阵仗大得像士兵破城,胆子小的人尽管隔着老远,已经自乱阵脚,惊声尖叫,拽撒腿丫鬟就跑了。
世子夫人和储家的人,都本能地护着汪氏撤退,黄妙云则拉着黄敬言一起跑开了,只有张素华扑上去救尤贞儿。
尤贞儿脑子还算好使,很快便想到去扔香囊,奈何香囊方才她系到腰上了,半天解不开,几只马蜂已经毫不留情地扎了过去。
足足闹了一刻钟,园子里上值的人,火急火燎地拿着火把烧马蜂窝,又准备了祛毒的药酒,等众人才回到花厅里,事情才平息下来。
尤贞儿身上没什么伤,就脖子上被扎了一下,张素华惨不忍睹,脸都肿了,尽管如此,她还惦记着女儿的前途,厚着脸皮跟去了暖阁里,朝汪氏下跪求饶恕。
汪氏见母女两人这般凄惨,一时也没了计较的心情。
世子夫人可就不同了,她不敢想象,如果马蜂扎的是汪氏,事情会怎么样!她一贯温婉,当下脸色却不好看,语气也冷冰冰的。
汪氏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听不出来好坏,便打发了张素华和尤贞儿去厅里坐着。
张素华和尤贞儿也知趣,顺坡下驴也就出去了。
汪氏着人将黄妙云叫进来了,暖阁里没别人,她便直接问道:“妙云,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黄妙云抬头,直愣愣地看着汪氏,她脸颊浮红,嘴角微抿,也没撒谎,就道:“她们偷我东西。”
汪氏皱了一下眉头。
黄妙云将她准备好的香囊,双手奉上,垂首道:“这是我家姑姑委托我替您调制出来的驱虫药,药方子也是给她的,我念着您往日对我哥哥和弟弟的恩情,便应下了。”
汪氏接了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她当然嗅不出什么特别,她道:“这个不吸引马蜂?”
黄妙云摇头道:“这个晚辈试过,不吸引。她们偷去的是我调制失败的东西,因一味粉末研磨浓了,才会吸引马蜂。”
汪氏收了香囊,照样让丫鬟收着,随后便让黄妙云也出去了。
午宴吃得倒是喜庆,储归煜也喝了好些杯酒,宴席散的时候,他已经是面色酡红,储崇煜则滴酒不沾,不是他不能喝,是没人跟他喝。
尤贞儿和张素华母女因要抹药,便借了储家客房歇息,午宴正热闹的时候,她们便悄悄走了。
而今天,尤贞儿送给储归煜的生辰礼物,便是往年所有储归煜送她的生辰礼物。
她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倘或储归煜心中有她半点地位,就不会置之不理。
不巧,这件事被世子夫人知道了,女人间的这些心思,她还能不明白?她当即叫了储归煜过去探话,谁晓得她家儿子淡定非常,根本不用她担心自家宝贝儿子会为尤贞儿这种小娘子动心。
世子夫人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替储归煜操心婚事了,她挑挑拣拣了好些都不大满意,好容易找到几个中意的,便趁机会捡着说给他听。
储归煜倒是听得很耐心,但并未发表任何意见,不反对,不答应。